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夙怨
第五章
紅梅開了。
冷艷，孤傲，簇簇紅艷。
下雪了。
落在了紅梅林里，落在了屋檐上，落在假山上，落在池塘里。
很快厚厚一層，白雪茫茫。
廊檐下，女人憂愁的目光恍恍惚惚，單薄的衣裙倚著欄桿獨坐。靜靜凝望這一場雪景。
“以前的時候你總是喜歡在雪景里，在紅梅林下起舞、、、。”男子走了過來。將披風披在了女人的身上關心道，“天這麼涼了，總是要保重身子的。”
女人輕輕嘆口氣，有些幽怨抬起目光。看著站在身旁的男人淡淡道，“沐郎，天氣變得可真快。”
“是啊，下雪了。今年的冬日來的可比往年早。”男子也輕嘆道。
“可不是麼，時光飛逝，二十年，就這樣過來了。”女人站起來也嘆道，
“素言，你怕麼？”男人回過頭問道。
女人目光有些悲傷，嘴角揚起了淡淡憂傷的笑意，她拉過了男子的手，男子緊握，“還是這麼冰冷。一直是這樣，冬天總是這樣。”男子喃喃道低頭捂著她的手。
“是啊，一直是這樣，素言的手是冰冷的，可是沐郎卻是溫暖的，所以素言就不再害怕。”
“素言、、、。”男子抬起頭微笑著，似乎滄桑的目光里隱隱發紅，眼圈泛起悲傷。
“沐郎你怕嗎？”抬起目光女子也問道。
男子沉沉嘆口氣，撫摸著她稍有溫度蒼白的手暗暗道，“該來的總是會來。若說是不怕，在從前我倒是真不怕，可是現在卻還真有幾分怕了。”
女人垂下眉，滿腹憂愁，別過了頭，“都怪我，連累了沐郎。”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男人扶著女人坐在長廊邊上苦嘆道，“你我又何要說這樣生分的話，我們誰都沒有連累誰。你可還記得當時誓言，患難與共。這一切遲早都是要來的，就讓我們一起面對吧。債總是要還的。而如今、、、。”男子又嘆息了一聲。目光轉向茫茫大雪紛飛的長廊外喃喃道，“我唯一放下不下的就是，依絲，碧痕，青楓。”
提到這個女子也憂愁了，她回過目光握住男人的手抓的更緊了，甚至有些顫抖，“沐郎、、、、、。”她聲音有些發顫的喚道。
男子握了握她發顫的手，伸手將她輕扶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沉沉道，“不要害怕、、、，有我在。“
“我不是怕，我是擔心，擔心我們的三個孩子。”她抬起頭，目光中含著淚花。
人有了牽掛總是這樣，心就會有了畏懼。
男子也同樣擔心，同樣不安，但此時卻是別無他法了。
一個身著綠羅裙的小丫頭走了過來。面色也不太好，也有些不安和憂愁。
在他們的身旁站定道，“莊主，夫人、、、。”
“怎麼樣？都安排妥當了嗎？綠如。”男子抬起頭問道。
“嗯。”女孩點了點頭，“按照夫人與莊主的吩咐，綠如已經讓大小姐去還恩寺進香了。”
男人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
女人抬起目光她知道他現在在憂愁什麼，擔心什麼。
她緊緊拉著他的手頓了頓半天才喃喃道，“真的、、、，真的一直不告訴依絲麼？”她說這話的時候是低著頭，仿佛不敢抬頭看他，也或許不知如何與他相對。
“唉、、、、。”男子長嘆一聲站了起來，走下了長廊。走到了風雪地下抬頭看著鵝毛般的大雪紛飛落下道，“此生，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她了、、、、、。年少輕狂犯下的錯誤總是無法挽回。可，錯誤終究不是用來懲罰孩子的，她並未知情，也本不該如此。她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我想，如果她知道這一切，她肯定不想要這樣的出生、、、。”
女子也走下了長廊，走到了面容愁苦的男子身旁輕輕一笑，她的笑容溫暖的如同春日的暖陽那樣。男子看到這樣的笑容也覺得寬慰多了。
她微笑著安撫男子道，“你別胡思亂想了，你如此疼愛她，有你這樣的父親，她又怎會怨恨。再說依絲是個好孩子，自幼乖巧懂事，善解人意，又心寬，倒是不比那些女孩子，斤斤計較。她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怪你。只是這個性格嘛，這丫頭倒是橫了些，倔強了些，剛強了些。”女子不禁的邊嘆邊笑道。
小丫頭雖然听不懂婦人與莊主究竟在說什麼，她不知哪個她是誰，哪個她又是誰，但她知道有事情要發生了，而且是大事。
男子也不禁的苦笑道，“何嘗不是，碧痕雖然任性些，可是終究懂得服軟。青楓雖是男孩可是性情卻溫順，倒也不擔心。就是依絲，偏就如此倔強，如果這一切真的發生了，指不定她會怎樣。”
“是啊，三個孩子，唯獨她的個性是如此。”
“很像她、、、、、。”男子垂下了頭。
“雪很大、、、。”女人走到了紅梅樹下，折了一枝紅梅，目光有些蒼涼，“或許，這次是最後一次看紅梅山莊的紅梅了，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身著綠蘿裙的小丫頭听的有些慌了，不安的走下來道，“夫人，莊主，你們說的什麼，綠如听不懂。我不明白為什麼夫人要在這個時候安排大小姐去還恩寺進香，但是我知道一定有事情要發生，是不是？”
女子回過頭看著那丫頭微微一笑，走了過去拉起她的手。她的目光很溫和，如同流淌的潺潺流水，她喃喃道“綠如，你自幼在紅梅山莊長大，是我親手帶大的。我待你自當是自己的兒女看待，無主僕之分，全拿你和小姐們一樣對待、、、、。”她的話說到一半就止住了，仿佛有些不知如何說下去。
但這個丫頭聰慧也倒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接著道，“夫人，我知道，夫人待我恩重如山，這個綠如自然知道。夫人要是有什麼事情就請吩咐，如果綠如能夠辦到一定竭盡所能。”
女子回過頭看了看男子，男子目光有些沉重微微點了點頭。女子這才回過頭拉起了綠如的手，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遞給她道，“這個你拿著，倘日後有機會遇到大小姐，將這玉佩交給她。告訴她這個里面藏著一個關于她的秘密。並且囑咐她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情，她都要快樂的活著。”
“夫人、、、、？”丫頭不安的看著女子，有些慌了的道，“夫人說的話怎綠如听的只覺得心里 的慌，夫人，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不要問了。”男子走上前來沉重道，“你什麼都不要問，也不要再耽擱了。你只需知道我與夫人做這一切自有原因。你只要切記天黑後就帶著二小姐與三公子從後門離開，走的越遠越好。紅梅山莊里數你的武功最高，得到素言真傳，如果真發生什麼意外和危險，你務必要保護好二小姐與三公子。護送他們到一個叫做漫漫谷的地方，到了哪里你們自然就安全了。還有將這個交給大小姐。”男子將一塊令牌遞給那丫頭。
一驚，丫頭惶恐的看著那令牌又看了看男子顫顫道，“這是莊主的令牌？”
“是的。”
“可是、、、，好了別說了。只要記住這些就好了。”丫頭越听越慌了，但是話到一半被男子打斷。她也不敢多言就只有將話咽回去點點頭道，“那綠如先下去了，夫人和莊主早些回去，冬日寒冷。”
女子點了點頭招招手道，“去吧，你切記我對你說的話。”
繞過長廊，綠如不安的頻頻回頭，但又不敢耽擱，只得加快步伐朝前院走去。
攜手，兩人走進了紅梅林。
彼此，會心一笑。
“終于，這天還是來了、、、。”
“是的。”
“你後悔嗎？”
“你呢？”
“只是遺憾、、、、。”
“遺憾？”
“是的，再不能白頭偕老，那終成空。”
“可，我們可以死在一起不是嗎？”
紅梅林里她翩翩起舞，宛如飛燕，宛如彩蝶、、、、。
他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天底下最幸福的笑容。沒有什麼比這一刻更為幸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