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買我們家？”
面前的少年一看就什麼都不懂。雖然不知道對方是有什麼愛好, 好好的公司不管，非要跑去給人家去當助理, 可一個中上層娛樂公司的規模，還不至于他們家多放在眼里。
旁人還不及開口，寧飛平嘲諷的冷笑聲已經響了起來︰“小子, 白日夢做多了？我教教你——就算這個公司真是你的, 就你們這個破娛樂公司, 我們家的資產夠買三個！你——”
他原本冷嘲熱諷得正囂張, 卻只說到一半，就忽然察覺到些許異樣, 下面的話也卡在了喉嚨間。
除了他以外, 居然沒有一個人因為這樣听起來異想天開的話笑出來。
顧溪站在原地, 一味沉吟不語。方坤膽戰心驚, 低著頭唯唯諾諾地縮在邊上，不勸說也不解圍。連助理都神色緊張，一個勁地給他打著手勢, 火急火燎地讓他停住話頭。
寧飛平只是惱羞成怒，卻並不蠢，蹙緊了眉，心頭驀地騰起些不祥預感。
別人不說話就算了, 方坤卻該是真知道這個小總裁的家底是多少的。
看他之前殷勤的樣子, 要是陸輕舟那句話說得錯了, 一定早就在自己嘲諷之前沖出來打圓場, 不會叫對他有生殺大權的少東家就這麼落了面子。
可方坤卻不僅沒開口解圍, 甚至連句話都不敢說，身體到現在都沒站直過。
寧家的資產確實不弱，卻也還到不了什麼頂層。供他在娛樂圈里橫沖直撞綽綽有余，但要是真踢到什麼鐵板上，不光是他，整個寧家都要跟著一起遭殃。
在金字塔頂尖上的那些存在，但凡惹了一個，無論這句所謂的“買下來”是不是真的，寧家都會被無數下屬的勢力自發針對，到時候或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面子相比之下反而沒那麼重要，寧飛平神色變幻不定，來時的怒氣幾乎盡數消退，倒是背後隱約滲出些層層疊疊的冷汗。
要是真的惹了什麼不能惹的人……
“他們家沒什麼好的，買了糟蹋錢，不買。”
把家學淵源的小狗仔圈在身邊，顧溪安撫地順著他繃緊的脊背，直到掌心下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才耐心地低下頭，迎上那雙黑眸里不作假的認真。
是奔著他來的麻煩，就該由他來親自解決。
帶著陸輕舟回來，只是為了當著對方的面把約續個百八十年，買個寧家多少還是有些浪費了。
……
要命。
隱約覺得自己和這一對舅甥待久了，思路也開始越發不對勁。顧影帝及時清醒，晃了晃腦袋把這種要不得的念頭驅出腦海，換回了正常人通常會采取的辦法︰“不如我現在去把他揍一頓，賠償的醫藥費公司能幫忙報嗎？”
重新迎上他的小狗仔，顧溪的語氣就恢復了一貫的柔和溫存，眼里還透著些笑意，一點都沒有因為之前的風波而引起絲毫波動。
“公司——”
心底翻覆的情緒被細致妥帖地安撫下去，陸輕舟仰頭迎上顧溪的目光，唇角抿起一點弧度，認認真真模仿著他的語氣︰“能幫忙揍。”
看著有樣學樣的小東家，顧溪終于再忍不住笑意，礙著人多不好抱他，抬手落在他頭頂，輕輕揉了揉。
掌心的觸感柔暖，陸輕舟放松下來，黑眸里透出一點期待的晶亮光芒。
能幫得上的。
顧溪心底溫軟成一片，把那雙眼楮里的清湛亮芒穩穩收在眼底，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雖然威脅人的時候語氣依然絲毫不到位，但這樣出去，大概就不會再挨那些不長眼的欺負了。
還有自己呢，他的小狗仔學到這個地步就足夠了。
“你們要干什麼？你們——你們不要亂來！聚眾斗毆是違法的！”
這兩個人說得煞有介事，也不知道是真打算動手還是嘴上嚇唬人。助理嚇得一頭冷汗，啞著嗓子急聲開口，示意後面的保鏢快上來護人，寧飛平也再沒了先前的底氣，被助理往後扯著，臉色依然陰一陣陽一陣的變幻不定。
“寧總，我現在實在是忙不開，您先回去，等我有時間再去您那里拜訪……”
眼看有要解圍的勢頭，方坤匆忙上前，不迭幫著把人往外推，趁機擠到助理身邊，咬緊牙根擠出些狠話︰“這家人誰都惹不起！別火急火燎地蹦 ……別以為他說的是玩笑話，十個寧家他都買得起，小心最後咱們一塊兒玩兒完！”
他當初暗中收了寧飛平給的錢，答應幫忙整治顧溪，一來貪心難抑，二來也是想為後路做個準備，好歹和寧家搭上條線。
原本合作的時候都是好好的，可誰知現在事情鬧得沒法收場了，寧飛平居然不僅揚言威脅要公布他受賄的證據，還這樣親自打上門來。方坤心里同樣窩著一團火氣，看著這兩人也沒了當初的好臉色。
助理自知理虧，悶頭不吭聲，咬牙把寧飛平往外面護。眼看著這幾人就要被推出去，方坤才稍稍松了口氣，身後卻傳來陸輕舟的聲音︰“方經理。”
方坤心頭一提，不迭回身快步過去，身體恭敬地躬下來︰“陸總，您說，還要我干什麼……”
“你也跟他一起去吧。”
陸輕舟抬頭望著他，語氣平靜，清湛黑眸里依然是一成不變的認真光芒。
方坤額間瞬時飆出冷汗，臉色忽的蒼白下來︰“陸，陸總！我是做的不好，我因為顧影帝要解約了，我想替公司多——多掙一點兒，對他有不少壓榨的地方……”
他心里裝的都是怎麼把那兩尊殺神應付走，現在才意識到顧溪和這位少東家似乎關系匪淺。不由越發忐忑，掙扎著試圖解釋︰“顧影帝可能和公司產生了一些誤會，我們，我們願意解釋，請您再給我個機會……我願意給顧影帝道歉！我們以後絕不會再——”
“不會再什麼，不會再收我的錢，算計自己公司的藝人？”
早已和顧溪徹底針鋒相對，剛剛不知道那個少東家的身份，該說的不該說的也都說過了。寧飛平冷笑著打斷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方總經理想在兩邊通吃，算盤未免打得太好了吧！”
他從來都不是認栽的脾氣，就算栽了，也總要拖下水一個。即使拖不住顧溪，也要讓這個方坤一起栽進去。
“寧飛平！”
方坤瞪圓了眼楮，冷汗順著額角淌下來，轉向陸輕舟，磕磕絆絆想要解釋，目光掃到門外，卻忽然驚恐地縮緊。
往日的保安和警戒線都撤了，記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圍了不少。公司的門沒關，里面的聲音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一個個鏡頭毫不避諱地對著他們，閃光燈拼命閃個不停。
這原本是他給顧溪準備的“教訓”。
寧飛平神色驟變，一把推開眾人，在保鏢和助理的簇擁下一言不發地上車離開。
陸輕舟沒有再開口，握緊了顧溪的手，拉著他進了電梯。
前台和工作人員早得了交代回避，空蕩蕩的大廳里，只剩下方坤被記者圍困，嘶聲喊了兩句，終于失魂落魄地低了頭，臉色徹底灰敗下來。
*
電梯已經有些陳舊了，嘎吱作響，搖搖晃晃地往上升著。
顧溪靠在轎廂壁上，長長呼了口氣。
迎上陸輕舟立即投來的關切目光，顧溪淺笑著搖搖頭，朝他展開手臂，潤涼的身體立刻撞進懷里，張開手臂用力抱住他。
攬著身體的手臂很用力，有無聲的安慰支持透過緊貼的胸口，沿著心髒的搏動源源不斷透過來。
顧溪低頭微笑，親了親陸輕舟的唇角，把他的小狗仔擁進懷間︰“我第一次坐這架電梯的時候，比你還小，十五歲，是逃學背著書包來的。”
那時候的躊躇滿志，那時候的野心和夢想，好像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陸輕舟握住他的手臂，仰頭安靜地望著他，黑眸里的光芒依然清潤堅定得一如既往，仿佛認定了一件事就永遠不會更改，沒有因為身份的轉變而生出任何變化。
顧溪忍不住抬手撫上去，指腹輕柔細致地劃過眉宇，低頭在他額間落了個輕吻︰“我從很久之前就盼著解約，甚至想過賺夠了錢就回家，再也不演戲了，好好的輕松輕松，或者出國去長長見識。我把解約的時間標在日歷上，一天一天地數，終于數到了這個時候。”
陸輕舟拉住他的手，抬頭開口︰“我陪你。”
做什麼都沒關系，如果顧溪喜歡平凡的生活，他們也可以一起去找個僻靜的地方住下。他很會做家務，系統又會蓋房子，在徹底脫離劇情線之前，一家人都可以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听到他分外認真的語氣，顧溪不由微訝，稍稍挑眉，故意含笑逗他︰“做什麼都陪我？”
“都陪。”
陸輕舟點點頭，握緊了他的手，黑眸里折出不容置疑的堅定光芒，抿了抿唇輕聲開口︰“帶我一起……”
他想去每一個有對方在的世界。任何新的環境，新的身份，即使對他或許有些困難也沒關系，只要有對方在，其他的都不是那麼重要。
顧溪用力眨去眼里的潮氣，依然微笑著落下視線，把他的小狗仔滿滿當當攏在目光里。
陸輕舟抿了抿唇，仰頭主動去吻他。
小狗仔的感情直白坦蕩，容不得半點迂回勾旋。顧溪眼眶發燙，展臂把懷里的身體圈住，低頭細細描著他的唇瓣︰“那我還想考博士……”
陸燈︰“……”
系統︰“……”
系統︰“禽獸！！宿主他都是有預謀的！都是陰謀，他——”
陸燈的身體僵了僵，艱難地仰起頭，抿抿泛白唇角︰“我陪你。”
就只是寫作業而已。
又不是第一個世界寫作業了。
系統心痛得幾乎原地解體，代碼到處亂飛。陸燈不忍心再叫它幫忙，打定了自己做作業的決心，深吸口氣視死如歸的抬頭，卻被顧溪盛滿了笑意的目光穩穩罩住︰“嚇唬你的。”
陸燈不由微怔，眨眨眼楮望著他。
顧溪含笑低下頭，趁著電梯到達的最後一點時間，攬著人低下頭，吻了吻他的耳畔。
“我想簽八十年的約，分成按百分之一算，剩下的都上交。一年一部戲，拍戲的時間要求總裁陪著開房，剩下的時間要總裁陪同度假。夏天要小風扇冰淇淋，冬天要火鍋麻辣燙，晚上還要求有專職狗仔幫忙偷拍……陸總答應嗎？”
陸燈望著他，心跳輕快，唇角愈揚起來。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頂層。
*
寧飛平倒霉的很快。
方坤為了陰他特意收買的記者，反而把那兩個人堵了個正著。娛樂圈的演員較勁變成了不當手段的公司競爭，一上午的功夫，新聞已經紛紛灑灑佔據了各大網站的醒目位置。
寧家已經緊急聲明了和這件事毫無關聯，卻依然晚了一步。
翊坤的神秘後台聲稱要買下寧家的花邊新聞被炒得沸沸揚揚，客串少東家秘書的顧影帝已經接了十來個電話，都是穆瑾初留給陸輕舟的企業。估計是正好對著寧家的經營範圍買的，顧溪算了算，大概剛好能在一周內讓寧飛平全面掌握一下要回去繼承的家業。
顧溪靠在沙發里翻著新聞，瞄著他的小東家在電腦前刪刪改改，不由好奇︰“輕舟，要寫這麼多嗎？”
“就快好了。”
陸輕舟循聲回身，認真應了一句，就又回到電腦前繼續敲打修改。
實在忍不住滿腔探尋，顧溪偷偷拿過小狗仔的寶貝相機，透過對焦放大了屏幕，看著陸輕舟刪改的內容，原本的笑意忽然微凝。
……
想起舅舅給自己的那份劇本，顧溪胸口強烈一酸，深吸口氣，輕輕把相機放下，撐身站起。
陸輕舟微抿著唇，專注地盯著屏幕，在每天抱一個小時的條款上斟酌半晌，還是依依不舍地刪除了時間，卻又在三十分鐘和四十五分鐘里舉旗不定。
顧溪畢竟是公眾人物，這些天里他已經真真切切見識過娛樂圈的風波，雖然很想能多待在一起，但必需要考慮到對方的形象，不能太過任性了。
陸輕舟猶豫半晌，還是試著敲下四十五，正準備交給系統進行精密推演運算，溫暖的身體忽然從背後覆下來，將他滿滿攏住。
陸輕舟在他臂間抬頭，溫聲開口︰“著急了嗎？很快就好，我還要算一下……”
系統建模的能力越來越強，前幾次的演算都很成功，這一次應該也能算出對于顧溪來說最安全的區間，他還可以取里面的最大值……
念頭未盡，他已經被顧溪打橫抱了起來。
“我來寫。”
顧溪親了一口，抱著他坐在電腦前，讓他靠在自己肩上，慢慢揉著陸輕舟柔軟的發尾，深吸口氣眨眨眼楮。
他的小狗仔哪里都好，又直白又純粹，認定了就不會改，比任何人都更坦蕩堅定。
就是太懂事了。
這一點要改。
顧影帝決定給自己的小東家改改毛病，見陸輕舟想要去踫鍵盤，攬著他的手臂就緊了緊，一手利落地敲下改動的內容。
想抱，什麼時候都能抱。
想一直在一起，想坐一輛車，什麼時候都能坐。
想住在一起，用不著今天去誰家明天去誰家，用不著規劃安全路線。他還有那麼多地方沒帶著他的小狗仔玩兒過呢，開房都開不完，回什麼家。
顧溪原本就沒打算掖著藏著，大刀闊斧地改著條款。察覺到懷里的身體由緊張慢慢放松下來，又用力將陸輕舟抱住，眼眶也燙了燙，低頭親了一口︰“我想秀恩愛，打報告了，希望總裁批準。”
第一天就承認了自己的潛規則，奈何網友說什麼都不肯信，一點也沒有往日直者見直基者見基的發展，顧影帝已經忍了挺久了。
陸輕舟在他懷里抬起頭，胸口些微起伏。依然張口想問，卻被顧溪低頭吻上，把所有的話都盡數融在了綿長的親吻里。
……
這次喘過來氣了。
*
奪取了自己續約合同的修改權，篡位成功的顧影帝把小東家摟在懷里，柔聲哄了他休息，文思泉涌地敲打著全新的內容。
陸輕舟昨晚睡得很好，現在還不覺得困。偷偷瞄了一陣他寫的合同，還是忍不住臉紅，低頭摸過平板，翻起了自己新接到的報告文書。
“都有什麼事，有沒有要我幫忙處理的？”
顧溪一心二用，一邊攬著人敲鍵盤，一邊親了親陸輕舟的臉頰。
陸輕舟很聰明，學起東西來也快，但思路總是太過直來直去，又對娛樂圈里的很多事不算熟悉。顧溪看得久了反而學了大半，忍不住伸出援手，這一會兒已經幫他處理了不少的事務。
陸輕舟靠在他懷里慢慢翻著，輕輕搖了搖頭，劃過幾頁，忽然抬頭︰“劇組里還要再招演員，第一批資料送來了，我們明天去面試嗎？”
“這麼急？也好——那我們一起去，我幫你試戲。”
顧溪點點頭，放開鼠標，低頭和他一起看著發過來的演員資料。
屋里的空調開的有些涼，兩人臉頰貼著臉頰，陸輕舟被他焐得暖乎乎的，忍不住輕抿起唇角，把平板放在了兩人中間。
“舅舅果然是專業的，劇組的質量一上來，演員的水平也都跟著提上來了。”
顧溪翻了幾頁，忍不住感嘆一句，握了他的手慢慢講著每個人的水平長處，把濫竽充數踫運氣的直接劃掉。正要翻頁，陸輕舟的目光卻忽然微動。
“有認識的嗎？”
顧溪挑挑眉，視線留在那一頁上，來回好奇地掃了幾遍。
陸輕舟輕輕點了點頭，反握住他的手。
楚恆，盛星娛樂的少東家，也是這個世界的真正主角。原本這個時候是應該因為顧溪被狗仔追車出了意外，作為替補去《旅途》面試，然後一舉pk掉費盡心機的寧飛平，得到那個注定大火的角色的。
也不知道怎麼會被他們的劇組給吸引過來了。
顧溪好好活著，一點意外都沒有出。
穩健有力的心跳聲從背後傳來，陸燈悄悄給自己了個任務成功的獎勵，放松身體往後靠了靠，什麼都不想地閉上眼楮，整個人都陷進背後溫暖的懷抱，靠在他頸間輕輕蹭了蹭。
《旅途》那個角色太缺乏挑戰，顧溪沒什麼興致，上午就把本子推掉了，重要的主線升級劇情依然是主角的。
等明天的面試，還是想辦法把楚恆刷掉，讓他安安心心回去演戲才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