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家里接待來客,艾奇不得不將接兒子的重任交回給二叔,不過瓜子想著誰接不是接啊,全須全尾的將佷子領回家不就得了,所以艾二瓜便正正衣領,親身上陣。
這次除了梅二管家,還有兩個老麼麼,一個是梅阿麼的貼身奴婢,另一個是梅羽派的,倆人先于堂屋給梅畫問安,等身子暖和過來後,就進了里屋再一次正式請安逆轉蒼穹。
外頭自有艾奇和管家小廝們搬箱挪籠的調停,屋里頭兩個老麼麼早已感懷的淚眼摩挲的,見到了小少爺和孫少爺,瞧著姿容神態,即便住在泥土的房子里也掩蓋不了少爺的雍容華貴,比頭一年可是胖了不少,可見親家細心周到的照料,他們再沒有不放心的。
老麼麼情感豐富,話多的猶如陳年茶壺,只管咕嘟咕嘟往外倒傾倒,恨不得將家中方方面面細細碎碎都對小少爺絮叨出來,梅畫表示出興致盎然的關心與注視,時不時的還問上一嘴稀奇的,倆人更是牟足了勁兒分說的周祥。
每人輪番抱了一回新生兒,萬分舍不得的放下,然後兩個老麼麼各自從兜里掏出三個金鎖,親親熱熱道,
“這是老奴們給孫少爺預備的,小少爺莫要嫌棄,盼著咱們孫少爺將來啊順順當當的。”
梅畫盯著一個二兩多的大金鎖,臉上樂的開了花,老麼麼早知道另外兩個小娃子的身份,他倆先頭從主子那里得了信兒,自然提前有準備,從另一邊的荷包里拿出金頭花和金元寶金葫蘆金瓜子塞到兩個小不點手里,還摸摸倆人的頭發,眼中一片慈祥。
二管家跟梅畫請示之後親自帶著人趕車去親家院子,艾奇自然一起去,兩個老麼麼自然也得一起去拜見,正想著兩人一走家里就剩下小少爺一個人和堂屋兩個小廝時,艾美和艾水兒回來了。
雙方一朝面又是一陣寒暄客套,家里有人了,老麼麼隨著前面的車趕腳走了。
這邊艾美瞧著幾個娃子身上懷里金燦燦的光景,顧不得其他,忙上前先一陣穩妥的收起來,倆小娃玩的開心,不過一見吃的,就講元寶撒手了。
“唉哥?這是給大小子和大哥兒的,你咋還往我被子里塞,拿出去拿出去!”梅畫一個勁兒的往炕里挪。
艾美使個勁兒用力一塞,給他抓了一把被子說,“他們只曉得吃飽了不餓,多大的娃給他這樣貴重的物件兒,你收起來,趕他們大了你做叔麼麼的再賞他們。”
小六寶睡醒了,哼哼唧唧開來,艾水兒就在身邊,忙解開紅繩檢查尿布是否濕了。
梅畫光知道搖頭,推拒道,“這是老麼麼私給的,不算進公中的,你這人太瞎講究了,反正我不給收著,沒地方收,晚上回去的時候你趕緊拿走。”
倆人嗆嗆半餉,還是被艾美塞進炕頭櫃子里了,算著快到午飯時候了,想必跟上回一樣親家人在這邊用餐,他就跟艾水兒著手開始準備。
而梅畫則從箱子上拿出筆跟紙開始給他家新添的三個寶畫像,親爹一定盼的望眼欲穿了。
過了大半個時辰,柳春芽和嶺子隨著大部隊歸來,迅速加入做飯的工作中。
大芝麻和雙寶頭一日下學回家,竟然見到了外祖家的麼麼,三人開心的團團轉。
大芝麻到家後應阿麼的要求給祖父寫信,二寶三寶則在一邊湊熱鬧,倆小家伙人模人樣的拿筆畫圖。
老麼麼主動幫著做飯收拾灶台,艾美不叫他倆受累,說是趕了一路辛苦了,只管守著他們少爺就成。
這倆老人在府中有著不低的身份,這等廚上的活計多少年沒做過了,不過倆人也是真心誠意的相幫,在小少爺面前他們始終是奴才,因此推脫一番並不是做樣子。
倆人爭執不開,艾美和柳春芽親手挽著人的手臂送進來,梅畫倚在被子上笑道,
“麼麼莫要拘束,來這就當自己家,我自當您是長輩,大冷的日子到叫你們跑了這麼遠的路,今年的年夜飯你們也得耽擱在路上了,不得與家人團聚,我心里……”
“小少爺小少爺,您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見著您跟親家和和樂樂的老奴心中熨帖,老爺和主君王妃再不必掛念少爺和孫少爺了,我們如何辛苦,實在當不得;不瞞少爺說,往日里我們成年家拘在府中,很是出不得外頭逛蕩,托少爺的福分,我們一年也能出來自有一下望望風景呢超級仙武。”
其中一個深藍緞子襖的老麼麼忙彎著身子止了小少爺要說出口的話,心中一陣陣酸澀,故意說些輕松的話題帶過,不過等他直起身來時,臉上絲毫不見異樣,另一個麼麼也如是說的差不多。
氣氛暖融融的,倆人稀罕的什麼似的,盯著孫少爺們瞧個夠,恨不得連頭發都一根根的數清楚,回去好寬主子的心。
晌午飯自然不差,二管家敬了姑婿幾杯酒,小廝們跟瓜子年歲差不多,這回來的兩個有頭一次見的,漢子們好玩,沒幾句話幾人就說笑到一處。
屋里頭另外擺了一桌不必提,老麼麼謙讓半餉最後得了他家少爺一句話才不得不坐到了上首,一頓飯吃的和樂美好。
冬日里天短,這邊剛撂下碗筷撤了桌子,劉芬芬挎著兩個大框來了,知道他們午後必要離開,家里提早準備的野貨年禮自然少不得送來。
老麼麼代表的就是親家,劉芬芬拉著人坐下喝了一壺茶,說了好多不要錢的親和的話,後來見天色不早了就催著人早些起身。
梅畫突發感性的腸懷,眼角微微濕潤,他這一莫名的表現,兩個老麼麼一動不動的凝視著,那離別多愁的淚水就跟自來水似的說來就來。
倆人帶走一個大包袱,里面有一家人各種擺拍的畫像,自然少不了新娃娃的,一些是梅畫閑來無事畫的,不過這回他還畫了兩張錢窖和瓜子的;
再有大芝麻的請安信,二寶三寶的數字信和平常沒頭沒腦的涂鴉;最有趣的是梅畫還紅著臉放了四雙鞋墊兒進去,不過鞋墊用一層紅布包著,誰也不知道針線的真面目。
七八個人烏泱泱的來,又烏泱泱的離去,就跟一陣風似的。
家人說了些開心的話,哄著梅畫回轉過來後,艾奇抱著雙寶兒,嶺子抱著芝麻和大小子,瓜子抱著大哥兒,三個漢子一堆兒娃子去二叔家睡覺。
這邊留下夫 們收整親家送來的年禮,來一回就有六七個箱子,梅畫家別的不多,箱子都快成災了,虧著之前空出來的一些往嬸麼和大哥家分了幾個,不然這回真沒處擱著。
梅畫手里捏著一份禮單,掃過一遍心中有數後就放到炕角櫃子的抽屜里,然後神采飛揚笑絲絲的看著三人掀開箱子整理。
劉芬芬抱著七寶盤腿坐炕上,跟梅畫一樣好奇的往箱子中掃量,家里新得的兩個箱子他還沒來的及整理呢,這會兒瞧瞧這邊的也不錯,飽眼福了。
一個箱子里是衣物,一個箱子里吃食,規整一個後抬出去,臨近用到的就拿出來放到西屋,不常用的繼續鎖進去,幾人抬進抬出,一下午沒干別的竟然累的滿頭大汗。
而另一邊,因為頭午那個快嘴小子費心盡力的宣傳,幾乎半個村子都曉得艾奇家的三個兒子去學堂了。
各家反應不同,有的是關系近的,“要不說芝麻打小聰慧呢,腦袋瓜可是隨了他阿麼了,有那樣一個顯貴身份的親阿麼,他倒是想笨老天爺也不許啊。”
還有眼熱嫉妒的,“嘖嘖,銀子多了沒地兒花了吧,兩歲個娃娃還吃奶呢,他曉得讀書倆字咋寫麼?唉……皇上不急急太監,咱也甭在這說酸話了,人啊有多大能耐端多大的碗!整天盯著人家做什麼?能盯出一文錢麼?!……不過這也忒不會過日了,這不是白扔銀子麼,還不如倒貼給我呢風勢凌霄!”
再有差點嗆著的,“啥?你說的芝麻吧,雙寶不是才會走麼!筆都會拿了?”
……
艾水兒這日回阿麼家坐坐,親娘倆窩在炕上說悄悄話,艾水兒膩歪了了半餉,未語臉先紅,支支吾吾道,
“阿麼,你說……你說瓜子他……成親倆月也就做了兩回那事,他身子又不是有毛病,如何如何……”艾水兒說不下去了,一腦袋窩進阿麼的懷里不出聲了。
艾毛毛第一時間秒懂,沉默半響,皺著眉咂嘴,“是呢!阿麼也意外的很,漢子有幾個不稀罕溫香軟玉的,听你這話,偏他是個獨木桿子,瞧著外頭不是個傻的,偏生還不開竅,真是個榆木疙瘩!”
艾毛毛一下一下地撫著兒子的軟發,兀自琢磨著,而後慢悠悠地開解道,
“我的兒,你莫憂心,阿麼啊也听過有的漢子擱那事兒上不熱衷,不過那都是年輕的時候,就像瓜子這年紀,你想啊,他過了年才算真正成人,按照咱們的風俗他就是十六成婚也不算晚呢!”
艾水兒咬著嘴唇,垂著眼角點頭,鼻鼻 的輕嗯一聲。
“我的兒,你們年齡不大,莫要急切,娃子早晚會有的,你嫂麼如今只得了一個哥兒,你看你公爹和婆麼寶貝的什麼似的,你爹跟你公爹自小一起長大的,阿麼也經常一處玩,我們幾十年的感情,他們待你不會薄分的;況且,你晚生一年也好,你二嫂麼如今還未出月子,眼瞧著這一年你婆麼都撒不開手的;阿麼不是不向著你,只是你這事啊不嚴重不是大事,我兒有福氣呢,你等瓜子回轉過來,還怕他不黏著你啊!”
“哎呀阿麼!”艾水兒撒嬌的嗔念一句,心中堵住的一屏迷障漸漸露出光芒。
他是從二嫂麼那兒插空回來的,待著不得長時候,跟阿麼溫存了片刻,他從荷包里掏出六個拋光的寶葫蘆,燦爛的笑盈盈道,
“阿麼,這是二嫂麼給我的,說是這些日子勞累我的,我不收他非要塞給我,我都留給阿麼,你也給嫂麼和佷子兩個吧!”說著就往艾毛毛手里放。
艾毛毛端詳著做工精湛的拇指長短的金光寶葫蘆,看了一會兒嘖嘖贊嘆,而後又給水兒塞回他的荷包里,捂住,嚴肅地教導他,
“水兒,你孝心爹跟阿麼自然知道,可如今你嫁人了,有了婆家漢子,便事事要以他們為先;”見兒子眼光清澈的點頭明白,又寬懷地笑道,
“這是你二嫂麼念著你的情分送你的,你必須要讓你婆麼知會,你不知道,阿麼早先也沒跟你提過,先頭沒跟你婆家說親的時候,你婆麼經常在我眼吧前兒說你嫂麼春芽是個實心單純的孩子,要知道,你二嫂麼無論給他多少銀錢他都是一分不落的送到你婆麼手中,從不留私,哪怕是一文錢,又或者是十兩銀子,一個小金元寶,又或者是一副耳環一副穿戴;”
艾水兒睜大了眼楮,有些迷惑;
艾毛毛摸摸兒子自打成婚後就日漸白皙水潤的臉頰,夸贊道,“這話若是旁人听見了,必說你嫂麼是個傻的,可阿麼知道他是個真真不藏私心的人,這也是春芽的親阿麼教導的穩妥,你當他緣何嫁進家幾年來只生了一個哥兒,卻仍在你婆家站穩腳跟,上得公婆哥嫂看中,下得小叔子佷子敬重,就是因為他這份難得的高尚的蕙質蘭心的品質。”
艾水兒一瞬間猶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不知為什麼,他只覺眼前的道路寬闊許多,分外平坦。
“捂了吧!我的兒,阿麼說過,你是有大福氣的,切勿只看中眼前,你成婚的時候阿麼曾說過,人心換人心,這話你要牢記一生。”艾毛毛現如今才敢松下一口氣,眼神透著淡然平靜,殷殷期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