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進入四月,家里人忙轉起來,連著梅畫這個懶骨頭都不得不耐著性子每日提著水桶澆菜園子,喂雞,給果樹施肥,樣樣沾手,此時此刻,他本人深刻的體會到家里缺一個壯勞力的滋味,活兒倒是不累,可扛不住都是瑣碎的,放下這個操起那個,半刻不得閑,更何況家里還有七個半大的小子要養,簡直了!
這日剛給雞鴨剁了菜葉還沒扔進盆里,他家堂屋里的一個崽子嚎開了,梅畫失神的望了會兒遠方的天際,雙手杵著膝蓋任勞任怨的站起來回屋,
“不是剛吃了,又怎麼了?”他也滿肚子愁悶好不好。
“啊~啊~”艾老六見到人了立刻止住了哭意,眼楮微微發紅,淚珠子滑到了耳朵里,不斷的抽噎。
梅畫心一抽,連忙穩妥的抱起來,自己貼著小六的額頭試試溫度,吶吶道,“也不熱啊,你怎麼就老哭呢,再沒完沒了的你就成了小哭包了,跟你娟娟叔家的小哭包湊一對兒吧,作伴兒哭。”
梅畫抱著穿著夾棉連體衣褲夫老六在屋里轉悠,這孩子也不困,從睡醒就沒閉眼過,
“看看這個?這是你大哥寫的字呢,漂亮不?帥氣不?”梅畫指著櫃子上貼著的大兒子的字體給小兒子看。
“啊嗯~”四個月的圓乎乎的艾小六晃悠的小胳膊,眼珠子盯著前面,也不知到底看沒看見。
梅畫抱著他回到小床邊,小五和小七倒是挺老實的,這些天娃子明顯長大了,尤其他家小七,那小脾氣,嘿喲,動不動就翻白眼,等閑人瞧不上,他興許還不認人,但是會聞味,這個屬狗的鼻子,家里除了梅畫和劉芬芬,再換一個人想要抱他這家伙就急眼,挑剔又孤傲。
“六啊,躺下玩會兒吧,爸爸得去喂雞了,他們還餓著肚子呢,下不了蛋你吃啥啊?”一邊說一邊彎身就要放下,這還沒撒了手,老六又叫喚上了。
“祖宗啊,你這輩分蹭蹭的長,跟你七弟學學啊,人家孤芳自賞可是省了我的老心了。”
沒辦法,梅畫一手抱著老六一手收拾菜板,瀝瀝拉拉的算是把張嘴等著吃的全都伺候一遍。
“六啊,曬會兒太陽吧。”梅畫商量著往屋走,準備將小床拉出來,估計是親香了半天艾小六滿足了,放回去的時候還沖人張口笑。
“臭小子!”梅畫扮個鬼臉,使出巧勁將床和人一起拉出來。
今兒的陽光好,暖洋洋的,梅畫也準備歇口氣,哪知他剛坐下就來人了,不過這人倒是看著面熟,但一下還想不起來。
“二少爺事多冗雜,記不得老身在正常不過。”穿著暗色緞面四十多歲的夫 十分恭敬,話語中透著親和親近。
梅畫風姿玉立的站在庭院中,眼中的疑惑逐漸散去,恍然道,“慚愧,當時只照面一回,請坐吧,來了就是客。”梅畫也沒往屋里請,又不是深宅大院,里面外面都一樣。
這個管事夫 連連欠身,口內恭謙,“不敢當不敢當,二少爺折煞老奴了。”
梅畫率先坐下來,指著旁邊一個小凳,“坐吧,我這家里比不得你們府衙,一個小凳子再普通不過了。”
“這是二少爺樸實純善。”管事夫 低了一回腰,半推半坐在小凳上,討巧說,
“老身還是頭一回來這院子,竟沒想到如此齊整,二少爺真是持家有方呢。”
“唉,轉來轉去就這麼大,亂糟糟的自己都看不過去,隨手一放罷了。”梅畫隨意說道,轉頭問正事,
“你是嬸麼親自派的,想必有要事吧?”按照輩分,梅畫應當管知縣他阿麼叫嬸麼。
“不敢說要事。”管事夫 笑說,“這不是春意盛濃麼,春季里的景兒獨這幾天的風光耐看,我們主君初來乍到,便想借著光景擺幾桌宴席做東,主要請的是縣里幾個有頭有臉的主君,只是他們再端貴的身份定高不出二少爺,這不,主君頭一個就請二少爺賞光呢。”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紅色的帖子雙手遞上。
“賞春?”梅畫意外一挑眉,接過來打開。
管家夫 看了梅畫帶著笑意的姿容不俗的臉頰,微微垂下頭,想起主君的叮囑,萬不可不于此人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無禮輕率之意,你只看他如今是平頭百姓,殊不知此人的能力手段不亞于任何一個高門大戶里的主君,只不過是掩其鋒芒罷了,你們不經意間若是有一處浮躁的錯誤,日後咱們無須再登他的門,管事夫 正謹小慎微著,就听晴朗的聲音傳來,
“賞春是好事啊,嬸麼事事將我排在前頭,可是看重我。”梅畫笑意闌珊,婉轉地拒絕道,
“只是我脫不開身呢,你們想必知道,我家里的夫君外出未歸,孩子還都不會走呢,如果是一個兩個,我帶去也無妨,給孩子開開眼界,廣結善友,如今可是只能妄想了,呵呵,替我謝謝嬸麼盛情邀請吧,改日若是去了縣城,定當登門相聚。”
其實管事夫 出門前主君已經猜到了極有可能被拒,但是明知道被拒卻定要走這一趟,各種緣由雙方自然心知肚明。
管事夫 走前送了幾盒點心,說是家中的廚麼新制的,給二少爺和親家嘗嘗鮮兒。
梅畫送了人回來,自己打開一包溫乎的吃了一塊,覺得味道還成,就給三個寶兒的嘴里抹些渣渣,粉色的糕點軟 ,不用擔心卡著娃子。
快到中午的時候,劉芬芬送了老四寶和大哥兒過來,梅畫簡單的說了受人邀請回絕的事,劉芬芬盯著他的眼楮瞅著不似勉強,臉上的笑容立刻和色許多。
“晌午在這吃吧,”梅畫給四寶和大哥兒喂了些糕點,仰頭征詢抱著小七的劉芬芬。
“成,咱們做出來,水兒回來送飯。”
“什麼時候澆完呢?”家里的麥子地澆水,昨兒已經澆了一整天了,漢子不在家,柳春芽和艾水兒齊齊上陣。
“你以為澆地是走路啊,抬水,運水,一瓢一瓢澆到麥苗上,哪個不需要人力?”劉芬芬親親七寶的額頭,將人放下,準備挽起袖子做飯,張望了一圈灶台,暗自悶了一會兒,壓著火氣問人,
“叫你發的面呢?吃了?”
“啊?啥面?……噢,哎喲,我給忘了!”梅畫立刻做出懊惱悔悟狀,三兩步跳到人跟前求饒,轉嫁炮火,
“都是小六,一會兒一哭,生生把我的家務活計劃打亂了,那什麼,咱們烙餅吧,烙餅也快,多放點油,他們干活的吃的好才有力氣呢。”
“行了行了,用不著你。”劉芬芬推了他伸向面盆的手臂,還算平心靜氣地催他,
“去接芝麻吧,學堂馬上就下學了。”
“那行,辛苦您了,我就去啊。”可是躲開了一頓罵,鞋都不換,撒腿就跑,實話實說,他真把大兒子給忘了……
人飛走之後,劉芬芬喝著大哥兒和四寶坐到自己眼皮底下,才好放心做飯。
梅畫不是第一回兒接,昨兒是第一回,他今日出門有些晚,拐進學堂的胡同正踫上芝麻跟同學一起往外走,都是一個村子的,前一陣還一起放風箏,大芝麻的阿麼給他們的感官不再是可望不可及了。
有禮貌的打過招呼,梅畫慈眉善目的笑容看的幾個半大的小子臉紅紅的,有順路的就一道作伴兒,要說大芝麻兄弟也是奇人,他們學堂里那些個同窗,唯獨大芝麻兄弟每日有人接送。
先是爺爺,再是親爹,然後是小叔大叔,今兒又換成阿麼了,善于想象的同學還打了堵,堵日後他弟弟會不會來接。
其實梅畫還真思考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他家老四可以入學了!
這個話題一出,家里的人爭執不休,晚上吃飯的時候,劉芬芬最先反對,
“四寶差一個月才兩周,娃子每日不言不語的並不代表他就長大了,二寶那會兒是兩歲半上的。”
艾嶺倒是持贊同態度,“我覺得尚可,往常爹給佷子讀書的時候,四寶可是安靜認真呢,再說,我並不認為要將四寶跟同齡娃子一起看待。”
柳春芽和艾水兒兩兩相望,家里涉及娃子前程的大事他們一般插不上口,提不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索性不去討人嫌自露短處了。
劉芬芬反對的原因主要是四寶太小,他怕娃子受欺負,要知道他大哥才四歲,若是娃子起爭執動了拳腳,大芝麻自保都困難,而說到孫子早慧聰穎那他絕對持雙手贊同的。
“要不咱們折中吧,”梅畫摸摸老四的腦袋頂,想了想說,“先上一天,不成咱就回來等著,四寶肯定不會調皮的,是不是老四?”梅畫把學堂當成幼兒園了。
“嗯!”艾小四添了添嘴角的米粒,他也要去學堂啦,o(n_n)o~~
按理說,大哥兒整天跟四寶玩一起,倆人跟雙面膠的似的,可這會兒四寶讀書去了,他此回默了……讀書啥的忒沉悶無趣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