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唐白小時候的事，他挑得很有技術性，只字不提自己和旁的女人的深淺關系。
回憶完了自己的人生，他推推懷里的林子淼，“你呢？你小時候怎麼樣子的？”
“我小時候沒你這麼豐富。”林子淼垂下眼楮，回想起自己上輩子的事，極輕極輕地笑了︰“從很小的時候，記事起就知道家里有爸爸，有媽媽，還有一個哥哥。爸爸忙事業，哥哥忙學業，媽媽身體不大好，我被保姆照顧，媽媽病得不能下床的時候，我被關在房間里一個人看動畫片。再後來，媽媽去世了，爸爸娶了秦悅，我就只記得秦悅這麼一個人了。”
“林子淼。”唐白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孤獨，想必就是小時候的孤獨，造成了她後來的張牙舞爪，極其缺乏安全感。
“林子淼，你媽媽還活著，她會醒過來的。”
“其實我一直在想，唐白，是因為秦悅死了，我媽媽才會奇跡地活過來。”
上一輩子，母親確實死了。
這一輩子，她重生，改變了很多事情。
她親手殺死了秦悅，母親卻成了一個植物人活在這個世上。
冥冥之中，一命換一命。
“天道有輪回的，我一直都相信。”林子淼很輕地對唐白吐出這句話。
唐白沒听清，靠過去，“你說什麼？”
“我說我困了，想睡覺。”
“那你先睡，我回去了。”唐白扶著她上床躺下，又替她關掉了電腦，轉身欲走。
林子淼叫住他，“唐白，你住哪里？”
“住南府路附近的公寓里。”唐白笑起來，“沒有和你說，我搬出去了，不住在唐家。”
“為什麼？”
“反正以後也是要搬出去的，早搬晚搬沒什麼區別。南府路南邊的那幢公寓面朝東方有一面很大的金象湖，風景很好。”
唐白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輕聲離開了。
公寓朝東有湖，林子淼仔細回味這句話，覺得有些耳熟，也有些深意，但睡意襲來，她沒想太多，沉沉睡過去了。
又過兩天，天氣愈發暖和了。
至禮拜一，林子淼收拾好東西回金鹿棠上課。
一早就打電話給郁冬冬再約午飯，郁冬冬在電話那頭笑著說︰“我還有個朋友，今天來看我，中午一起去吃飯，淼淼介意嗎？”
林子淼笑笑，沒說不好也沒說好。
郁冬冬想了想，說︰“我那個朋友子鑫見過的，就是上回他來學校拿你的畫，我朋友胃疼送醫院的那一位。”
林子淼點頭同意了，“那好的，冬冬姐挑地方吧，十一點再打電話給我。”
她因為重生，沒什麼朋友，一直獨來獨往，關系好一點的就算陌陌了。
這一次回金鹿棠，她和以前一樣，單獨的畫室，單獨的身影，坐下來，對著畫紙一畫就是一上午光景。
十一點的時候，郁冬冬準時打來電話，“淼淼，我們到你畫室門口了。”
林子淼放下筆，起身開門。
門開的剎那，她看到面前站了兩個女人。
一個是溫婉款款的郁冬冬，另一個是漂亮微笑的……甦清。
郁冬冬做介紹︰“淼淼，這是我朋友，曾經上一個高中的，後來她也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她叫甦清，溫懷市人。”
甦清面色不變，微笑著朝林子淼點點頭，“我們又見面了，林小姐。”
林子淼臉上的愕然一閃而過，隨即多看了甦清兩眼，朝郁冬冬道︰“冬冬姐，我們認識。”
“啊？”輪到郁冬冬愣住了。
“我和甦小姐見過兩次。”林子淼不再訝然，讓開身請她們進來，“先坐一下吧，我把東西收拾一下再去吃飯。”
請進她們後關上門，林子淼把畫架和畫紙都擺放到角落里，郁冬冬和甦清沒坐，站在一邊看向窗外的教學樓風景。
郁冬冬對甦清小聲道︰“剛才嚇我一跳，你們居然認識。阿清，你怎麼沒和我說你認識淼淼呢，淼淼是子鑫的妹妹。”
甦清靦腆地露出一個笑容，聲音細細輕輕，“我也沒有想到林小姐會是你男朋友的妹妹。”
林子淼捏著鉛筆的手一頓，然後把筆都收進筆盒里，背起包，回身笑著說︰“我準備好了，走吧。”
走出去，她先去了走道盡頭的衛生間洗了個手，洗手的時候，甦清的眼神瞄過她的手指，她手指上的鑽戒極其惹眼，甦清多看了兩眼。
郁冬冬帶著她們走出金鹿棠，金鹿棠對面有一家高級餐廳，菜式都很正點。
點餐之時，郁冬冬明顯松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還好淼淼和阿清認識，你們認識，一起吃飯也不顯得太尷尬。”
她看了一眼菜單，問她們︰“你們先點吧，要吃什麼？”
林子淼掃了一眼精致的菜色，忽而笑著抬頭問︰“要不要喝點白酒？”
“阿清不能喝酒，她胃不好。”郁冬冬溫聲阻攔，翻了一下菜單，建議︰“要不要喝點果汁？”
“沒關系，胃已經好多了，林小姐想喝酒就點一瓶白酒吧。”甦清一色溫柔。
林子淼把菜單一合，“剩下的冬冬姐和甦小姐點吧，我隨意。”
話雖如此，但郁冬冬和甦清在點菜的時候每點一道都要詢問過她的意見，十分周到照顧到了她的感受。
在郁冬冬心里，林子淼是林子鑫的妹妹，也相當于她的妹妹，所以她盡可能讓這個妹妹跟她外出吃飯的時候感到舒服。
而甦清卻是一貫的如此，跟任何人在一起外出，她都會先照顧別人的感受再來想想自己是否喜歡。
能容忍的，她都會容忍。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中間喝了一瓶酒。
林子淼很開心，臉頰紅撲撲的，甦清卻面有蒼色，站起身來走出餐廳的時候，身子搖晃了一下。
郁冬冬眼疾手快扶住她，微微皺起眉頭︰“阿清，你哪里不舒服？”
甦清搖搖頭，額上卻滲出細密的汗水。
郁冬冬一驚︰“胃疼？”
林子淼也吃了一驚，上前一摸甦清額頭，“很疼？”
甦清咬住嘴唇，抿得臉色雪白，“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先去醫務室。”林子淼拉住她，“甦小姐不能喝酒，你剛才為什麼不直接說？哎呀，都是我的錯，說什麼要喝酒！先去醫務室吧，金鹿棠的醫務大樓設施很齊全，不比外面的一些醫院差。”
郁冬冬覺得林子淼話有道理，和她一起扶著甦清去了金鹿棠的醫院大樓。
甦清送進去做檢查，林子淼和郁冬冬等在外面。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戴著金絲眼鏡留著長卷發的高挑男人走過來，看起來極其斯文。
郁冬冬抬手和他打招呼︰“蓮霧。”
林子淼看向這個男人，男人也看了她一眼，而後和郁冬冬回了個招呼，露出一個斯文的笑容︰“郁老師。”
蓮霧停下來看看她們，又回頭看看b超室，問︰“怎麼，哪個學生不舒服？”
“是阿清。”郁冬冬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輕松點，“甦清，你還記得嗎？”
“記得。”蓮霧在這里做校醫很多年了，對于金鹿棠一些有名的人物怎麼會忘記，“甦清，金鹿棠屈指可數靠著企業資助進來的資優生，畢業有兩年了吧，怎麼，和郁老師認識？”
他說著話的時候身子後退，靠著牆壁站立，平添一股懶洋洋的氣息，但眉眼間還是很斯文，連說出的話都帶著一股子文雅味。
林子淼多看了他兩眼，覺得這個男人很眼熟。
“阿清在a市一家外貿公司工作。”
“嗯。”蓮霧看了眼邊上靜靜站立的林子淼，挑起眉毛笑，“這位……”
“林子淼，子鑫的妹妹，蓮霧應該不陌生。”
“我正想說呢。”蓮霧一扶金絲眼鏡，笑得斯文，“我認識這位林小姐，唐會長的未婚妻，久仰大名了。”
他第一眼看到這位小姐，就知道她是誰，想不記住她的臉也很難啊，唐會長把她當寶貝一樣展示在世人眼里，嘖嘖……
他心里無限肖想，林子淼對著他的臉，忽然微微一笑，有禮貌地問︰“蓮霧先生是姓段嗎？”
她總算記起來這張斯文的臉長得像誰了，分明就像在意大利遇到過的段四爺，一樣的戴著金絲眼鏡，一樣的斯文而慵懶，就連講話的調子都差不了一二。
蓮霧微微一愣，郁冬冬也一愣。
“淼淼，蓮霧姓木。”
“我母親姓段。”蓮霧補充一句，鏡片發射出一片白光，“看來林小姐見過段四爺了。”
“他是你表兄？”
“表弟。”蓮霧一撩自己的半長卷發，舉止間透出一股說不清的雅痞味，“我比他年長，也比他有味道。”
林子淼恍然，郁冬冬倒听得雲里霧里了。
過不了多久，甦清出來，手里拿著報告單。
蓮霧隨手扯過來一看，嘖嘖兩聲︰“胃病，上回發炎還沒好，怎麼，飲酒了？再多喝點就要胃出血了。”
“我讓她喝的。”林子淼插進一句話。
蓮霧愕然看了她一眼，“你是要害人啊，林小姐。”
林子淼竟然點了點頭，把蓮霧逗笑了。
甦清面色蒼白，說不出一個字，郁冬冬陪她去了醫生辦公室，留下林子淼和蓮霧。
蓮霧一甩白大褂的袍子，反身往自己辦公室走。
林子淼跟上去，跟了幾步，蓮霧停下來，頭也不回地問︰“林小姐，你這根本是故意要害甦清吧。”
林子淼沒說話。
蓮霧又往前走了兩步，繼續問︰“你跟著我干什麼？”
林子淼依舊沒發言。
等到蓮霧走回自己辦公室門前，林子淼才吐出一句話︰“我認識你，蓮霧先生。”
蓮霧不以為意地笑︰“很多人都認識我，我的醫術很好。”
“但是，蓮霧先生認識唐白，是不是？”
蓮霧的笑意微微僵滯了，回頭，看到林子淼黝黑冷清的眼神，心里一凝，“林小姐，誰都認識唐會長。”
林子淼笑了，唇邊冷冷的，直接出手推開他，進了他辦公室。
她兩步走到他辦公桌前，隨手在桌子上翻起來，蓮霧愕然。
“林小姐，你可真粗魯。”
“粗魯的人是你們。”林子淼手一伸，從他的文件夾里抽出一份資料，翻過一頁拍到他胸前，冷冷道︰“看清楚，這上面印的是誰的資料！”
蓮霧下意識垂眸，被翻開一頁的白紙上，印著的正是林子淼的個人資料和她的一寸黑白照。
咽了一口口水，蓮霧頭一次覺得丟臉。
這份資料是去年唐白抓走私犯的時候扔給他的，後來事情過去，被他隨手放到了文件夾里沒有銷毀。
他哪里想到，林子淼會公然闖進他辦公室翻看文件。
躊躇了一下，他依舊搪塞︰“學生的資料，我們這里幾乎都有備份。”
“爽快點，蓮霧先生。”林子淼反身在他的皮椅上坐下來，身子後靠，微微抬高了下巴看住蓮霧。“我跟過來就想問你一個事，可是假如你不誠意，我問的可不止一件事這麼簡單了，或許我還會去問唐白。”
她朝他揚起了手指，將無名指上的鑽戒很好的展現在他眼前。
蓮霧盯著她的手指，暗嘆一聲，一扶眼鏡坐下來。“林小姐要問什麼？”
“甦清。”
“呵……”蓮霧輕輕呵出了一口氣，“林小姐猜到了不是嗎？”
林子淼笑了，“金家，白鹿家，唐家，合起來就是金鹿棠，現在金家沒了，段四爺取而代之，蓮霧先生可否告訴我，你是段家的人還是唐家的人？”
聲音頓下，林子淼收斂了笑容，冷冰冰凝視蓮霧。
蓮霧臉色不變，再度伸手扶了一下眼鏡，鏡片模糊了他臉上的神情。
“林小姐有什麼不清楚的，盡管問吧，在下有問必答。”
去年抓捕走私犯的時候，唐白就曾經對他說過這個林小姐不容小覷。
後來，他看到唐白和林小姐訂婚的消息，心里就暗暗吃驚，這個林小姐到底有什麼本事居然把不可一世的唐少爺都收服了。
現在，親自會見了林小姐，他才陡然明白，這位林小姐有一針見血的本事。
“我心里有幾點疑惑。”林子淼朝他揚起一根手指，“本來是沒什麼，但是今天在畫室門口看到冬冬姐帶過來的甦小姐，我心里就起了疑惑。”
這種疑惑不是短暫性的，而是深入性的。
知道甦清是郁冬冬的朋友，林子淼很吃驚，而顯然郁冬冬也沒告訴過她的未來小姑子就是林子淼，但是甦清在門開的那一剎，臉上安靜極了，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這表明，甦清早就知道郁冬冬的小姑子是誰。
起初呢，甦清在西雅圖第一次見林子淼的時候表現出的那種震驚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唐白把她的照片貼得到處都是，只要在a市稍微了解一下，就能知道林子淼是誰，所以甦清在外國認出林子淼不足為奇。
但現在一回想起甦清臉上那種表情，還摻雜了一點點的黯然傷神，這種情緒就難以理解了。
再聯想到當日在溫懷市的甦奶奶家，師傅對她說的話，事實上她自己也注意到甦清經常看自己，那種注視是不由自主的，眼神有時候也帶著一點點哀傷。
這些表情都是反常的，所有的反常加在一起只能說明一件事－－甦清從很早的時候就知道林子淼這個人，而且因為一些事情很在意她的存在和舉動。
但是把甦清送到校醫院大樓的時候她又覺得很奇怪，她和甦清從沒見過，也沒有任何關聯，她很難理解甦清為什麼會那麼在意自己。
直到她听到郁冬冬和蓮霧的對話。
“甦清，你還記得嗎？”
“記得。甦清，金鹿棠屈指可數靠著企業資助進來的資優生，畢業有兩年了吧，怎麼，和郁老師認識？”
金鹿棠屈指可數靠著企業資助進來的資優生。
這句話很有分量。
能靠著資助進金鹿棠的，會是哪家企業？
金家，白鹿家，唐家。
金家不太可能，金少律那樣一個鐵公雞性格。
白鹿家是站在唐家身後的，所以綜合起來唐家資助的可能比較大。
綜上思考，林子淼得出一個結論︰甦清和唐家有關系。
但是她這個結論需要證據來核實，所以她找到了蓮霧。
蓮霧這個男人，和段鈺遠一樣，雅痞，喜歡糊弄人。
但是她知道他和唐白有關系，當初走私案，牽扯到金鹿棠，她在唐白眼皮子底下放走仇齒，引起唐白懷疑，唐白就找了這個男人來監視自己。
林子淼什麼都不說，也什麼都不表示，但是阿夜查過，金鹿棠有人調取了她的資料。
之前說了，金鹿棠是由三大家族投資控股，*oss才能輕而易舉獲得她的資料，而那時候她惹到的是唐白，敢查她的只能是唐家。
這些都是陳年舊事，早就隨著走私案結束被扔進了歷史的黃河里，但是如今因為一個甦清，她把舊賬一頁頁翻開來。
每回想起唐白昔日對自己做的事，她就恨得牙癢癢。
“蓮霧先生。”林子淼笑眯眯，“你只要告訴我一件事，就可以了。”
“你說。”蓮霧不動聲色。
“甦清是不是唐家資助上的大學？”
“是。”蓮霧毫不隱瞞，“每一年，唐家都會資助一批貧困生入學，但不用唐家的名義。甦清是當年被資助的學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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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290106810的月票，麼麼。
大家還記得蓮霧嗎？不記得可以前面翻翻看，出現在前十章，隱形伏筆一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