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海岸,是夜。
暮色中,喬唯愛俯身倚在泛著銀光的欄桿上,眸光幽幽,在一片沉思中,遙望著同樣幽靜而神秘地海灣。
海面上有風吹來,風雖不大,也呼呼作響,潮濕的空氣夾帶著細雨,陰濕而冰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動了動腳,腿心處瞬時泛起一陣難忍的麻痛,眉心緊蹙,她咬唇抽氣隱忍。
仰首看天,面上一片濕潤,有雨。抬手撫了撫頭發,手心里亦是一片濕涼,始才驚覺,雨幾時下大的?發絲已潤透,自已竟毫無感覺。
低頭瞄一眼腕上的手表,她站在這,已有一個小時了!
喬唯愛知道再不走,約會的時間該過了。
但剛一抬步,明眸四顧間,周圍光線昏昏,煙雨蒙蒙,剎時,心中那股無法平復的惆悵復又涌上胸口。
縴長濃密睫毛,綴滴著太多濕氣,沉重無力的眼皮,更使她心情晦暗。努力地甩了甩頭,仿佛有水珠從睫毛間飛落,莫名地,自已的動作,竟令她聯想起一句古詞︰“眉間緊鎖一片輕愁”。只是,她此時的心情,豈止是一個“愁”字所能言盡。
低沉至此,腦海里,胸懷中,那股無法排遣的失望和悲觀,隨著她呼吸的動作,在身體血管里,涌升漫散到四肢頭頂,腳底。
軟軟地,她重新倚回到欄桿上,明亮如水的眼眸輕輕闔閉,流露出滿滿疲憊和厭倦。
腦海里,浮現出一雙男性的眼晴,已然模糊的輪廓,經歷如此長久歲月流逝,變得更加虛幻不實。婉如月下水中,那一道淺淺卻明亮的影子,就那麼無聲無息地,鐫刻進了她的心靈深處!
一年半了,她輾轉往復,在北方古城和這座海邊小島之間苦苦尋覓,尋找在她腦海里只存留了一雙眼晴的那個人,那個男人!
憑一已之力,大海撈針的一層層排查,唯一出現的一絲希望,就是今晚這場相親會,她將要見到的男人。
整整十年,她魂牽夢縈,念念不忘。黃天有眼,覓得這一縷希望時,她的激動狂喜,可想而知!
然而,就在她赴約的途中,就在她已然行至酒店門前之時,一通該死地電,話,在剎那之間,無情地敲醉了她所有的夢想,所有的美好,所有的希望!
她知道了,不是!
母親處心積慮幫她安排的這個男人,不會是她想要的那個,不會是她十年來日。日夜夜,不停幻想思念的男人!
她的人,她的心,在那一刻,像這港島海邊的落日天空一樣,黑了!
喬母來電催促,語氣緊急,稍有擔憂,全無半點無責備之意。
“愛愛,客人已經到了,快進來吧。”這場相親約會,雖是母親在積極張羅,卻是她先開口提起。
她不願進去,已經知道結果,約會變得沒有意義。但重禮好面的母親,于情于理,都不該落一個被人非議“不會處事”的尷尬境地。
轉身朝街道走去,穿過馬路,往左走五十米,就是她要趕赴約會的地點。
濕漉漉的黑柏油馬路上,幾道黃色漆畫成的斑馬線,格處醒目。在玻璃街燈的燈光照射下,更顯潤澤明艷。
她慢吞吞地走了一半,猛然剎住腳步,停在斑馬線中央。右手邊,一輛高高大大的黑色轎車像是無人駕駛般,直刺刺地沖了過來。
“吱”緊急剎車,優質輪胎緊密地摩擦著,密度強度卓越的柏油路面,發出響亮但不刺耳的聲音,但足以震懾人心。
車子微微朝左斜停在馬路邊,駕駛室的車門打開,黑衣黑服的司機,下車繞過車門,腳步疾健地走到她面前,高大魁梧身子鞠躬成九十度,誠意十足地連聲表示歉意。
她微微受驚,不自禁向後退一步步,回吸一口氣,沖人擺了擺手,語氣淡定而輕緩地說︰“我沒事。”
轉身欲走,司機在身後疾呼,她驀然一回首,眼光就越過正在躬身致歉的司機,看進他身後的黑車子里。
車子後排座那墨色的車窗玻璃,沒有關。彼時,一雙幽深沉靜地黑眸,毫不掩飾地對上她的眼晴。
車子里坐著一個男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副老板氣派。喬唯愛無心地打量著,看上去,他衣衫華貴,面容俊朗,神情優雅。
男人也同樣打量著她,但很認真。那黑眸清秀好看,散發著禮貌而溫和的光亮。
喬唯愛微微一震,那雙向她灼灼而來的黑眸,竟然幽深似海,溫柔無比!
見她沒有反應,男人輕輕一笑,更為摯懇地對著她點了下頭,那動作,深表歉意而又恰到好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