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吃西瓜的糗事梅畫就鼻子鼻子眼不是眼的。
那日晚間,艾奇切了一個在井水里泡了半日的西瓜,給要走的艾美帶了半個,剩下的切成一塊塊擺在盤子里放到門口的小桌上,招呼錢莊錢窖過來吃,又喊著屋內鼓搗東西的梅畫快出來。
梅畫眼饞著這個西瓜半下午了,家人不在自己當然不能吃獨食了,青少年的優良品德絕對不能敗壞,這一听到動靜連忙擲了手中的水晶瓶大步穩穩的走出來。
艾奇在自己對面放了一個小凳子,看著臉上喜滋滋人指了指,“坐這兒。”
梅畫沒想那麼多,听話的跟艾奇對著坐,目光匯成一束光線全然照射在那盤子西瓜上,不等他自己動手,艾奇拿起一塊送到他嘴邊,
“張嘴。”
梅畫一愣,也不多想艾奇從未在外人面前做過這個曖昧的舉動,為啥今兒這麼奇怪反常,當即把嘴張的最大,視線垂下看著送到他口腔里的西瓜瓤,立刻啊嗚大咬一口,誰知剛一動作艾奇便極為迅速的往後一側,再看缺了口的那塊,頂多拇指蓋那麼大。
梅畫,“……”什麼情況?做游戲?嘴里的那一角還不夠塞牙縫的呢!
然後,估計這是梅畫人生中最令人叫苦不迭的橋段了;
就在他呆滯的驚愕的仇視的憤恨崩潰的目光中,對面的人吃了一塊又一塊,旁邊還有一個比麻雀還吵的錢窖,結果那嘴那速度比鱷魚還夸張!
反正等他醞釀起來的焰火沖出頭頂的時候,桌上就剩一堆西瓜皮了,好不嘲笑!
然而還不等他的火焰炸開,面前的人不聲不響的起身,緊接著一個天旋地轉他就被人抱起來往屋走,還不忘吩咐錢窖那小子收拾桌子。
梅畫連羞帶憤一挨到床便留給人一個屁股,全身氣鼓鼓的好像肥大了一圈,艾奇一絲多余的力氣都沒用就把人掰過來,照著梅畫的憋著嘴的臉蛋子親了兩口,看到他眼眶里打著轉兒受屈的眼淚,柔聲哄道,
“那瓜太涼了,你吃不得,而且郎中留話了,西瓜少食。你莫生氣,趕明踫上走巷子賣脆瓜的我給買給你。”說完就開始動手接梅畫的衣裳叫他睡覺。
“你干什麼?”梅畫一驚,來不及理會他那些毫無科學根據的瞎掰,慌張的兩手緊抓著衣襟不放,又想起剛才這人的不人道主義,登時翻了臉,哭天抹淚地大吼一聲,
“你給我出去,我不想看見你,你個流氓,自私鬼,腹黑蛋!”
……
吵吵鬧鬧的日子過的也快,眼瞧著麥收就接近了尾聲,艾奇家竟不一點落人後,別看他家地多,可給他幫忙的人也多,後過來的艾嶺和青牛,再有周實,一個個年輕滿膀子力氣,都是種莊稼的好把式,割稻子的,粘麥麩的,揚場的,大家分工明確,互不干擾。
艾花枝在家管著一日三頓的飯食,艾美,常華和趙葉則幫著送飯送水,家里有了主心骨,艾美跟艾奇兩兄弟也不擔心蹦跳無度的弟夫無人管教了。
這一日,艾東方集合了村里的幾個有輩分的老人公布了一條縣里的布告,接著個這個振奮人心驚喜欲狂的消息猶如炸了馬蜂窩,人人急急奔走相告,聞訊之人滿目驚疑,轉而大喜過望,累倦多日的疲乏一掃而光,不多時村中一片鼎沸之聲;
你道是何種布告?
原來是駐守邊境東城鼓門的大軍直接征集今年的糧草,而這項工作一向是由朝廷兵部主管管轄,卻不知為何今次由東城邊陲地區的布政司來接手協管,並且會派出將士親自征收押運,當場過稱畫押結算。
征集的城鎮下發到每個縣擇取一兩個村莊,而梅畫所在的村子就是其中的一個。
對于有可能這輩子出不了大山的村民來說,這可幾乎是做夢都夢不到的大喜事,簡直是天降福澤,激動之情感染的村里滿頭白發的老者當場灑淚。
能將糧食賣給官家,好處奇多,第一就是不用一車車的外拉,費人費力,二則,價錢上不被打壓,更不會出現斤兩不付之事,三則也不用擔心被收糧的鋪子拒之門外,使得糧食堆在家中賣不出去,家中老小著急上火,不得已最後還要低價賣到遠處。
這個消息一炸開,附近村子跟艾家村的姻親或者能說的上話的人可忙壞了,挽著手提著禮登門造訪,都希望借此機會將新打的糧食一並賣出去,這其中就有跟艾嶺家還沒有定親,但兩方都有了默契的那家小哥兒的爹和阿麼听了消息立刻興沖沖的提著禮品上了門。
艾奇認識人不多,親戚更是少的可憐,也就姑麼這外嫁的一個,頭一天艾奇和艾嶺以及錢莊兄弟提前回去幫錢老三裝車,順帶著將錢莊的大伯二伯家的糧食一道拉了來,你可看吧,征糧的頭一天,艾家村附近可是熱鬧非凡,大車小車,牛車驢車,還有人拉的手推的,人頭攢動,熙熙攘攘,這場景比年關趕集時不多逞讓。
而艾東方沒有勒令阻止的原因自然也是因為上頭發了話,有多少收多少,這是給自己贊功績,給村民留功德,再也沒有比這一箭雙雕的得利機會,艾家村終于翻了身,再也不會提名色變,一推三尺遠,如此大好的前景在望,艾東方自然不會做那等鼠目寸光的糊涂事,只照管自己村子。
道遠的當然頭一天就來了,可一般家里哪有那麼多放置的地方,是以很多人的車兜停在了艾家村的那條主干道上,就連村口也擠擠攘攘的,每一家的收成都差不多兩三車,多一些的五六車,再有那實在扯不上關系只能投機取巧的人,硬插在里面的也不在少數。
當然這些人自然被堵到村外頭,兩個村口都有年輕人把手,來往進村的需要村民帶領,所以當艾奇一幫人回到家的時候可是累的差點虛脫了。
艾美早就將弟弟家門前的地處留著出來,就這還不夠,又拉到常華家一些,才將將裝進去,至于來的這些人,家里真沒地方睡了,錢老大家來了一個兒子,前老二家來了倆兒子,在家上他們的爹,前後加起來多了五個人。
不過還好都是大老爺們,天氣也熱,艾花枝便做主給他們借了干淨的席子對付一晚上。
當天晚上,艾老二請客吃席,當家的漢子們都去了,艾花枝和劉芬芬掌勺,年輕的小夫 們打下手,院子里擺了三桌,村里人想講究也沒那條件,而且之前都照過面,所以夫 們的桌子沒有單獨隔開。
梅畫估計這輩子和劉芬芬也處不到一起了,倆人一見面就嗆嗆,嗆嗆完也不會不搭理對方,該說什麼是什麼,也許頭一秒還針鋒相對,後一分鐘就能摒棄前嫌的湊到一你好我好了;
艾花枝起初以為是梅畫被欺負,一次兩次後就知道倆人那是真不對脾,而且別看佷夫 人小,那嘴可是一點都不饒人,跟蹦豆子似得說的頭頭是道,他又讀過書,有些詞還叫人听的雲里霧里的。
劉芬芬跟他一對上那就是土雞撞鳳凰,滿身土氣,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可他卻還樂此不疲,渾不在意;從旁邊听久了,有的時候艾花枝都想擰梅畫的腮幫子兩下子解解氣,那嘴是真叫人發恨。
“炒雞蛋,你往里加蔥花做啥?什麼也干不了淨搗亂,出去吧!”劉芬芬橫著臉斥噠梅畫,這就是來給他堵心的,那把蔥花都夠他炒兩天菜的!這個混玩應,一點都不知道勤儉!
梅畫不徐不疾地翻翻眼皮,嗤笑,“你有沒有點見識,飲食講究色香味俱全,還要有營養,你光一碗雞蛋里面放點鹽那能吃麼?嬸麼我真替你憂心啊,長此以往,食不對味,你的身體能受得了麼?虧損的厲害的還不是我們心疼。”說完一副勸服不了頗為無奈的搖搖頭。
“我呸!”劉芬芬喝呼一嗓子,往鍋里倒油的手一頓,暗惱自己被這小子一打岔多倒了幾滴油,後悔不跌,更加恨上他了,
“你甭給我拽五拽六的,你那好話我可听不得,我從小到大就這麼過來,沒見到哪不好,你要真恭敬我就趕快停下手一邊玩去,我這供不起你這尊大佛!”
梅畫坐在凳子上攪著雞蛋,故意露出一張無辜的臉,“嬸麼,你可疼疼我吧,你這樣不講情面,佷子我以後還怎麼登門啊!”
劉芬芬被他胡攪的眼暈,一時忘了要做啥,旁邊洗菜的艾花枝笑語晏晏的奪過他的鏟子,眼中全然是得意之情,手一轉就將切好的菜扔進鍋里,滋啦一聲,刺激的劉芬芬頭更疼了。
劉芬芬看到梅畫就氣不打一處來,眼不見為淨,也不跟他說話了,沉著臉扒拉他帶過來的東西,希望能從中找到一絲慰藉。
梅畫感到一陣無趣,翻個白眼對上艾美不贊同的目光,乖巧的欣欣然一笑,萬物生華。
趙葉一直低眉順眼的洗菜切菜,他很想融入進去,只是有些膽怯,前兩天在他拐彎抹角地說了梅畫懶的很不做活後,自己婆麼當時就沉了臉,無人的時候更是擺出婆麼的嚴肅,冷眉冷目的叫他只做好分內的事,其他不相干的切記寡言少行,後來自己夫君知曉事情始末,更是對自己兩日不見笑容。
趙葉只听聞這個梅畫是官配來的,按理說再無親人,身後沒有仰仗,可不知為啥家里人都捧著他,哄著他,稍微累到一點一個個就大呼小叫,結果那人還大大咧咧的沒個規矩,渾不在意,比他們鄉下里長大小哥還不懂事,頑劣不堪;
切,也就長的好一點,皮膚嫩一點,整日里嬌聲嬌氣的,連繡活都不會,憑啥叫這麼多人上眼?而且還有那些個好衣裳,那手腕子上戴的羨煞人的翠珠子,還有那珠光的耳墜子,每每想到這些,趙葉只覺得老天看錯了人,一個無權無勢戴罪之身的小哥竟跟寶貝蛋似的,真叫人心有不甘,只是再嫉妒的發狂,趙葉也不敢輕易無視婆麼話,他才嫁來,根基不穩,講話沒分量,只能,只能慢慢來。
出鍋的菜陸續上了桌,男人們已經開喝了,長輩的一桌,小輩的一桌,空的一桌給夫 ,只是夫 們的菜不比男人們的多,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倒是劉芬芬單獨盛了一碗大鵝炖土豆放到梅畫面前,這桌上也只有這一碗,只是梅畫不領情,因為他對著鵝肉不感興趣,味道總覺得怪怪的。
“真是金貴人啊,這都咽不下去?”劉芬芬坐到他對面,橫眉冷目的沒好氣。
梅畫扭扭身子,後背癢癢的很,討巧的笑,“我不喜歡吃見人就咬的大白鵝!”
艾花枝覺得沒什麼,哄他吃塊肉嘗一嘗,還說就跟雞肉差不多,艾美了解他的胃口,直接吧碗放到桌子中央,笑道,
“嬸麼,姑麼,他真不吃這個,就連鴨子肉都不吃,咱甭勸他了,咱們吃,叫他沒口福。”
劉芬芬皺著眉看向艾美,不悅地道,“都是你給慣的,咱村里人有什麼不吃的?哪個有他口叼,人家想吃還吃不上呢,這可好,淨往外推,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艾美被訓了也不生氣,依舊笑呵呵的,筷子動了起來,桌上的氛圍越來越好,快吃到一半時,劉芬芬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指著艾美催促,
“快去快去,我竟忘了,小爐子了蒸著雞蛋羹,這會子肯定成老窩窩了,快給這混小子端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