唐遠然在電話那頭輕輕笑︰“高銳氣得不輕。”
“二叔盡量拖住他。”
“我會的，只是小白你答應二叔的條件……”
“二叔放心，我明日就上歐家舉薦去，只不過听說四爺被場子里一個小白臉賭客撞暈了，二叔是要去慰問一番嗎？”
“那是自然，畢竟是我們皇城的過錯，四爺可是個貴客。”
唐白听他如此說，沉默了一下，終究問︰“把歐紫推給四爺，你好受嗎？四爺必定是不喜歡歐紫的。”
唐遠然笑了，清淺的笑，帶著一點點苦澀，“正是因為四爺不會喜歡阿紫，我才會把她往那邊送。就好像我不喜歡茵寧，才會決定和她結婚。”
“真諷刺。”
“小白，你不懂，二叔老了，給不了阿紫幸福。”
“二叔好自為之吧。”
唐白掛了電話，靠在沙發上靜思了一會兒，手指摸到手機上林子淼的號，猶豫了一下，把手機扔開，閉上了眼楮。
他忽然記起來，和甦清在一起的時候，甦清像歐紫一樣沉默。
他去她那里的次數少之又少，她卻每次都準備好干淨的拖鞋，遞過一杯干淨的熱水，然後安靜地站在一邊微笑。
笑容很淺，像是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怕打擾到他，又怕他不喜歡。
他給她錢的時候她也會很拘謹，最後伸出來的手指干干淨淨，輕輕說一聲“謝謝”。
溫婉的女人和像小痞子一樣跋扈的女人，天差地別。
次日一早，他上班，坐進政府專車里的時候給宋莊撥了電話，淡淡吩咐︰“今晚八點，約甦清在南城路見面。”
與此同時，唐宅里的唐遠然接到了段鈺遠秘書的致電，很恭敬地說︰“唐二爺，四爺說您的致歉就免了，只要把昨晚沖撞到我們四爺的小少年帶給他就行。”
唐遠然輕笑了一聲，問候︰“你家四爺情況如何？”
“無大礙了，只是心理留下了點創傷，只需要那位小少年彌補。”
段鈺遠的左臉頰被眼鏡刮擦出一條淡淡傷痕，損失了美麗，他必須得找個人補償。
弱勢的小少年俞小恩就成了最好的出氣筒。
唐遠然摸著下巴想了想，俞小恩是在他場子里賭博的人，高銳想要，他還不肯給，不過既然是段鈺遠的要求，那他必須同意不是？
于是他笑眯眯地回道︰“需要把那個小少年給四爺送過去嗎？”
“四爺晚上要去南城路上的‘名宴’應酬，二爺到時候可以把人直接送到那里。”
唐遠然很樂意地應下了，派人去找尋俞小恩。
一群人明爭暗斗地忙活了一天，唐遠然派出去找俞小恩的人回來，帶來一個驚人消息︰小白臉少年俞小恩是個眉清目秀的女生！
唐遠然眉頭抖動了兩下，問下屬︰“怎麼是個女生？”
“爺，就是個女生，長頭發的，還很凶。”
唐遠然扶額，喃喃︰“別是來了個二號林小姐。”
下屬小心翼翼詢問︰“現在要怎麼辦？”
“怎麼辦？給段四爺送去唄，人家還在‘名宴’等著，趕緊送去吧，女生就女生，你們注意著點就行，況且四爺不是個凶殘之徒，不會把人家小姑娘怎麼樣的。”
入夜，a市霓虹閃閃，燈紅酒綠，一派繁鬧景象。
林子淼班里聚餐，一眾女生簇擁著去看了個電影，又轉向南城路美食街進軍。
南城廣場上的大屏幕里正在播放鄧月然代言的香水廣告，那飄逸的身姿，動漫美少年般的容顏吸引得女生連連驚嘆。
林子淼站在人群里，仰頭看向屏幕里驚為天人的少年，忽然想起來，距離他的演唱會已經不遠了，她應該把陌陌接過來一起看一場他的演唱會。
“去商城購物吧！”身後一個女生忽然舉手建議。
其他女生附和著，紛紛表示願意去。
林子淼將手插進黑色垮褲的褲兜里，斜斜站著。
身邊的女生問她要不要去，她搖搖頭婉拒了。
時間還早，才七點半，回去無聊，跟著班里女生去逛街購物也顯得無聊，所以她脫群，一個人在南城路邊找了一家電子游戲廳進去玩電玩。
雖然她學畫畫，但骨子里依舊擺脫不了這些男兒熱血性。
射擊，投籃，轉盤，跳舞機，打鼓機……她幾乎每一樣都涉及。
轉了一圈後，她最後定著身子玩pt老虎機。
pt老虎機和傳統老虎機不一樣，傳統的3卷軸老虎機只有一個中獎線，但視頻電動老虎機有很多中獎線，一個中獎線就是一個贏錢機會。
林子淼選了以角斗士為主角的老虎機游戲，這類游戲一般注額越高，贏的幾率也越大，所以她塞進去的游戲幣也很大。
剛玩一局，身後就晃過一個紅色的人影，飄過了一個諷刺的聲音︰“沒想到堂堂林小姐，居然喜歡玩這種游戲。”
林子淼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謝彎彎。
她沒說話，認真選符號轉軸。
穿著一件紅色皮裙，頭發又鮮亮了一點的謝彎彎努努嘴，冷笑著說︰“你還想靠這個賺錢？哈哈！”
林子淼看準了一個符號，一按按鈕，轉軸刷刷轉過，最後出現五個不同的圖案。
“靠！”她懊惱地拍了一下機子。
謝彎彎咯咯笑起來，“我就說你不行，視頻老虎機和傳統的不一樣，它贏獎的幾率也很大，它還是一款累積彩池的游戲，除了一般連線獎金之外還有獲得大獎的機會，你轉到了符合獎勵的圖案也會給獎金。可你居然還是輸了，你這是多背啊！”
林子淼轉過頭，盯了她一眼，忽然讓開身子，“你來。”
謝彎彎不動，努努嘴，“游戲幣你出。”
“我出。”她遞過換來的滿滿一袋游戲幣。
謝彎彎眉開眼笑，一把接過來，開始對著老虎機玩起來。
林子淼看著她玩，問︰“你怎麼在這里？”
“我怎麼不能在這里？”謝彎彎手不閑著，嘴巴也不閑著，“今天不上班，就出來玩一玩，沒想到林大小姐也喜歡玩這種平民游戲。”
林子淼笑了，“有空去皇城玩幾把。”
“免了，皇城那種高消費場所，我無福消受。”
謝彎彎一按按鈕，中了一套組合符號的獎勵。
林子淼驚喜地叫了一聲︰“厲害！繼續玩！”
謝彎彎得意地揚起嘴角，“我是老虎機常賭賭客，贏的多輸的少。”
贏了一回，兩人都有勁兒了，接連玩了三把，把把都小贏。
林子淼高興，拍拍謝彎彎肩膀，“等一下我請你吃東西。”
“你說的啊，別耍賴。”謝彎彎一听有吃的，玩得更起勁了，按鈕按得啪啪響。
正所謂玩嗨了，嘴巴里話也就多了，謝彎彎不知不覺和林子淼絮叨起來。
“今天怎麼沒見你那個唐會長陪著你？”
“他政務繁忙，不敢打擾他。”
“別偷偷瞞著你去找別的女人了。”謝彎彎可是清楚記得那晚在南府路上遇到的甦清。
“那我就去找別的男人。”林子淼開著玩笑，眼楮專注盯著電子屏幕界面。
謝彎彎驚訝地側頭瞧了她一眼，“你倒是相信唐會長。”
林子淼一拍她腦袋，“看我干什麼啊，看你前面，該轉軸了。”
謝彎彎轉回頭，一按按鈕，轉軸轉過，指定不同的符號，輸了個華麗麗。
林子淼“啊”一聲慘叫，戳戳謝彎彎的肩膀，“讓你不專心。”
謝彎彎神色不變，繼續塞游戲幣，揚聲道︰“好吧，那下一回咱們贏這個男主角頭像符號，他的獎勵最高！”
“輸了怎麼辦？”
“輸了你請我吃大餐。”謝彎彎大言不慚。
林子淼哈哈大笑︰“好啊好啊，贏了輸了我都請你吃大餐。”
謝彎彎一按按鈕，沒轉到男主角頭像，但還是得了一串組合符號的獎勵。
兩個人“啊啊”兩聲驚叫，轉頭都笑了。
玩了半個多小時，兩人從電玩城出來。
謝彎彎搭著林子淼的肩，一臉豪氣道︰“林子淼，我請你吃飯玩樂，你付款！”
“好！你帶我玩帶我吃，我給你掏腰包！”
謝彎彎給她贏了不少游戲幣，她高興，也不計較這點錢財。
南城路上有一座高檔休閑場所“名宴”，里頭俱吃喝玩樂于一體，一至三樓是餐廳，卡座和包廂都有，還有vip間，四樓及以上就是玩樂場所了。
謝彎彎帶著林子淼往名宴帶，伸手一指，對著氣派的大門道︰“去里面吃一餐，玩一次，怎麼樣？”
她想，如果今天不能狠狠宰林子淼一頓，還真對不起自己為她贏的那些游戲幣。
林子淼點頭應了，“你決定，我給你當私人提款機。”
謝彎彎一听這話，心里頓時爽了，拖著她就進門了。
一樓餐廳里布置得很有格調，燈光轉暗，餐桌上人很多，但不吵鬧，輕音樂流淌，有味道極了。
謝彎彎和林子淼入座左邊靠里的一個位子，謝彎彎看菜單點菜，林子淼打量四周環境。
她們身後立著一扇翡翠雲母屏風，阻攔了那一邊的包廂。
一樓左側包廂一溜排了九間，每一間外頭都用屏風隔著大廳，只留下一條幽寂的鋪著厚毯的走道。
屏風恰好一人高，包廂底部墊了五厘米高的白玉石台階，所以一旦包廂里的人打開門，可以從里頭看到屏風外面的光景，而大廳里的人是看不到里面去的。
三四號包廂里坐著幾個貴客。
三號主人是唐白。
四號主人是段鈺遠。
林子淼和謝彎彎走進來的時候，三四號包廂里都有人開了門。
唐白一眼瞥到外堂，就看到了林子淼。
他有些驚訝，隨後看到了謝彎彎，心里更是錯愕。
和一商客應酬的段鈺遠也看到了林子淼，他輕輕一笑，伸出手指卷著耳邊的卷發，側身問秘書︰“那個小白臉來了沒有？”
秘書回答︰“到門口了。”
秘書還不知小白臉是個姑娘，又俯身說︰“需要我去外頭接他進來嗎？”
“不用了，把門先開著，等他自己進來。”
走道里雖然小，又只以屏風做阻擋，但今天貴客上門，走道兩段都布置了很多黑衣保鏢。
一部分是段鈺遠的人，另一部分是唐白的人。
唐白端坐在甦清對面，身穿黑色西服的他上下增添一股張力，沉穩如山，琥珀色的眸子在頭頂的明亮的燈光下閃出一絲冷漠的色澤。
穿著綠色制服的宋莊恭敬垂立在他身後，他們這個位置正對著包間的門，所以他也隨著唐白一起看到了方才從外面進來的林小姐。
他臉上劃過震驚，但見唐白面色不變地和甦清說︰“今天叫你來，只有一件事。”
甦清抿著唇，表情隱忍，清麗的面容隱隱有些蒼白，聲音很低︰“唐少爺……”
“我知道你和林子淼打過交道。”唐白開門見山。
甦清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唐白道︰“我的意思，你懂嗎？”
他說話向來很簡潔，甦清知道他這個習慣，所以也揣摩出了他的意思。
“唐少爺……”
“辭職吧。”
“對不起。”甦清抬頭，臉色很白，嘴唇緊緊抿出一道血線來，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捏得緊緊的。“我不是故意要接近林小姐，當初在西雅圖，很無意地踫到林小姐，林小姐和另外一位先生在一起，我以為我認錯人了，所以上前詢問了一句，沒想到……”
甦清的話戛然而止，唐白冷冷盯視她，眼神陰沉。
她說錯話了。
她不應該解釋那麼多，更不應該提及那些往事。
唐白最忌諱林子淼和別的男人扯在一起，尤其她口中的“另一位先生”。
唐白稍一思考就知道她口中的“先生”是誰了。
“以後不要再見林子淼。”他身子往後靠了靠，朝宋莊看了一眼。
宋莊會意，從懷里掏出一張卡，遞到了甦清面前。
甦清看著那張卡，眼里一下子濕潤了，“唐少爺現在是要趕我走？”
唐白不說話。
甦清僵硬地坐著，挺直的脊背慢慢彎了下去。
她的心里很冷。
這個時候，默然安靜的空間里，忽然響起一陣騷動。
騷動是從外面傳來的。
乍一進名宴的俞小恩和林子淼撞上了。
林子淼和謝彎彎進餐前先去了一趟洗手間，走出來後還沒回座位，就迎面遇上從大門口走進來的俞小恩。
林子淼和俞小恩都做女裝打扮，俞小恩還披著一頭長發，但彼此一照面還是認對了對方。
俞小恩記得林子淼那張尖尖的帶著冷清氣息的面龐，林子淼卻對她的雙下巴和花哨的眼楮印象深刻。
仇敵見面，分外眼紅，更是天雷勾地火，一燃就著。
俞小恩先對著林子淼罵起來︰“靠！你這個王八蛋！冤家路窄，被老子逮個正著！”
她大叫著就撲了上去。
林子淼眼疾手快先推了身邊的謝彎彎一把，自己閃避不及，被俞小恩掐住了脖子。
兩人糾纏著往後撞在旁側的屏風上。
謝彎彎回過神來，大驚失色，然後想都不想就從路過的服務員手里搶過紅木托盤，對準俞小恩的後腦勺就敲了下去，大罵︰“居然敢打老娘的提款機！活膩了吧你！”
俞小恩被打得腦袋一晃，松手，轉身，一巴掌就要抽向謝彎彎，林子淼合身一撲，攔住俞小恩的腰身緊緊抓住了她揚起來的右手，冷冷道︰“大庭廣眾之下動手，你沒病吧！”
滿廳的客人被驚得目瞪口呆。
服務員傻了片刻後慌忙跑開去喊經理。
帶著俞小恩進來的黑西服男人也一時傻愣了，等回過神來，趕緊去拉俞小恩。
包廂里，唐白和段鈺遠透過屏風看得都有些混亂。
唐白和段鈺遠都側身問道︰“那個打人的女生是誰？”
宋莊看了兩眼，吃了一驚︰“少爺，是那個沖撞了四爺的小少年！居然是個女生！”
段鈺遠的秘書卻不知這人是誰，段鈺遠卻記不清那晚撞他之人的長相。
大廳里事兒還沒完。
俞小恩不依不饒，她一肚子氣，尤其見到林子淼那張臉後，心里的怒火就蹭蹭蹭往上升，怎麼熄都熄不了。
“老子信了你的邪！要不是你推我，我至于被人追殺嗎？你才是始作俑者，你才是！格老子的！”
西服男拉不住滿嘴髒話的俞小恩，只好先去找段四爺。
等在三號包廂里見到四爺做了回稟，段鈺遠張大了嘴巴一臉吃驚。
等反應過來，他嘴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呦，小白臉是個女生，真有趣。”
“這場面？”西服男詢問，“把這位小姐送到，我還要回去向二爺交差。”
段鈺遠樂了，問︰“你知道她打的那位小姐是誰嗎？”
“恕在下愚鈍，並不知道。”
段鈺遠笑得更開心，“這是你們唐家的準少夫人。”
西服男頓時變了臉色，嚇得冷汗直冒。
準少夫人，就是少爺的媳婦，少爺的媳婦就是唐白的未婚妻，唐白的未婚妻，那位全市有名的在去年訂婚宴上放了他們少爺鴿子的林子淼小姐，但少爺還是決定要和她在一起的那一位。
西服男擦冷汗，那個俞小恩可真是個人物，不僅沖撞到段四爺，還把唐家的少夫人沖撞到了。
“那，那怎麼辦？”
“怎麼辦？靜觀其變，你現在上去拉人勸架肯定勸不住，還是等她們鬧完了再說吧，你就在這里等一等吧。”段鈺遠幸災樂禍地出餿主意，眼楮朝隔壁的包廂望了一眼。
隔壁坐著的那一位，貌似就是大名鼎鼎的唐會長了。
他要看看，這位寵妻如命的唐會長要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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