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談話過渡
等到藤乃回到蒼白領主號的時候，甦則已經在甲板之上了。
整副骨架組成的沙灘椅被擺在了甲板中央，還帶著海王類特征的骨質遮陽傘嵌在甲板上，為法師阻擋著過于強烈的陽光。
甦則躺在上面，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極度放松的慵懶狀態，而後一側的矮桌上，保存著鮮紅酒液的棕色玻璃酒瓶斜斜地固定在桌上，晶瑩剔透的高腳杯被他輕輕地捏在手中，血色的酒液在其中搖晃，在杯壁上留下絲絲痕跡。
與這副閑適模樣不符的是，他的左手上綁著厚重的繃帶，原本散發著神秘氣息的“血歌”，此時已經失去了它的左袖管，只有些許拉扯後的殘留物在左肩頭垂下。
“回來了啊。”
甦則朝著藤乃舉起了酒杯，而後輕輕抿了一口酒液。
“感覺怎麼樣？好玩嗎？”
他用著一副了然的語氣提出了詢問，就差將“嘲笑”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藤乃沒有回答，她找了一處空著的位置靜靜坐下。
甦則也不在意，他繼續說了下了去，“肯定被那些人排斥了吧，誰讓你要在他們面前展現自己的‘異常’的呢？”
“說起來，你的自制力還真是差呢，只是還稱不上是‘人’的幾個小玩意就讓你沉醉其中。如果不是我制止的話，會不會干脆地把在場的所有‘人’都變成那樣...嗯...殘缺的‘藝術品’？”
“夠了，不要再說了。”
少女有些煩躁地喊了出來，盡管依舊是那微弱的細小聲音，但是情緒的劇烈激蕩，使得“力量”在其中勃發。
甦則轉過頭看向這個少女，眼神中終于帶上了光彩，“你的天賦真是不錯呢，只是簡單地教導了一些連基礎都稱不上的東西，就有【魔力】在體內成型了。如果是在‘那個’世界，我肯定不擇手段也要讓你成為我的學徒......不過，現在的話，就無所謂了。”
“只是，你要小心，別把自己玩死了。”
“話說回來，你好像對于我的過去很好奇呢，總感覺你想問我什麼似的。”法師又變回了那慵懶的姿態，“也沒什麼不可以說的，不過是一個很無聊的世界。”
“嗯，那是一個用來制造‘人類’這種產品的巨大工廠。收集材料，然後進行簡單的粗加工，在這時候就已經能夠看到產品的雛形了。于是，工廠的負責人們會將特性相似的半成品放到同一個車間，進行再次加工......接下來就是無聊的加工、檢測的過程了......”
“如果最後的檢測通過的話，那麼就這樣......”
甦則虛握著右手，像是拿起什麼東西似的，而後在空氣中按了一下。
“在名為‘人類’的產品的身上蓋上一個‘合格’的章，隨後就可以投放到名為‘社會’的市場當中了。因為每個產品都有著不同的特征用途，又特意調查過市場需求，所以倒是挺好賣的，基本上每一批產品都會很快就銷售完。”
“不過，就算是這樣，還有著名為‘售後服務’的程序等候著這些產品，比如說定期檢查呀，回收再造呀，總而言之，偶爾會有一些產品會被淘汰......雖說是偶爾，但建立在‘地球’這麼大的基數上數量還是挺多的......”
“這些被淘汰的產品會怎麼樣我想你應該可以猜得到吧，不外乎維修和摧毀這兩種罷了，也是很無聊的事情。”說到這里，甦則突然笑了起來，“雖然不是很喜歡，但是我身上蓋的章是‘優秀’哦。”
“也就是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認可的......”
“哪怕是，把其他產品摧毀、回收廢棄產品進行維修，這些行為都是被允許的哦......就算是當著檢測員的面這麼做，也不會被檢測出‘錯誤’......”
這時候，甦則露出了極為惡劣的笑容，“有時候，這些檢測員自己也會被鑒定為‘不合格’呢，這樣的場景大概是那里唯一有趣的地方了吧......”
——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世界？
——這已經不是能用“扭曲”來形容的世界了吧？
雖然是平淡的話語，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刺激自尾椎處升起，藤乃那縴細的身軀不自覺地為自己腦中的想象而戰栗。而後，她愈發琢磨不透這個男人的想法——既然認為那里無聊，為何又想要回去呢？
于是，她將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
“但是，甦先生之前也曾說過吧...你想要回去那個世界，這是為什麼？以及，為什麼，我感覺甦先生對待我的態度，很特別？”
“原因的話，很簡單啊...只是有一個問題想不通而已。”
甦則從躺椅上起身，冷淡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生動的表情，“疑惑”這兩個字仿佛書寫在臉上那樣顯眼，“你看啊，人類這種事物，是可以將任何描述性語言加在這個載體之上的事物，美好、殘酷，溫馴、凶暴，勇敢、懦弱......但不管是哪個，都有著與之對應的【描述】可以在【人類】身上體現。
就像你眼中漂亮的紅綠色螺旋一樣，【人類】這種東西是圍繞著某一根不知道在何處的【軸】，建立在【矛盾螺旋】之上的，就連深刻在體內遺傳信息之上的也是這樣的螺旋。
但是呢，在那個工廠里面，它們經過一系列的加工，在逐漸剔除【螺旋】另一側的事物，試圖將殘酷、凶暴......等等描述消除。
我很好奇，這樣的工程是怎樣的原理？後天的加工真的可以抹去先天的特性麼？
雖然進行過很多次嘗試，不過始終都沒能成功。作為嘗試的副產物，我肯定了一點，盡管為我們蓋上了‘合格’這一紋章，但實際上這些‘合格’的產物都是‘不合格’，它們並沒有完全被剔除，只是被壓制、消磨了絕大多部分......通過引導，或者二次加工，完全將這些【描述】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這些東西，我相信工廠的負責人肯定知道，但是，他們依舊沒有停止這一項工程。看起來就像是他們有著“絕對會成功”的把握一樣。
......所以，我十分地好奇......倒不如說，這種好奇已經化作了我的一種‘成分’了。”他用手指比了個小巧的角度，“大概在百分之三十左右吧。”
藤乃為法師臉上、眼中的狂熱所震驚，但是她依舊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的想法——
——雖然在講述著對于那一項【工程】的好奇，但每當他說起“人類”這個單詞的時候，眼中的光輝就像是太陽一般熾熱，就好像，他所追求的，只是簡單的、極為單純的【人類】，他所渴求的只是【人類】本身——
——藤乃不能理解這其中的意義，因此，她的眼中依舊帶著疑惑。
法師注意到了少女眼中的疑惑，但他只是認為這是對于第二個問題的疑惑，于是，他繼續說了下去。
“至于為什麼特別地對待你，那是因為你本身就是特別的......我認為用【一般】的態度對待你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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