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真的不在了，我就為你終生守寡，誰也不嫁。”沉默了許久之後，顧菲柔道︰“否則，我的良心也會一輩子不安。”
水若痕潸然淚下，任憑顧菲柔伏在他的懷里，背心微微起伏。他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而後略施掌力，便將她打暈。
他知道很快千思辰就會追來，那時耶律驚必知受到自己的利用，難保不對顧菲柔做出過分的舉動。因此他提起長情劍，走入右護法的殿堂，殺了耶律驚全家。而後又去了神月宮的其他地方，將他所知道的千思辰安插在神月宮的臥底悉數殺死。
做完這一切後，他便去動用只有神月宮宮主才有資格動用的天地鐘，而後頭也不回地去往塞爾納尼傳送門，去為顧菲柔做那最後一件事。
他在顧菲柔的懷中，留下了一小棵精靈樹苗，那是他用心血澆灌的通魂法寶。在顧菲柔醒來後，這精靈樹苗會告訴她，他想對她說的最後的話。
“菲柔，”水若痕心道︰
“
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可是在這世界上，除了愛情，還有許多許多美好的東西。我不想你因為我而終生不嫁，更不想你因為我而永不幸福。那樣的話，我為你的犧牲就將沒有異議。
菲柔，我知道我離開你以後，你會有一種孤單的感覺，但是這種感覺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淡忘的。你還有許多要做的事，你還有許多要幫助的人。你不是想阻止發生在碧曼身上的悲劇嗎？那樣，只有你做了月之國的女皇才有可能。
菲柔，在這個世界里，女子的地位十分低下。從古至今，月之國還未出現過一個女皇帝。如果，如果你能做成女皇帝，那整個月之國女人的地位都會因你而提高。而我，將在另一個世界笑著看你。
菲柔，軒轅寒月與我們精靈族是有血仇的，十幾年來，死于軒轅寒月淫威惡念之下的女精靈不知多少。即便沒有你的存在，我也會想辦法殺軒轅寒月的，這是我身為精靈王子的職責。只有殺了軒轅寒月，才能避免更多的女精靈慘遭毒手。我愛你，我也愛我的子民，為了我的子民們，我在殺軒轅寒月的過程中，本就不計代價，包括付出我自己的生命。
現在，我走了，不能再陪你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好好實現你心中的抱負，好好為碧曼等淒苦的女性著想，好好為整個月之國所有的女人著想。你，必須做得神月宮宮主，否則藍楚灕一旦上位，無論你躲到哪里，都無法逃脫他的追殺；你必須嫁給千思辰，否則在月之國朝堂里沒有任何根基的你，遲早都會成為各種權力關系斗爭的犧牲品。不要想著皇甫洛冰的幫助，據我的觀察，皇甫洛冰是靠不住的；不要想著擎蒼的相助，據我的觀察，擎蒼還不夠沉穩做事難免有疏漏；至于美美等人，只可以作為援手，而不可以作為依賴。
嫁給千思辰，就相當于嫁給端王背後龐大的勢力。這種勢力可以扛住所有對你的壓力與沖擊，可以幫你一步步地登上九五至尊。據我的觀察，皇帝千菱霄所有的孩子中，千思辰是最出類拔萃的，也是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只要小心行事，運作得當，你就可以成為皇後，進而攫取月之國的最高權力。
只有從王妃到皇後，你的權力才能生出神聖的光環，才能真正做你想做的事，救你想救的人。否則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夢里浮沉……”
五天後。
青陽山。
顧菲柔抱起水若痕留給她的精靈樹苗，在這里挖了個坑，將樹苗放了下去。
但他始終不朝樹苗上撒泥土。
樹苗已經枯萎了，意味著她的愛人水若痕已經死了。
臨死的那一刻，她感受到樹苗在她的懷中歡躍，意味著樹苗的主人已經為他報了大仇，林峰死了，高雨婷活了！
她現在雙眼一瞬不瞬地瞧著樹苗，“若痕，謝謝你！我顧菲柔，一輩子都欠你的。”
她仿佛看到枯萎的樹苗化作水若痕的影子，虛弱地道
“菲……菲柔，別……難過，……我一……輩子……就只愛……你……一個……女人……不是麼？……當我們……一起時，……我真開心……，當你……遇到危險時，我心里……真的是……挺怕……的……我怕你死……在我前面，我心……中認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不能……死在……我前面……因此，我……明白……必須……為你……做點……什麼……我……死後，你……好好活……好……好……活……”
顧菲柔已經哭得泣不成聲，身軀劇烈的顫抖著，她拼命地呼喚著水若痕的名字，但已經去到另一個世界的他，再也听不到了。
從日出守到日落，顧菲柔滴水未進，淚已流干。
那夕陽的殷紅像是從它後面流出來的，有著透明的感覺和立體的意味。它在青陽山之巔一動不動，沉靜地注目著顧菲柔。
明天，就是顧菲柔出嫁的日子了，以神月宮新宮主的身份，嫁給月之國的三皇子千思辰。而也是同一天，千思辰那“殺死藍楚灕”的密令就會下達，幫顧菲柔解決最後一塊心病，也算是給顧菲柔的聘禮。
美美苦勸她，擎蒼攔阻她，皇甫洛冰跪求她，這都沒有用，她必須按照水若痕給她指的路走下去。她要成為端王的王妃，進而成為皇後、女皇，她現在不是為她一個人而活著，她是為水若痕的寄托而活，為千千萬萬個月之國地位地下的女人而活。她心愛的水若痕已經死了，她的愛情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有滿腔的報復和一個虛空的軀殼，嫁給誰不是嫁？
她也知道，千思辰要娶她，並不是因為喜歡她，而只是看上了她神月宮新宮主的身份及這個身份背後的勢力。千思辰在神月宮內秘密經營多年，所培養的臥底親信一夜之間都被水若痕殺了個精光，他不依仗自己還能依仗誰？太子縱然是老虎，沒了神月宮，就相當于少了一半的牙齒，再也難以傷到三皇子千思辰了。而千思辰有了神月宮，攫取帝位、君臨天下就更有把握。說到底，她和千思辰之間的關系，只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顧菲柔與枯萎的樹苗面對面相望，像有著一場無聲的對話。站在這里，她相信神梵世界中還有著一種不可描述的聲音，不可解釋的力量，那是超越經驗的價值之源。這個價值之源的核心就只有六個字︰“要得甜，須加鹽。”
現在，她已經願意付出巨大的代價，違心嫁給一個自己完全不喜歡的人。而她所要的呢，是不是也會很快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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