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深知她打不過觀星者。
既然，逃也逃不掉，索性，不逃了。
收回門外的一只腳，牧歌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打算送我和我的同伴們出海咯？”
“不錯，我想親眼見證，這鏡像一般的未來，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即便未來是毀滅，我也認了。”
緩步走到牧歌面前，一只蒼老的只剩骨架的手伸出。
牧歌莞爾，用力握住那只手，“我保證，你今天的賭注絕對不會打水漂。”
“那老朽我耐心等著就是了。”
彷如啞謎般的對話，只有一老一小才懂其中深意。
“準備何時出海？”
“自然能越快越好。”牧歌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我這次回去，存在時空差嗎？”
“你不提，我差點都忘了。”觀星者嘆著氣走回軟塌，坐定，“你們有兩個選擇，一是回到原先的世界，二是前往百年之後的世界。”
為何會有兩種選擇，牧歌料想這絕不簡單，“有什麼特殊意義？”
“選擇一的話，有關你們的一切，全部都會被抹去，好似你們從未存在過，哪怕是至親至愛之人，都會將你遺忘。”
“如果是前往百年之後呢？”
“選擇二的話，你們的存在不會被抹去，會作為一段歷史真實存在，但是，僅僅是存在而已，百年之後的你們，即便重回大陸，人生也將變成一張白紙，沒有人認識你，沒有人知道你是誰，更沒有人記得你。”
觀星者說完，便不再開口，給牧歌緩沖消化的時間，靜靜等候她的答案。
牧歌突然相通，為何完全沒有玲瓏困鏡的資料，想來，是那些從中逃出來的人，不想後人重蹈覆轍，所以才守口如瓶，不打算說出各自的身份。
又或許，被天地規則抹消存在的人，就算到處說，也會被人當成瘋子看待吧。
只有極少部分人，懷著無法訴說之苦的異樣心情，隱秘的寫下了，自己不為人知的過往，也造就了玲瓏困鏡的傳說，有關神跡的傳聞。
當下或是百年之後，不管哪一種選擇，其結果都一樣。
只不過，選擇了前者，即便站在了愛人面前，也將體味到愛人陌生的目光，甚至是當你滿心歡喜回到家，想要把親人緊緊擁入懷中，卻突然听見親人疑惑得問道︰你是誰？
恐怕沒有什麼比這更可怕。
不過，選擇了後者，也並不代表就能好過。
失去了他們照顧的家庭，百年之後，他們得到的歷史，可能是親人淒慘渡過余生的消息。
“答案不是早就定好了嗎？”牧歌抬頭，心境豁然開朗，就連喬楚柔造成的陰郁，也一掃而空。
除了留在當下，她還有其他選擇嗎？
“如果我們去了百年之後的未來，若是世界毀滅，那百年後的我們，也將不復存在，若是留在當下，才有機會改寫歷史。”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牧歌可那沒有那個閑功夫，去白白浪費一百年的時間。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誰也不知道，墮神是否會在明天，突然出現在牧歌面前，高傲得告訴她，一切都已結束，而她，將魂飛魄散，永遠的消失。
那才不是牧歌想要的未來。
“說的不錯。”觀星者這一次的贊賞，是對牧歌百分百的肯定，“我很期待，你會讓老朽看見何種未來。”
如此睿智冷靜的牧歌，讓觀星者也不禁贊賞三分。
這樣的心性和氣度，天下間，又有幾人能擁有？
臨危不懼，即便知道有性命之憂，也不慌不忙，在逆境中隨機應變，扭轉乾坤，生生讓觀星者改變念頭。
放棄當場斬殺牧歌的理由，便是觀星者相中了牧歌這一點。
事實證明，她並沒有看錯，牧歌的回答，讓她很滿意。
大手一揮，只听觀星者帶著精神力的威嚴聲音，飄出小木屋，響徹整座水晶宮，“夢妖一族眾听令，我以第一百七十七代女巫，族長的身份下令，隨我出行，完成萬年來，行宮的使命。”
很快，牧歌便察覺，外面隨著觀星者的這句話，變得躁動起來，大大小小修為不等的力量，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
很快，小木屋前，幽深窄小的小道上，已排起了長龍般的隊伍，只見龍頭，不見龍尾。
雄糾糾，氣昂昂的氣勢，看得牧歌有些發愣。
若不是知道觀星者召集這些人的目的，她還以為這些人是要上戰場打仗呢。
“稟告觀星者大人，一千族人已到位，隨時可以出發。”說話之人，正是先前替牧歌引路的那個明朗的男子。
“好，出發！”觀星者右手虛抬了一下，示意眾人起身。
明朗男子一個閃身，跨步移動到觀星者身旁，優雅地伸出手，輕輕接住了觀星者的手。
除了觀星象，觀星者雙目無法視物，出行自然不便，這次出行，由明朗男子替她帶路。
觀星者步態優雅，面色莊嚴，空洞的眼楮眨也不眨，在一雙雙殷切的目光中，穿過千人隊伍。
夢妖一族見過觀星者的人少之又少，幾乎都听聞這個族長的事跡，很少人親眼見過。
此刻有機會，他們怎能放過，自然緊盯著不放，想要把尊貴的觀星者族長大人，深深印刻在腦海中。
然而，觀星者好似無事人一般，兩邊的千人隊伍對她來說，就是一顆顆大白菜，那炙熱的目光好像根本不存在。
牧歌汗顏，如此淡定，讓她膜拜啊。
很快，找到正瘋狂尋找牧歌的香滿堂等人，牧歌簡明講述了觀星者所說的話，在前往出海目的地的這段時間，給他們足夠的時間，讓他們選擇。
香滿堂，邢何川，鐵無涯，詢問了牧歌的答案之後，二話沒說，齊聲道︰“小妹去哪，我們就去哪。”
巴特，凱賓，歐克曼也急切的表示，牧歌選擇留在當下，那他們就也留著當下，反正，他們都是被人遺忘的人，只要牧歌還記得他們，那就足夠了。
瓦爾德搓著雙手，手指不停絞著衣角，像個被拋棄的小媳婦似得，扭捏了半天，才如蚊哼似的，哼出幾個音符來，“我…我…我想…跟著你…可不可以…”
話沒說話，雙眸已開始放閃，水光迅速滿意，只要牧歌說一聲“不”字，他絕對哇哇大哭。
對于這樣孩子氣的瓦爾德，他的單純和天真，一旦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牧歌知道，即便她狠心，擺出一副絕不原諒的冰冷表情，瓦爾德依然不會退縮，哪怕是躲躲藏藏跟在暗處，也絕對會等到牧歌原諒他的那刻。
牧歌無奈的嘆了聲，“當然，我還沒賠你一個媳婦兒，說話當然要算話。”
唰得一下，玉骨扇打開，牧歌在手心把玩了一下，豎在胸前，扇面遮住櫻唇，眉眼含笑，沖著瓦爾德淺笑，“你想讓我做一個言而無信之人嗎？”
“不不不！”瓦爾德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一把撲入牧歌懷中，雙臂鐵鉗般固定在牧歌腰間，悶悶的開口，帶著濃濃鼻音，“牧歌去哪，我就跟到哪，你還沒有給小爺我找到媳婦兒，還沒有找到向爺爺交代的事情，小爺我怎麼可能會走。”
本想習慣性的抬手摸摸瓦爾德的頭，才發現，瓦爾德不是銀澈那般嬌小的身材，比她還高出半個頭的瓦爾德，還孩子氣的蜷縮在她懷里，像極了某種大型動物。
牧歌好笑的伸手，把摸頭的動作，改為輕拍，力量適中拍了拍瓦爾德的背後，不忘輕聲哄道，“乖，這麼大的人了，還哭鼻子，當心哭成大花貓，丑丑呦。”
瓦爾德當即炸毛，噌得從牧歌懷里竄出，一蹦三米遠，遠離牧歌，雙目噴火，“小爺我才不是小花貓，呸呸呸！小爺我是成年人，才不是牙都沒長齊的小嬰兒，不要用哄小孩的話來安慰我。”
火大，太火大了，他怎麼看都不是小孩子好不好。
“好好好，消消氣，不然，就不帥了呦。”牧歌揶揄一笑，不給瓦爾德發飆的機會，便轉過臉，詢問其他人的意見。
瓦爾德氣結，牧歌正在辦正事，即便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火氣，也只能默默忍著。
出乎牧歌意料的是，剩下一百多人，居然也異口同聲說要跟著牧歌。
未來的世界，太過遙遠，也太過虛幻，不真實的事物，多少讓眾人不安。
既然大家都選擇留在當下，他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就算被世人遺忘，只要他們這些人還記著對方就足夠了。
“看來，已經有了結果呢。”觀星者適時出聲，吩咐帶來的一千夢妖，布下千人大陣，準備送牧歌一行人出海。
一千位夢妖站在各自的位置，集體劃破指尖，殷虹的鮮血滴落，空無一物的深海驀然爆發出一陣白芒。
斑駁圖紋驟然出現，自夢藥腳底浮現，一個古老而神秘的巨大陣形，很快成型。
傳送陣！能夠穿越時空的傳送陣！
這個念頭，在牧歌腦海中突然浮現，她也不知，為何在她看見這個陣形的瞬間，便會知道這個陣形的名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