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眼前,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耳邊,遠遠地,有嘹亮的歌聲隨風傳來。
藍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一切是那麼美好而又靜謐。
有一少年,騎著馬,從遠處奔馳而來,成了這幅畫卷上最亮眼的存在。只見他神采奕奕,器宇軒昂,右手揮動著馬鞭,那白色的馬兒,便猶如一道閃電,迅速劃過這片草原。
“駕,駕,駕!”少年越來越盡興,他本就是為草原而生,在草原上奔馳,是他一天里最大的樂趣。與白馬為伴,從不孤單。
奔跑了整整三圈,他才勒住馬韁,止了腳步,翻身下馬,順了順白馬的鬃毛,“好家伙,今天你也很出色,走,回去給你上等草料。”
白馬似是听懂了少年的話語,長嘯一聲,以示應和。
“走,咱們回去!”少年牽著白馬,緩步向前方不遠處的帳篷走去。他抬頭看了看藍天,赫然,有一片白馬形狀的雲朵飄過,兩相對比相映成趣。
少年露出笑容,不由得加快腳步。那大型白色尖頂帳篷,便是他的家,也是這片草原赫赫有名的察哈爾王所在的營地。
作為這片草原之王,察哈爾王赤術的大名響徹草原。三十年前,他以一己之力,平息草原逐部的紛爭,被十余個部落共推為草原之王。年過五旬,赤術依舊寶刀未老,神采不輸當年,各部有任何爭議,依舊以他的處置結果為準。
而這少年,便是察哈爾王的幼子,木合。與中原有異,草原各部均以幼子為尊,更何況,木合還是察哈爾王的嫡子。雙重身份,注定了他與眾不同的尊貴地位。
“我的兒,你怎麼又跑出去了。”木合剛牽著白馬,回到帳篷外,便看到穿著乳白色長衣的阿娘站在門口,等候著他,“大汗正在里面,等著你。”
“我這就進去。”木合將馬繩遞給阿娘,轉身,掀開門簾,走進帳篷內。
這里面,早有十數個熟悉的臉龐。木合匆匆地掃了一眼,除了察哈爾王,還有長兄韓吉,二兄巴圖,以及其他管事的親友。他們臉色鐵青,當十余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射在他身上時,木合感到渾身上下的不舒服。
“你怎麼才到?”察哈爾王高聲怒斥。
“我不知道要開會,並沒有人通知我。”木合找了個空位置,也不正眼看察哈爾王,只隨意坐下,語氣里,有些許不在意。
“胡說!明明昨天有告訴過你!”察哈爾王的火氣蹭地一下就上來了。對他而言,這幼子哪里都好,就是太不听話,年紀雖小,但架子卻大,總是一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態度,真叫人窩火。
“我這不是過來了麼,大汗,有什麼事非得我參加嗎?”木合的語氣里滿是不在乎,甚至,還有些許的輕蔑。他只不過十五,因著未成年,凡事便也沒有決定權。故而,在他眼里,他的參加與否其實並不重要。
“三弟,我們在討論派你去中原的事,這還真得你參加。”坐在木合身邊的韓吉,推了推他的胳膊肘,低聲提醒道,“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不去。”木合眼皮也不抬,干脆利落地拒絕,“草原多好,干嘛要我去中原?那麼遠,那麼無聊,還不如……”
“這也是為你好,多看看草原之外的世界,可以長長見識。畢竟,我們與中原相鄰,日後打交道的地方多了去了。”作為長兄,韓吉多了三分耐心,見木合有些許不耐煩,只更耐心地講解其中原委。
“我不去,沒意思。”木合故意側坐,背對著韓吉,重復著他的觀點。
帳篷里的其他人見狀,不由得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在他們眼里,木合便是未來的草原之王,卻依舊如此意氣用事,真是令人不明。
“都閉嘴!”察哈爾王被木合的態度氣得直哆嗦,若不是巴圖攔著,真是會一巴掌扇到木合的臉上,“瞧瞧你,最近都成什麼樣子了,你的眼里還有這片草原嗎?”
木合不說話,只保持沉默。然而,他的眼神,卻猶如臘月里的冰雪般寒冷。許久,他才開口,忍住怒火,問道,“什麼時候?”
“三月初三,到達中原的京城。這兩三天,你得早做準備。”見木合松了口,察哈爾王的語氣才逐漸平衡,有了些許慈父的味道。他走到木合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此去較遠,可以不急著回來。”
“為何?”木合不解,反問道。
帳篷內響起眾人的嘆氣聲,察哈爾王的臉色,也在一瞬間由晴轉陰。有些話,不能明說,但若不明說,看來木合是不能理解。“沒有為什麼,這是一道命令。”無奈,他只有下了狠話,才堵住木合的嘴。
“那為什麼不選二哥去呢?二哥分明比我更合適。”木合又一次高調地唱出反調,義正言辭地反駁道。在他眼里,巴圖能說會道,常年與草原各部落接觸,更善于外交。
“可別,三弟,真得你去。”巴圖反應迅速,在察哈爾王暴怒之前,果斷拒絕了木合的提議。但眼神里,分明有一絲落寞。他想去,但,他不能去,這不屬于他的職責氛圍。
“夠了,就這麼定了。”察哈爾王忍住最後一絲怒意,才使得慈父的形象不至于轟然倒塌,“你也不小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能領導一個部落。”
又來了,又是老掉牙的故事。木合癟了癟嘴,一臉不耐煩,甚至,不等察哈爾王說出散會二字,便徑直離開了帳篷。帳篷內的氣氛,太過壓抑,還是帳篷外好,藍天白雲,空氣清新,是zi you的味道。
帳篷內,氣氛驟降至零點。
“大汗,我去勸勸他。”韓吉起身,朝巴圖遞了個眼神,示意他穩住察哈爾王的情緒。待確認對方明白後,韓吉才欠身,離開帳篷。
韓吉與木合是異母兄弟,比他年長十余歲,辦事果斷老練,深得眾人口碑。察哈爾王忙于草原事務時,便習慣性將木合交給韓吉教育。
在木合眼里,長兄亦是半個父親,當木合不肯听他人的話時,韓吉的話,卻多多少少佔據著些許分量。是一份尊重,更是一份仰慕。
因此,當韓吉站在木合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時,木合並未表現出任何反感,只悠悠地開了口,道,“大哥,你知道的,我是真的不想去。”
“但非你去不可,明白嗎?”與往常的溫和不同,此刻,韓吉的話里帶了三分強硬,不容任何反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