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遠去南楚的人馬已經消失在平原,再也看不到一絲影子,謝詡凰方才蕭然轉身,一路走過人來人往的小鎮,回到了原先的客棧。
剛一到客棧外,便看到外面拴著的馬匹,心下明了謝承顥和晏西已經過來了圍。
果真,一進到房中,謝承顥兩人已經坐在了屋內。
“小謝,你怎麼樣?”晏西看著一身狼狽的人,緊張地問道。
謝詡凰搖了搖頭,淡聲道,“走吧。”
“金曼陀呢,你拿到了嗎?給我看看,長什麼樣子?”晏西一臉好奇地問道羿。
高昌現在因為東西不見了,鬧得雞飛狗跳的,看他們都那麼緊張的樣子,她不由都有些好奇這到底是個什麼寶貝了。
謝詡凰沉默著沒有說話,千里迢迢跑到這里來,注定也要空手回去了。
謝承顥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打量了一眼桌上空空也的盒子,似也猜測到了什麼……
“怎麼了?”晏西看她神色不對,追問道。
“回去再說吧。”謝詡凰有些疲憊道。
這兩日一直沒有合眼地照顧燕北羽,又給他輸了好些內力,如今一放松下來,無邊的倦意便開始席倦而來。
她不曾想到會在高昌與他重逢,亦不曾想到最後會是這樣倉促的別離。
這一別,山高路遠,相見再無期。
“燕北羽走了?”晏西問道。
“嗯。”謝詡凰淡淡地應了應聲。
晏西奇怪地看了看她,道,“那……我下去讓人準備上路了。”
不是說東西已經拿到了,怎麼還失魂落魄的,難不成……因為燕北羽?
不過,姓燕的竟然走得這麼干脆,這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還以為他會為了搶人,跟他們干一架呢,沒想到他們還沒來,人就已經走了。
她說完,自己先出門下樓,去外面吩咐人上路。
謝承顥掃了一眼屋內,起身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包袱,道,“把衣服換了下來,朕在下面等著。”
說罷,閑步離開了房內。
謝詡凰一人站在空蕩蕩的屋內,看著空無一人的床榻,他的傷……會好了嗎?
她站了許久,默然去換了身衣服,看到放在床邊的雪影劍怔了怔,過去將劍拿了起來,不由憶起這把劍最初送到她手里時的一幕幕畫面……
“小謝?”晏西在外面叫道。
謝詡凰回過神來,環視了一眼屋內,將那個裝了金曼陀的空盒子也帶走了,以免留在這里讓高昌王族追查到,而後離開了房間,出了客棧上了馬車。
晏西上了馬,一聲令下道,“走。”
馬車過了街道往北而去,謝詡凰斂目靠著馬車,在兩日的奔波擔憂之後,終于才讓自己在這一刻能合眼休息。
“金曼陀,給了燕北羽?”謝承顥問道。
除了燕北羽,他想不到還有什麼人,值得她不惜不顧霍雋的傷勢,放棄了金曼陀。
謝詡凰听到了他問的話,卻並沒有開口回答,只是霍雋的傷勢,不由愁上心頭。
“看來,他都比你那大哥還金貴了。”謝承顥道。
一向,她眼中最重視的便是霍家的人,如今竟然做出如此抉擇,可見她與那人的牽絆,比他所預料得還要深遠。
他不得不承認,這一刻他心里有些怕了,怕她心中真的沒有一絲自己的位置,更怕她萌生去意。
謝詡凰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疲憊地靠著馬車,昏昏沉沉地睡著。
謝承顥見她還是不出聲,便也懶得說了,找出馬車上放著的小藥匣子,取了傷藥拿帕子蘸了,給她抹在額頭的傷處,手一觸到才發現她額頭一片滾燙。
那天那麼大的雨,她到方才衣服都還是那天穿的那一身,怕是濕了都又穿著干了,他撩開車簾沖晏西道,“水囊給我,走快點,她著風寒了。”
晏西打馬走近,將掛馬鞍上的水囊解下來扔給了他,催促趕車的人加快速度。
謝承顥接過水囊,找了帕子沁了水搭在她的
額頭,擔心帕子會掉下來,便一直伸手按著。
謝詡凰知道,但實在疲憊得不想動,索性也就沒睜開與他爭論。
晏西一路不停地催促密衛趕路,趕到北齊邊境的城里才停下來,找了驛館落腳,著人去請了大夫過來,于是一行人就干脆在城中停留了兩日,直到謝詡凰身體恢復了些才開始上路。
輾轉幾日回到中都,正是天剛蒙蒙亮,一上島上就看到霍雋房里的燈還亮著,還未進門便听到陣陣的咳嗽聲,心口瞬間一陣陣的悶痛,
她那樣信誓旦旦答應要去取到金曼陀回來,最後還是空手回來了。
“宛莛?”霍雋听到外面的聲音,沖著門外道。
謝詡凰舉步進門,看著清瘦了不少的人,眼眶瞬時一陣發紅,“大哥。”
霍雋看著她的樣子,似是明白了什麼,並沒有詢問什麼,只是道,“平安回來就好。”
“大哥,對不起……”謝詡凰垂著頭,道,“當時他傷得太重了,差一點……差一點就要沒命了,我把金曼陀拿著救了他。”
一個是她血脈親人,是因為要幫她而受了傷,一個是她所深愛的男人,亦是為了幫她取到金曼陀,重傷命在旦夕。
權衡之下,她只能先救最危險的那一個,再另外想辦法。
霍雋聞言,也隱約從她的話語猜測到了是怎麼回事,大約燕北羽也去了高昌,而且受了很重的傷,所以她將取到的金曼陀先救了他。
不過,那邊是需要用來救命,而他是用來調理傷勢,自是先用來救命要緊,何況要救的那個人是她心中所愛的人。
“沒事,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
謝詡凰抿了抿唇,而他越是這般一句也不責怪,她心中越難受。
當年,因為他,他才重傷昏迷了這麼多年,如今她卻又自私的救了她最想救的人,卻要讓他日日承受病痛之苦。
“好了,你這一路回來也勞累,快回房去休息吧,有什麼以後再說。”霍雋虛弱地笑了笑,催促她道,一看到她那額頭的傷,心中亦不好受。
只怕,這一去高昌,她也是受了不少磨難,明明那人都找去了,她卻也不得不因為他和孩子還困在北齊,而選擇回來。
“大哥……”謝詡凰看著他虛弱的樣子,本想告訴他龍靖瀾的事情,可又怕一說出口,他就什麼都不顧就要去高昌,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堪長途跋涉。
于是,思量了一番,想著等明日問過晏九和那老前輩,看還有沒有其它的辦法調理好他的傷勢,再告訴他也不遲。
而且,他要去高昌,還得一番計劃才行,畢竟現在龍靖瀾並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是得小心安排,才能讓他走。
“好了,我只是起來喝水的,也要休息了,你一直杵在這里干什麼。”霍雋催促道。
“我明早再過來看你。”謝詡凰離開他房間,這才回了自己房中去,兩個孩子還沒有醒來,羅蘭一听到響動就起來了。
“謝師姐,你回來了。”
“嗯。”謝詡凰微微點了點頭,望了望床上睡熟的兩個孩子,問道,“這些天,他們還乖嗎?”
“你剛走那幾天是有些不習慣,吵鬧得凶些,這些天已經好了。”羅蘭笑語道。
兩個孩子一直是由親自撫養的,她一走了,兩個孩子找不到她,開始幾天整整地哭,也只有帶到霍將軍那里,才能稍稍乖巧一點。
不過漸漸似乎也就習慣了,沒有吵鬧得那麼厲害了。
“辛苦你們了。”謝詡凰一臉歉意道。
她自己帶著孩子就知道這事情沒有那麼容易的,這兩個家伙吵鬧起來,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謝師姐,你頭上的傷?”羅蘭看著她額頭的傷,問道。
“小傷而已。”
“對了,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羅蘭問道。
謝詡凰抿唇嘆了嘆氣,道,“出了點事,沒拿回來。”
“那怎麼辦,這些天霍將軍病情反反復復的,若不是有晏九大夫和他師叔兩人在,現在指不定會成什麼樣了。”羅蘭嘆了嘆氣說道,原以為她一定會拿到金曼陀回來的,沒想
到還是沒能拿到。
謝詡凰聞言,心情更加沉重難言,可是那個時候,她如何能眼睜睜看著燕北羽在自己面前性命堪憂,心還想著也許還有其它的辦法,能醫治大哥的傷勢。
羅蘭看她面色疲倦,驚覺自己失言,低聲道,“那謝師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讓廚房準備早膳,還有給霍將軍煎藥。”
“有勞了。”謝詡凰由衷謝道。
她走近床邊坐著,看著熟睡的兩個孩子,那熟悉的面容和眉眼,讓她不禁又想到如今已經遠去南楚的人,輕輕伸手摸了摸兩個孩子柔軟的頭發,一顆心也跟隨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