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美的嫂麼張蘭蘭自從有了二次身孕之後幾乎肩不扛手不挑的,這回他可不是那麼傻老實了,總是面子上過不去的顧及他人,結果帶累了自己跟娃子,或者說,鬼門關走了一遭,看開了,心狠了。
當然,他的轉變不是立刻扭轉形象,而是一朝一夕的慢慢的滲透,平平淡淡中讓自己的態度強硬起來。
等周老麼回過味來的時候家里早已不是他擺大牌和身份的日子了。
所以,周老麼病了,來勢突然。
周家
周老漢原本紅潤的臉色這會兒非常暗淡,他垂著眼低頭吸著旱煙,周實和周里也面色焦慮的坐在一旁,屋里的氣氛有些低沉,郎中剛走,把脈後的病因是氣急攻心,氣血不暢導致的昏迷,還好救治及時,施了針,過不了半個時辰就能醒來,里屋有張蘭蘭照料,艾美跟著去拿藥了。
周老漢抽完一鍋煙,煙霧中虛著眼環視自己的兩個兒子,半響之後起身出去了。
“爹!”周實喊了一聲,沖弟弟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忙追出去了。
周老漢沒走遠,他站在院子里,抬頭仰望高處的太陽,陽光刺眼,更刺痛他的心。
周實在周老漢身後站了一會,心中不安的安慰自己老爹,“爹,阿麼身體一向強健,郎中也說了問題不大,您別跟著著急上火。”
周里也在一旁勸慰,他接到消息的時候急得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回來,這會兒臉上的汗珠子還往下落呢。
周老漢搖搖頭,脊背挺得繃直,即使在光芒的刺激下眸色依然黯沉,失了往日的光亮。
等了片刻,周老漢緩緩開口,只是語氣卻和身體相反,顯的十分蒼老地說,
“你們小時候家里窮的吃不上喝不上,你阿麼大冬天里去山腳下給你們挖凍僵的野菜根,回來煮的稀爛透,和著糙面子喂給你們,為了省劈材,寒冬臘月的自己餓了卻只喝冰涼的水,那一年莊家大旱,家里就收了不到十袋子糧食,除去交稅,你阿麼愣是留下兩袋子說給你們吃,那一年家里攢下的銀錢不到兩吊,唉,也是爹沒本事,叫你們跟著受苦。”
“爹!”周實周里失聲齊齊跪下,眼眶發紅,熱淚流淌。
周老漢沒應聲,目光尋向遠方,
“你阿麼身上有很多叫人不喜的地處,可他從不會害人,要是沒有你阿麼,爹是拉扯不大你們的。”
話音一落好似一瞬間老了十幾歲,回房的步履有些蹣跚,他不是沒看見,不是沒听見,只要沒過界兒他就做睜眼瞎,大兒夫 受了屈自己知曉,哪怕他現如今想要頓頓宰雞宰鴨,自己也不會呵斥一句,那都是身外之物,但是這次不一樣,夫 忍饑挨餓跟著自己活了半輩子,到今日日子寬裕了,反而事事不遂心,受了兒夫 的氣,更氣暈了身子,他們現在還能動彈做活,要是等一日癱在床上動不了了,那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啊,周老漢不願去想,甚至不敢去想。
梅畫和柳春芽到了周家也沒敲門就進去了,院子里彌漫著一股子中藥味,梅畫不喜的捏上了鼻子,探頭探腦地找不出半個人影,倆人守規矩的先進了正屋,屋內的藥味更濃,梅畫和柳春芽對視一眼,這是咋個情形?沒听說誰病了啊?
“大伯麼,你在家麼?我是小畫。”梅畫作為長嫂肯定不能讓柳春芽先說啊,他管周老麼一直叫大伯麼。
只听屋里傳來一下瓷碗的叮當,然後是艾美的聲音,“你倆咋來了?”說著話已經出來了。
幾人坐下,柳春芽輕聲問,“美子哥,是誰生病了?”
艾美朝里屋使個眼色,然後略顯低落地說,“是阿麼,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剛熬了藥喂過。”
梅畫眨眨眼,忙高音說,“那我們來的可是不是時候了,可是擾了大伯麼休息,不過既然來了,我們應當探視一番。”梅畫一在外面說話時就發揮他的裝相。
艾美彎著嘴角用手指點點他,叫他少作怪,然後裝作故意拿不定注意的樣子,猶豫道,
“你們等一下,我去問問阿麼。”
留下的梅畫和柳春芽地嘀咕地嘀咕的,半分鐘都沒有,艾美撩著簾子擠擠眼叫倆人進去。
梅畫很久之前來過這屋,變化不太大,周老麼臉色有些發白的倚靠在床柱上,身上搭著一條半新不舊的青色薄被,見他倆來了,已經不少褶皺的臉上立刻露出笑容,聲音看似虛弱,
“快來坐吧,美子給搬個凳子。”
柳春芽那能勞動大哥,直兩個人爭搶的去。
這邊梅畫坐在炕沿上,一臉關心和急迫的問,“大伯麼的身子一向硬朗,如何突然間倒下了?若不是我們不知情的乍然過來了,竟不知這等擔憂的事。”
周老麼對梅畫一向和顏悅色,這幾年收禮收的恨不得再年輕二十年,又喜歡這小子說話中听,對他脾胃,所以沒事的時候周老麼還叫梅畫經常來玩呢。
“不妨事不妨事,人啊老胳膊老腿的指不定哪天就動彈不了了,倒叫你們掛著心著著急,我這心里啊真過意不去。”說的可是叫人一個感動吶。
梅畫听他這往自己身上攬責任的話,腦回路往後倒了倒,簡簡單單一句,其中含義頗多啊。這是遭嫌棄了?還是吵架敗了陣?做出這番自我貶低的㓦�` 還 食八淙凰檔鈉 粒 坊 允橇 灘荒茉尥 模 br />
“大伯麼可莫要這麼想,叫大哥和哥夫曉得了如何放心的下,便是我哥也覺得是他們的錯,沒孝敬好您。”
屋里一股子藥味,梅畫坐了一下胸腔里就覺得喘不過氣,而且家里那邊還忙著呢,回去晚了,又要打嘴仗,也不給周老麼繼續自怨自憐的機會,趁機道,
“瞧我,之前沒得了信,原是來找大哥說句話,就這麼空著手來了,可是不對的很。”
被梅畫往正路上一帶,周老麼臉色稍齊,想著這小子日後定會補回來,心里高興的很,便接話追著問,
“是了,尋到這來了想必你是找美子有急事,不礙什麼,我這吃了藥好多了,你有什麼話就跟你哥說,莫耽擱了。”
梅畫先是表現出一張為難的臉,直到周老麼話落才大大松一口氣,笑著奉承道,
“我就是知道大伯麼不拿我當外人,其實今兒是請我哥過去坐席的,我小叔瞧我來了,知道我哥對我向來當眼珠子疼,這說什麼也要見見我哥,所以這不我就來找了。”
“你小叔?”周老麼一時迷糊,“你二叔不是經常見著麼,我可沒拘著美子回去啊?”
“不是二叔,是我的小叔,姓梅。”梅畫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怎麼一說叔叔全都想到二叔啊。
“你你是說你親家的小叔?從皇城來的?”周老麼一下子咋呼起來,眼珠子瞪的溜圓,好像剛才還氣短的不是他一樣。
梅畫笑吟吟地肯定道,“是呢,可是辛苦的很,跑了那麼遠的路。”
這時艾美和柳春芽搬著凳子進來,周老麼一時顧不上問他怎麼半個凳子還跑出去二里地了啊,半天見不到人影。
……
沒意外的艾美順利的出來的,還被周老麼叮囑著帶上他大孫子,叫梅家的小叔給端詳端詳,長大可有當官的命。
梅畫差點跌破了眼球~
艾美回家要去換身衣裳,柳春芽抱著大小子先回去,梅畫離著這個鼻涕蟲走的遠遠的。。。
半路上的時候,梅畫就從柳春芽嘴里了解到的事情的經過,叫人一陣無語,梅畫只給這場不算精彩的生活劇倆字的評判——太無聊,手段欠缺;而且周老漢別看沒聲沒語的,未必就是弱勢,張蘭蘭倒不如學他哥一樣,不溫不火才能長久。
他倆人這一去一回時候不算短,進家門的時候里長正和梅小叔聊的火熱呢。
劉芬芬一個人忙的團團轉,晚上不止有餃子,還得備上熱菜,怎麼也得六道菜,而且分量得大,不然可就丟臉了。
艾美穿著一身得體的焦黃色衣裙,頭發用銀簪子挽起,耳朵上墜著一副圓形的銀耳環,言語溫婉,舉止大方,梅小叔很看中他,格外表揚了一番。
艾毛毛後面自己來的,穿著也很得體,他還拎著一筐菜,得虧今兒是集他買了些糕點,還有一塊醬牛肉,原本晚上是給自己家添菜的,只是不想空著手來,便當作上門禮了。
劉芬芬瞧他自己光桿司令的來了,立刻叫柳春芽去叫水兒和毫升家的。
艾毛毛放下籃筐一手拉住快要跑的人,笑著解釋道,“今兒不同往日,他倆沒見過世面,來了幫不上反而佔著位兒……”
劉芬芬不等他說他完立刻責怪道,“什麼世面不世面的,梅親家也不算外人,即便失了分寸,丟人也是丟在自己家里,怕個球兒,再說了,我這正缺人干活呢,偏你是個小氣的!”
“你瞧瞧你瞧瞧你婆麼,這個嘴厲害的喲,我都說不過他,得,今兒我就當一回小性兒的人,才不讓他們在你這受累呢!”
原本打趣的一番話叫眾人都樂了出來,場面十分熱鬧。
洗菜的洗菜,和面的和面,再有燒火的切肉的,人影重重,沒一個閑著的。
幾個歲數差不多的娃子都被裝進了大床里,別看人家歲數小不懂事,可幾個小娃玩的愣是不叫人操心,一個伸著小肉手啊啊啊,另一個立刻接上同樣啊啊啊的,誰也不知道他們說的啥,只有二寶三寶偶然吐出幾個人字兒,還口齒不清的,也沒人有那閑功夫去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