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二,玉扣兒手里提著安大嬸為她準備的行囊,坐上宮中派來的馬車告別了安氏夫婦。
馬車里算上她,共有六名女子,看她們的衣著裝扮高低不等,想是來自不同州縣。昨日剛下過一場大雪,寒風呼嘯中地面上的積雪已然結成厚厚的冰層,趕車的兩位公公不敢走的太快,就那樣慢悠悠地前行著。
安氏夫婦站在家門口,不舍又擔憂地望著馬車緩緩駛出巷子,良久後才收回舉著的手,面色隨之變得有些怪異。
“老頭子,你快去通知公子,告訴他人已送進宮里。”
安大叔點點頭,深色緊繃著匆匆離去。
而此時馬車內的玉扣兒全然不知外面的情況,只是稍稍打量兩眼車里的人後,便緊了緊懷里的行李,手下意識按在放有籍賬的地方。
說起來進宮前的準備可謂一波三折,他們搜腸刮肚倒是想到不少不具名氣不引人注意的小縣,可礙于手中資源短缺,挑來選去竟是沒有一個能夠符合玉扣兒的要求。就在安大叔急的團團亂轉之時,冷不丁地忽然想起來自己那位英年早逝的弟弟,倒是很符合要求。
提到弟弟,安大叔不免又傷懷一番,隨後向玉扣兒講述弟弟安邦的事情。大體便是他的這位弟弟自小聰慧,全家人將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而弟弟安邦也沒有讓家人失望,一舉中了進士,並在同年遇貴人,被安置到縉洲做了知府。安邦為人耿直,辦起案來剛正不阿,他認為想要治下,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就必須先把這歪掉的上梁先扶正了。所以他在這方面著實下了一番狠功夫,只用了短短一年便對縉洲的各個縣衙進行了大清洗。
安邦初來乍到,又滿懷一腔熱血,不知這官場中的黑暗,也因此在這次大清洗中得罪了不少小人,其中不乏心狠手辣之輩。
正所謂︰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這不安邦上任還未滿三年,便離奇死在府里。上頭也曾派人過來查過,可最後卻不了了之。想來那害他之人定有靠山,而且權勢不小。
弟弟和弟妹含冤慘死,安大叔一家人哀痛不已,沒過多久安家老爺和老夫人也隨之撒手人寰。剩下安大叔一家三口,以及弟弟的一個遺孤。
也不知他們安家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悲劇接二連三發生,安邦的愛女當初僥幸逃脫掉歹人的毒殺,卻在安邦夫婦死後兩年,小如意忽然患上不治之癥,不足一個月便也離世了。
安大叔承受不住這種打擊,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最後守滿三年孝期後,便變賣家產又從縉洲搬回了京城老家。一晃十年已過,自家姑娘也已出嫁,只剩下他和老伴兒相依為命。
十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當初在官場上曇花一現的安邦早已被人忘卻,安大叔和安大嬸也過著安穩平凡的日子。
只不過雖然安邦已去世多年,但他畢竟曾做過官,又為朝廷做過貢獻,連帶著他的遺孤自然也就與常人的身份有所不同。
若非這次為了送三姑娘進宮,安大叔是不願回憶那些陳年哀事的。不過說來也巧,他那早夭的佷女與三姑娘年齡相當,三姑娘頂替她的身份入宮,倒也不會引來懷疑。
也慶幸當初小如意離世時年齡尚小,按規矩不能為其辦喪事,也不可將人埋于祖墳之中。所以安大叔便只在家中為她做了一場小法事,並將其火化未曾立碑墓,所以至今沒有幾人知道安邦的女兒早已不在。
或許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在小如意離世十年後,有一個小姑娘用她的身份替她活了下去。
馬車仍在緩緩前行,玉扣兒收回思緒,緊緊握住包裹里面的籍賬。
安如意,玉扣兒……
從此以後這世間扣兒便是如意,如意便是扣兒,密不可分,苦難共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