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是鎮上的大集,麥收這段時間家家戶戶忙的昏天黑地,根本無人空出閑暇擺攤賣東西,是以今兒的大集是農忙後的第一個,可以想象的出那種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吆喝聲叫賣聲混雜的場面。
柳春芽跟艾嶺匆匆吃過早飯便趕了車來到二哥家,這會兒的晨光剛剛冒出頭,不過村子里已經有挑著筐往鎮上走的人了。
讓他倆大感出奇的是嫂麼竟然起床了,往常這個時辰可都是睡著呢,莫不是有啥事吧,倆人心里同時警醒一瞬。
“收起你倆跟見到外星人似的模樣,很稀奇古怪麼?”梅畫坐在椅子上攪著盆子里的面糊糊,泰若自然。
叫嫂麼看透了心思,柳春芽不好意思一笑,擺正了表情關切道,“嫂麼如何起的這般早?是身子有不舒坦的地處麼?”
梅畫表情憤憤的,“我好著呢,為了不被罵做全家最懶惰的人,我正在做拼死的努力。”
話音未落,柳春芽就跟大白鵝咬了屁股一樣,連驚帶喘的呸了好幾聲。
梅畫對他們這種動不動噴天呸地的封建迷信做法早就視而不見了,又說了幾句閑話,柳春芽就去園子摘菜了,艾嶺已經先一步進去了。
清晨的空氣濕潤潤的,梅畫昨兒夜里睡安穩,一覺到天亮,骨頭躺的疼,所以早早的起來了,這會兒兒子們還睡著呢,難得片刻清寧,艾奇也是見夫 起床了才去地里溜達一圈,不然早飯前這會兒絕對不會扔下睡夢中的家人出門的。
梅畫在小爐子上攤雞蛋蔥花餅,每出鍋一張都是金燦燦油汪汪的,另一個小爐子上熬著南瓜粥,蒸簾兒上騰著六個咸鴨蛋六個紅皮雞蛋。
柳春芽跟艾嶺摘了三筐菜,他們常年干活的手速快著呢,洗過手準備要走,梅畫叫他們吃幾張餅再說,現在七點都不到,去那麼早也沒人啊。
柳春芽跟艾嶺也不客氣,不過倆人是吃了早飯來的,所以他們只拿著餅吃,柳春芽笑嘻嘻的,
“嫂麼,今兒還給你帶燒雞回來麼?”
梅畫攤了十來張餅,他也跟著吃,一听燒雞口水直流,特特囑咐,“去鎮西邊那家買,他家的入味深,好吃,上回你哥圖省事買的路邊上那家的一點味道沒有。”
說到那回艾嶺不得不給他哥澄清一下,“嫂麼,上回是真有事,來不及,我跟二哥瞅著顏色都差不多才買的,味道也一樣吧,差不哪去。”
梅畫惱火這幫大老粗味覺慘淡,極其不滿的更正,“要是一樣怎麼不叫一個名字,再說你們那眼楮長到腦袋頂上了,那雞皮顏色明明一個發白一個紅潤,味道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眼楮不好使也罷了,舌頭也失了靈,卻還不接受批評,真氣死個人。”
艾嶺覺得嫂麼過于挑肥揀瘦了,眼光太高,卻又不好直接反駁,只嘀咕一句,‘不都是雞麼。’
梅畫凶巴巴瞪著人,惡聲惡氣,“雞毛還帶著雞字呢,你咋不吃呢!”
艾嶺一下沒繃住哈哈大笑,英俊的臉龐線條優美,他邊搖晃邊無奈地說,“嫂麼你忒能狡辯了!”
柳春芽靜悄悄吃自己的,十分知趣的不參與其中,要知道嫂麼罵人向來是連坐的。
艾嶺吃了三張餅就擺手停下了,盤子里還剩下六張,梅畫叫柳春芽拿著油紙包起來給大哥帶著,他們順道去接艾美一起趕集。
等人走了以後,梅畫準備添點面粉繼續烙餅,這邊剛切了蔥花,西屋里傳來咿咿呀呀阿麼阿麼的娃娃音,梅畫的刀柄一頓,擦擦手轉身進屋。
精心細致的給幾個兒子穿了衣裳,叫他們從大到小一字排開,老四寶如今站的穩穩的,貼在三哥身旁拉著他的手。
四個模樣相同的白白淨淨的胖娃子,睜著黑漆漆的眼楮望著阿麼,好奇心旺盛,也不知阿麼叫他們站在一起做什麼。
直到老二寶憋不住舉手要尿尿,梅畫瞅了一眼他直愣著的小*,才放了人給他穿鞋。
“成了,穿鞋去洗臉,你爹回來就開飯。”梅畫拍拍大芝麻後背叫他領著三寶出去,還剩下老四寶,梅畫抱著這個胖墩子放到堂屋的嬰兒座椅中,從櫃子里遞給他一個隻果叫他磨牙。
小鍋里加了油,先攤出幾張薄的,最後烙了四張厚厚的給艾奇,漢子光吃這個不頂事,餓的快,梅畫額外煎了五個雞蛋,再有昨晚上埋進灶火里的幾個土豆,梅畫放在爐子里加熱了,早飯最數他們家花樣多。
艾奇準時準點的回來,一家人溫馨歡快的度過早飯時光。
飯閉收拾利落,艾奇並不往地里去,梅畫正準備問他,家里就來人了,來人梅畫不算熟悉,是一老一少兩個漢子,還拉著車;他的不熟悉是指沒說過幾句話,實際上都是一個族里的,自然見過許多次。
家里來人梅畫自然不能坐著,連著在一旁學認字的二寶三寶也規規矩矩的站起來。
艾奇最先迎出去,梅畫心想這是干啥來了,作為主人家自然得擺出迎客的道理,那老漢並不老,算是個中年男人吧,笑容從心底發出來,臉上帶著光,瞧著艾奇家的忙擺擺手叫他不要動,
“我就是送板子來了,沒旁的事,二奇家的莫慌著了。”
梅畫自然不能只听客氣話,不過他走了兩步就停下了,因為中年漢子跟他兒子已經又拉又推的把車弄進來了。
梅畫始終微笑著,听他們說話原來是他家哥兒下個月要嫁人,托艾奇給他打上四個箱子兩個匣子,因為是自備料,又是族里的長輩,艾奇只說收個低價,那中年漢子還不樂意,倆人推來推去艾奇不得不多收了五十文錢。
兩人幫著把木材搬進後院就走了,梅畫抱著四寶去後院轉了一圈,得知艾奇不去地里了,老四寶被扔進他爹懷里。
梅畫回到前院繼續當他的教書先生,才坐下來沒一會兒院門又被敲響了,大芝麻不叫阿麼辛苦,自己應了聲小跑著去開門,二寶三寶也爭先恐後的跟著大哥去。
艾奇專門按著大兒子的身高給他按了一個門把手,大芝麻並不急著開門,他先問了人,臉上一臉迷茫,孫少爺是誰?他不姓孫啊,這樣想著,還認真回復門外的人,
“你找錯人家了,我家姓艾。”
不知外頭又說了什麼,大芝麻仍是不開門,而是叫他等候,自己拉著弟弟往回跑。
梅畫坐房門口,因為有菜園子擋著並不能看到門口的情景,他以為是熟人,也沒在意,可等半天見到是的幾個兒子苦哈哈的跑著,後面一個人也沒有。
“阿麼阿麼?”大芝麻離的幾米遠喊人,小娃娃的驚喜的情緒掩藏不住,“阿麼,是外祖家來人了。”
“啥?”梅畫一愣,而後漂亮的雙目彎起來,笑容大大的,嗓門亮堂,“你外租來了?準是給咱們送好吃的來了!怎麼才來,太不關心咱們了,快走快走,開門去,哦對了,先去叫你爹,他老丈人來了!”梅畫幾乎是喊出來的,大喜過望,忍不住蹦跳起來。
梅畫這麼大動靜艾奇再听不見就是聾子了,抱著四寶步伐沖沖的跑到前院,遠遠的就問,
“爹來了?在哪呢?”
“唉你別慌里慌張的,”梅畫張揚著笑意,不過這會兒他已經冷靜下來了,分析著說,
“估計不是我爹,是他派的人,你想我爹當官哪能隨意出城呢,我也才想起來的,甭急甭急,四寶給我,你去開門。”
艾奇听著夫 的話一想還真那麼回事,抹抹腦門上急出來的汗珠,鎮定下來,不過沒把四寶交給他,而是放到了小床里,回頭對兒子說,
“芝麻跟爹一起去,二寶三寶也去。”
梅畫給艾奇抻抻衣裳,前後打量一番,推他去,“去吧,估計還是上回的二管家。”熟悉了一次,斷沒有再派一個生人的道理。
梅畫猜測的非常準確,來人正是來過一次的梅府二管家,梅畫後來了解道這人還是梅小叔貼身長隨梅合的親爹。
梅二管家給小少爺和姑婿見過禮,幾人二回再見也沒了初次的陌生感,二管家指揮著人將四輛車上的物件搬下來,一起跟來的有三個小廝和四個護衛。
二管家是個四十多歲的身材壯實的男人,他們這一路風餐露宿走的快,只用了二十天就到了,見到小少爺時很是激動了一回,熱淚盈眶,待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就把老爺和主君的交代一字一句的道出來。
他還說主君原想派個貼身麼麼來服侍小少爺的,是老爺跟二老爺極力勸住了,理由是現如今跟過去不一樣,小少爺嫁的是平常百姓,若是他們這樣興師動眾的,怕是親家這邊臉上不好看,再者,也不願此舉令村里人生出無趣的閑話;
最重要的是小少爺現如今的日子過的順遂,並未受到慢待或苛責,若是平白無故的添了人服侍,興許還給小少爺造成困擾呢。
艾奇跟梅畫听的認真,連大芝麻和二寶三寶也都睜大眼楮裝著听懂的樣子時不時的點著腦袋,那一本正經正襟危坐的模樣可把二管家蒙住了,心里暗暗咂舌,老爺真不愧有先見之明,沒想到孫少爺將將兩歲多就如此聰慧,這等小小年紀便從容鎮定的氣質真是隨了老爺,不枉老爺牽腸掛肚日日惦念啊。
其實二管家真是誤會了,大芝麻懂事早就不說了,二寶三寶的做派存粹是在爺爺那听書听習慣了,氣氛使然,耳讀目染,爺爺每日講書都是一副嚴肅不苟言笑的樣子,這二管家此時肅容匯報的表情跟爺爺一模一樣,不管詞句是否明白,他們都擺出跟听書時一個調子。。。。假皮假象,慣會糊弄人,隨他們爹跟阿麼,隨到骨子里去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