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二回
荒山客棧
空山幽靜,了無人跡。冬日朔風凜凜,孤雁哀鳴,枯木叢生。
噠噠的馬蹄單調而顯孤獨,打破了荒山空谷的幽靜。
少年騎在馬上,馬兒慢悠悠的走著。冬日叢林枯黃落敗的落葉三三兩兩的在空氣里打轉從他的身旁落下。
已近黃昏暮色,天氣略微變涼。他扯了扯身披的棉絨緞袍心里暗想,“過了這座山崗就快要到青城山了,五年不見或許蝶舞早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他是中原東都洛陽名門之後,閑雲山莊的少主人劉世軼。
他的父親劉鶴連以出神入化刀法聞名天下。江湖上只要听聞劉鶴連三個字,聞之皆聞風喪膽。名頭之大以至于只要是閑雲山莊的人走在外面,只要自報出處別人都會心生敬意讓及三分。
只是唯一的遺憾就是這樣厲害稱霸中原的刀法至今無傳人。
劉世軼雖是閑雲山莊的少莊主,可是自幼父親從不允許他學習他的刀法。而是將他送至一個會遁法、醫術佔卜星相的道長哪里讓其拜師尾隨學習。
而至于不讓其學習刀法的原因,他的父親曾說過。就是因為那是天下第一的刀法。它會帶給自己無盡的榮耀與地位權利,以及名氣的同時,那個聞名天下也會給其帶來無盡的傷害與危險和麻煩。
這一生他已經不記得有多少人曾向他挑戰,曾想著要打敗他。好多次遇到勢均力敵之人他差點命喪他手,幾次都是死里逃生的化險為夷。
人人只知道他的刀法是天下第一的,但沒有人知道他的苦惱。
年少或許年少輕狂之時他是有顆好勝爭奪名利之心。但對于此刻年過四十的他,漸漸的他對一切都看的那麼淡了。對于那些名利地位榮耀早已不在乎無所謂。只是名利榮耀帶給他的麻煩就是這樣,總是有人無終止的找上他。
而這一世活了半輩子他已知那樣生活的艱辛,自不會讓他的兒子再過那樣的生活。所以才學會了那些對他來說有用的東西不讓其學習刀法。
他寧可無傳人也要換取自己公子的一生平安。
但有很多事情是無法改變的。比如無法改變劉世軼是天下第一刀的公子。他即是他的公子,那無可避免總是會與那些“麻煩”扯上關系的。
為此劉鶴連對劉世軼是百般呵護,不讓其受到那些“麻煩”的一絲危害。
也因此他從不允許他的公子在世人面前拋頭露面。所以世人只知道他有一個公子,卻是誰都沒有見過。
而如今他第一次一個人獨自離開山莊,甚至是離開中原前往千里迢迢遠在邊境的南詔還是有幾分得意的。而且是其父親讓他親自去的。
這令他有些出乎意料。
他要去見一位故人,一位兒時青梅竹馬的玩伴。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個度過整個童年。原本以為會一直如此,不分離,可是人生總是這樣,總是要不斷的面對分離。
他記得她有一雙狹長如月亮般安靜的眼楮,一笑起來就眯成一條線,明亮而又透徹,安靜而又美好。
一把短劍握在手里,劉世軼露出淡淡的笑意。
這把短劍是她臨走時候送給自己的。
他還記得那是個寒冬,在山澗玩耍的兩個人。寒風呼嘯,很冷很冷。
突然狼從冬日荒山的蘆葦地里走出來,饑餓的流著口水。它嗅到了人的味道,發出一聲聲饑餓的嚎叫。隨著腳步越來越近哀嚎越來越響,他背起她奔跑在山野間,急急忙忙奔跑在山谷的步伐最終還是引來了哪只饑餓狼的注意成為它的目標、、、、。
灌木叢里饑餓的狼探出腦袋注視著兩個無助的孩子,豎著耳朵,向兩個孩子勇猛的撲來。女孩尖叫嚇的嘶聲破喊,頭埋在了男孩的胸膛間,就在剎那間少年也伸出臂膀護佑著女孩、、、。
在一聲聲“哼哼”的撕扯聲音里,女孩在驚恐里抬起驚魂未定的目光看到了狼正撕扯著男孩的手臂。一時間不知哪來的勇氣女孩拔出了腰間的短劍,一下子伴隨尖叫與閉目顫栗間將那把匕首刺進了狼的心髒、、、、。
“疼嗎?”女孩心疼難受的看著男孩血淋淋血肉模糊的手臂。
“不疼,不疼、、、。”男孩咯咯笑了笑直搖頭,但眉頭卻是皺著腮幫緊咬在發顫。
“剛剛你為什麼要保護我?”
“我當然要保護你啦,因為我是男子漢啊。我娘親說了男子漢就要頂天立地,就要保護身邊的人、、、。”男孩忍痛故笑嘻嘻的和女孩說道,不讓其知道自己實在是痛的不得了。
狼心髒滾燙的血從短劍上流淌下來染紅了女孩的雙手,她還驚魂未定。
“你從來都怕血的、、、?”
“可,我更怕世軼哥哥受傷、、、。”
“你認為自己是男子漢嗎?”女孩突然道。
“是啊,那當然了。”
“那你說話算數麼?”
“這個當然了,男子漢第一講的就是要信守承諾啊,說話當然得算數了。”
“那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啊?”
“過了明天我就要走了,我想讓你答應我一件事。”
“走了,去哪里?”年幼的他慌了。
她目光有些悲傷難過垂下了頭道,“父親與母親遇害,是飄香樓的樓住救的我,我才得以保命。現在的我已經無路可走,我求得樓主收我為徒,她答應了。她明天就要回青城山了、、、、。”
男孩慌了,“那豈不是我們再也見不到了,蝶舞,你別走好嗎,你可以住到我們家里去啊。”他挽留乞求道。
女孩縱然也是不舍,可是她仿佛很小就懂事。她仿佛懂得寄人籬下,所以她只是搖了搖頭。
他記得離開的那天,兩個人都哭了。父親帶著自己去送她,她也哭了。
他永遠記得她回目而看的悲傷與不舍的目光。
只是他現在更難過,他很少有這樣不開心的時候。
他的眉頭緊緊皺褶,心里暗想道,“這麼多年了,我依然無法找到是誰殺害邵伯伯一家。邵伯伯邵氏鏢局聞名天下,可是一夜之間突然被人殺害,轟動江湖。而凶手如今都沒有找到,一切盡還是謎團。蝶舞妹妹走的時候我曾答應她十八歲生日我一定去找她。我答應了她,同時也承諾過她一定幫她找到殺父仇人,可是如今我卻茫然無緒,讓我有何臉面與蝶舞妹妹相見。”他有些沮喪的嘆道。
但一諾千金,他答應她會去,就一定會去。她的十八歲是他們相見的日子。
所以他來了,這是他欠她的一個承諾。
邵家與劉家也是世交,父輩們都是交情甚好。他與蝶舞姑娘也是青梅竹馬感情甚好。只是後來邵氏鏢局被人殺害,蝶舞被飄香樓的樓主連翹救下,蝶舞也跟隨去了飄香樓,之後就再也沒有見。
世軼正在往事的回味里無窮無盡,突然飄來一股飯菜以及美酒的香味吸引。目光一抬看到了前面荒山腳下炊煙渺渺,一家荒山的客棧盡顯眼前。
下了馬牽著馬世軼走近客棧,細細打量一番。只見這客棧是一座木質樓房,大約就十來間客房的樣子。客棧前搭建一個馬鵬和一個燒水做飯的地方。此時炊煙渺渺,一個大概五十左右駝背的老頭正在那里燒著柴火。一個大概也有四十多歲看上去樸素厚實的婦女在燒飯菜。
世軼大概打量一番總覺心有不安。他雖第一次獨自遠行,但是在山莊之時母親常與自己說外面人心險惡,听了些許外面的事情。所以他想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好。這荒山野嶺怎有人來這里做生意,這倒也有些不尋常。也不知該不該在此投宿。但抬頭看看暮色已近,冬日天寒地凍,如若不在此投宿怕是要挨餓受凍了。也罷,見機行事,世軼想,也就上前道。
“掌櫃的,可有房間。”
那婦女一听聞有聲便笑呵呵倒是一副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樣子,從外面搭建的廚房走出來應聲道,“有的有的,公子快里面請、、。”邊說邊牽著世軼的馬去馬棚喂養。
走進客棧,見客棧已有人在里面坐著,但皆都有些奇怪。特別是當世軼走進去的時候目光全部直勾勾的盯著世軼。世軼只當沒看到那樣在里面坐了下來。連日的趕路他也累了,覺得疲憊。
老板娘拴好馬走了進來笑呵呵的迎著世軼走過來道,“不知公子要吃些什麼,送到房間還是就在這里吃。”
“哦,就在這里吃吧。給我一壺好酒再來一盤牛肉一盤花生。”冬日里世軼想要些酒、牛肉都是暖身子的。
“好叻,你先稍等,馬上就給公子送來、、、。”老板娘笑呵呵聲音又渾厚響亮。世軼想或許所有做生意的老板娘聲音都是這樣的,以前在家里的時候,長街上那些在門口吆喝的老板娘都是如此大嗓門的。
倒了一杯熱茶世軼低頭喝茶目光稍稍瞟了眼旁邊的人。見那些人全部都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態帶著一種防御的姿勢,好似這里要展開一場大戰似的。有的目光冷漠,有的面帶殺氣,有的戴著斗笠,有的則面無表情,全都不說話。世軼有些不安了,他想這里肯定有問題。
就在輕輕放下茶杯之時他突然發現這里的桌椅都好新,還有新木的味道。目光輕掃過周圍只見皆都是打掃的一塵不染。“荒山野嶺竟然打掃的如此干淨,看來肯定有問題。”世軼心里暗想。
這時只見老板娘笑眯眯的抬著飯菜進來道,“公子,你的好酒好菜來啦,慢用呀、、、。”言罷已經將飯菜皆都擺放在桌上。世軼輕微一笑以作回應。
也站起來去接老板娘的飯菜。一般都是客人等著老板娘自己放好菜盤,如今世軼一接太過客氣老板娘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嘻嘻忙推道,“哎喲,公子爺,你坐你坐,這些小事哪還有勞煩公子爺,你就坐著等吃就好了、、、。”
世軼淡淡一笑坐了回去,沒有再和老板娘搶著。不過他的笑容卻有些奇怪。
輕倒一杯酒送至嘴邊,酒泛著一股濃濃的香醇味道。這味道是世軼生平未見。也不知是自己平日里少有喝酒不知有這樣的酒還是、、、,這時突然有人道,“好香醇的酒,掌櫃的,這是什麼酒?”
世軼略微看了一眼是一個粗壯的大漢,正捧著酒杯問老板娘。
“怎麼了,這位大爺喝不慣麼、、?”老板娘見那壯漢喝到忙上前詢問笑嘻嘻的生怕鬧事。
“這倒也不是,就是這酒香醇之味倒也前所未見不知是何釀成?”壯漢問道。
“這可當然了,這是我家“獨門秘籍”所研制的桂花陳釀。當然是香味醇厚了、、呵呵、、、、。”老板娘嘻嘻的笑著。不知為何世軼覺得那老板娘有些奇怪,甚至讓自己覺得有些不舒服。
“哈哈、、、。”壯漢一听哈哈大笑,桂花陳釀,你哄誰呢、、、、、、。嘎登”一聲,壯漢突然暈暈乎乎倒在地上,那“誰呢”都是倒在地上含糊而出,緊隨著人就昏迷過去。
老板娘嘴角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踢了那壯漢一腳道,“叫你對我說話那麼大聲。”
又回頭看了看客棧,這里所有的人全部橫七豎八的倒在里面。包括世軼都撲倒在桌上面不省人事。
老板也從外面走進來。他哪里是個駝背,此時腰挺的比誰的都直。目光狠狠的看著這些人,得意的一笑道,“叫他們和我們去搶魔音琴,都該死。”
“就是呀,還什麼什麼酒這麼甘醇。這可是一醉解千愁,只要聞一下就會醉何止喝一杯。我看那小子呀喝了一杯至少也得睡上個十天八天的了。呵呵,真是有趣、、、。”那婦人指著世軼咯咯直笑。
“現在怎麼辦?”男人問道。
“自然是等了。將這些人綁了等下一批人。這里是去紅梅山莊必經之路,而這里又是荒郊野嶺唯一的客棧。我看誰能夠逃得過我們的手掌心。”女子目光變得陰狠而詭異。
“唉、、。”男子突然嘆口氣道。“我不明白主上是為什麼,要把這些人綁了。既然他們那麼想要沐天�的命,就讓他們去紅梅山莊得了。讓他們殺了沐天�我們再不費吹灰之力,來個蟑螂捕蟬黃雀在後豈不更好。”
“你傻啊。”女子白了男子一眼,“那魔音琴是什麼東西,何人都想要,人去多了自然被搶走的風險就大。如若將這些人綁了,主子一個人去就沒有那麼大的風險了。殺他一個沐天�,楊素言,主子還是用不著費力的。”
“那倒也是,主上這招使的可真高。”男子贊嘆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