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雙對政治不感興趣，對江湖事卻很上心。
中原劍客的名號就能知道她的心思在哪。
她一心想把龍虎山白敬亭斬于劍下，讓她中原劍客的名字更加耀眼。
陸風是江湖中人，對龍虎山七劍早就摩拳擦掌。
他自知不是李無雙和白敬亭這種級別的對手，只要能干掉七劍任何一個，他就心滿意足。
唐四方對角落里的三人一無所知，看著黑壓壓的人群，他有些心痛。
索性從屋頂上下來，踱著方步慢慢往家走。
繁華的南昌城一旦讓這些流民進入，一切都會歸于平淡。
店鋪關門，食肆歇業，人心惶惶。
到家之後，唐四方囑咐唐寧購買米面油鹽和大量的柴火。
風扇木料也讓趙盤夠足一個月的貨。
他這是準備在家里好好憋上十天半個月了。
打仗不等于不做生意。
大富之家有的是發國難財的機會。
囤積糧食，買空賣空的大有人在。
唐四方對當下的形勢心知肚明。卻不想掙人命錢。
大戶人家有的是積蓄。
仗打上一兩年也影響不了他們錦衣玉食。
唯一受影響的就是麗水樓，五味齋這些高檔地方。
寧王府的兵丁也好，王守仁的大軍也罷，戰事一起。
不受約束的士兵什麼事都干的出來。
人人都說王守仁帶兵秋毫無犯。
那是後人的贊美之詞而已。
凡是打仗，就沒有不擾民的。
程度不同的區別。
南昌城里的富貴產業多少都跟王府有牽連。
麗水樓，五味齋這些地方更是王府的私產。
唐四方才不在乎他們被沖擊成什麼樣。
只要人還在就行。
地方毀了可以重建，人沒了就全沒了。
等寧王一敗涂地，唐四方把這些地方重新開張，白白得來這麼多產業，又是一票銀子到手，簡直美滋滋啊。
天黑的時候，大量的生活用品堆滿了小院。連後院都有米袋堆積。
唐四方把家里上下全都招過來，對著他們囑咐︰
“給你們一天一夜的時間，在家里耳房下面挖一個地窖。時間緊，任務重。地窖必須兩丈米深，一丈寬。然後把米面糧油這些東西搬進去。干吧！”
唐四方話音一落，大家面面相覷。
眾人看著唐二，希望他站出來給說句話。
唐二是這里的老大，他不站出來誰站出來。
“大少爺，一天一夜的時間，這完不成啊。”
他為難的說道。
唐四方起身，用手指頭戳唐二的腦門。
“你是蠟燭啊，腦子里全是大糞嗎！人手不夠就去雇人，需要花錢就跟唐寧要。咱們又不是干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用怕別人知道咱家里有地窖。”
唐二被唐四方一語點醒，連連稱是。
街坊四鄰不會打地窖的主意。
唐四方防的是流民和兵丁。
這些外來戶找不到就行了。
至于價值連城的風扇？
只要沒有組裝，那些傻大粗黑只當那是一堆木頭。把零件擺在他們眼前他們也不知道干什麼用的。
“大少爺，二少爺那邊要不要通知一下。”
“廢話，你趕緊去。讓陳小春學著咱們這的樣子，到時候餓死可不關我的事。”
唐四方大手一揮，唐二去碼頭雇人，唐寧跑去老李記通知陳小春預防災亂。
至于唐記，里面沒有風扇就沒有價值。
不會被人惦記的。
倒是張寬和劉三的口糧需要提前準備一下。
唐四方親自跑了一趟。
張寬不覺得有屯糧的必要。因為唐四方不可能把內情告訴他。只是讓他注意一下。
劉三卻不一樣。
唐四方在他心里就是一座大山，唐四方說一是一，說二是二。
劉三從櫃上支取二兩銀子，一溜煙跑去糧店買米面。
“張寬，別說我沒提醒你。到時候家里沒吃的，別找我開口，找我也不會給你的。”
唐四方說的一本正經。
張寬終于擔心起來。
“東家該不是听到什麼風聲？”
唐四方搖搖頭。
“我一個外地人，能听到什麼風聲。只是直覺告訴我，南昌城馬上就亂。”
唐四方越是不說實話，張寬越是害怕。
閑扯兩句之後，張寬向唐四方告假，回家準備去了。
一連晴了半個月的天空忽然飄來一片烏雲。
風刮起來，越來越大，吹的酒鋪的旗子呼呼作響。
隨著風越來越大，烏雲越堆越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頭頂已經是烏雲蓋頂。
豆子大的雨點稀稀拉拉的從天空掉下來。
唐四方不管這些，獨自一人跑去祝府。
祝枝山家大業大，光是家里上下就有50多人口。
唐四方不方便明說，只是旁敲側擊的讓他準備好一個月的糧食。
見唐四方一臉的真誠和嚴肅，祝枝山知道事關重大。
他跟唐伯虎那個榆木腦袋不一樣。
唐四方的勸說讓他覺得南昌城馬上就會血流成河。
趕緊下管家帶著下人，冒雨去采購糧食。
唐四方頂著豆大的雨點回家。
大雨一直下到後半夜才停。
沒有先進排水系統的南昌城到處都是水。
地勢低窪的地方更是一片汪洋。
唐四方一走，祝枝山這貨立刻讓下人收拾家當。天蒙蒙亮的時候，帶著老媽，老婆，小妾和子女，坐著八輛馬車從南門跑了。
祝枝山老家在揚州，南昌只是他的第二故鄉。
眼瞅著這里就要兵荒馬亂，不跑難道等著被搶。
諾達的五進大宅院全交給管家和20多個家丁打理。
什麼時候戰事結束，祝枝山什麼時候再殺回來。
祝枝山說跑就跑，唐四方卻不行。
明知道會有危險，明知道會影響生意，他依然要堅持下來。
寧王的億萬家財就在眼前，唐四方豈肯走。
一整天待在家里，喝茶聊天，拉著唐寧和唐二斗地主打發時間。
太陽偏西的時候，二小終于來了。
“唐爺，災民出現了暴亂，我的人快撐不住了。”
二小擔心的訴苦。
唐四方把善粥減少到沒人每天半斤，災民一下子就爆了。
加上二小的人加油加醋，所有人都把寧王罵的狗血淋頭。
“死人了沒有？”
比起二小擔驚受怕，唐四方一臉淡然。
“城北打群架，死了一個傷了52個。城西傷了18個，城南和城東還好，沒有出事。”
“死的人太少了，你回去再添把柴。”
唐四方幽幽的說道。
“啊！”
二小大叫一聲。
“唐爺，那些可都是災民啊，窮苦出身，您不能這樣待他們。”
二小自己就是個災民，對這些人非常同情。
“不要感情用事，不把他們的情緒擊發出來，怎麼沖擊城門，怎麼沖擊寧王府。你說說看，現在把城門打開，巡城司的人請他們進城，他們敢嗎？把人拉到寧王府門口，讓他們沖進去搶大米，他們敢嗎？”
一席話問的二小啞口無言。
別說那些災民，就是他自己看到王府門口那兩條石龍，雙腿也發軟。
這個年代的人可沒有唐四方這麼不把權貴當回事。
鄉里的里正說句話，那些泥腿子都能嚇的臉色煞白。
要想讓他們大膽的沖擊王府，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餓。
人在沒有飯吃的時候，爆發的潛力是無法想象的。
“我知道了，這就去。”
二小無奈的說道。
“等等，從現在開始，沒人每天的口糧改成二兩。”
“這...好吧。”
二小最終答應了。
“還有，把這個交給香翠，讓她去難民堆里唱。”
香翠之前唱的是歌頌寧王朱宸濠的小曲。
現在變了，唐四方昨天去祝府，順便讓祝枝山寫了一篇大罵寧王的新詞。
吃瓜群眾是最沒有智商的一群人。
你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
昨天說地球是方的，他們會信。
今天說地球是圓的，他們也會信。
明天說地球是三角形的，他們照樣會信。
關鍵是說教的手段。
手段用對了，一忽悠一個準。
“知道了。”
二小不識字，接過唐四方手里的曲詞看都沒看就揣進口袋。跟唐四方請安後，離開小院。
，
李無傷一連兩天都去同一個地方。
那就是婁妃小院的賬房。
根據李無雙的提醒，他進去的時候特意帶了工具。
饒是如此，依然打不開那扇大鐵門。
連撬動一條縫隙，觀察一下里面的機會都沒有。
倒是李無雙的手下在城外有了驚喜的發現。
鄱陽湖岸邊新出現了數十個碼頭。
這些碼頭一水用木材臨時搭建。
可以停靠50到一百噸的戰船。
一旦開戰，這些碼頭就是運送糧草，軍需的關鍵。
而更讓李無雙興奮的是，手下在一個碼頭後面的叢林里發現了一個地下室。
地下室防守嚴密，手下進不去里面。
不過從地下室出來的兵丁和絡繹不覺的小拉車，馬車讓李無雙相信，這個地下室通往南昌城內部。
一個寧王府說大很大，說小也很小。
幾萬大軍的糧草不可能存放在王府內。
不過一些重要的武器，比如箭簇，火油，甚至火炮肯定在王府內制造。
大明對藩王的限制在朱棣之後非常嚴格。
糧食這些東西不明顯。
王府封地自產，囤積起來天經地義。官府不能把王府怎麼樣。
武器就不同了。
寧王數萬大軍需要的武器是個天文數字。
馬刀，長槍，箭簇，火炮，攻城機械這些東西太扎眼，只能在王府內偷偷制造。
寧王府本來只有一條密道通往城外。
這個密道是五年前建造。
用途就是把鐵礦，煤礦和硝石，火藥這些東西偷偷的運進王府，好用來制造武器。
半個月前，這些東西忽然停了。
說明寧王已經準備了足夠的武器起兵。
同時，借著175萬畝封地的便利，寧王借口做糧食貿易，明目張膽的制造了三十多艘大船。
這些大船只要稍微改裝，就能成為攻無不克的戰艦。
一連半個月，李無雙不斷得到九江，贛州這些地方的密報。
有人悄悄的購買各種船舶。
這些船舶有大有小。
小的只是一個可以供一家人住的漁船。
大的可以承載50噸的食鹽和茶葉。
能夠購買的購買，不能夠購買的就租。
剩下那些實在不听話的，戰事一起，強行征調便是。
另外，寧王的探子不斷的收集九江，安慶，南京的水文，糧食，軍隊動向等情報。
這些探子跟李無雙的手下打過好幾次照面。
昨天晚上的一場大雨，把南昌城外的小香山沖出來一個大口子。
泥石流順著峽谷流到山下的農田。
耕作的佃戶們在泥土中發現了粟米，高粱這些沒有吃過的糧食。
王府在小香山的糧庫被沖垮一個口子，八千石糧食被沖到山下。
可見這個糧庫的存糧有多可怕。
另外，具來往的客商透露，以往佔山為王的土匪們層出不窮，讓商隊非常頭疼。
最近一個月來，這些土匪就跟人間蒸發一樣不見了。
沒有了攔路搶劫，鏢局的都抱怨生意差了很多。
王府的軍隊，三分之一是收編的江南土匪。
王府培養的中下層軍官已經進駐各個山頭。大戰在即，他們沒心思攔路搶劫。全都在山上老巢進行最後的軍事訓練。
一切都預示著戰爭馬上到來。
“我看應該跟唐四方見一面了。”
李無傷看著自己的妹妹說道。
“嗯，不知道是你去合適還是我去合適。”
李無雙這麼說，其實就是想讓李無傷去。
她雖然是個俠客，但到底是個女人。
她擔心唐四方對她懷恨在心，兩個人見面免不了一頓謾罵。
李無雙不想跟唐四方謾罵。
放在以前，她巴不得有個男人讓她教訓。
但是面對唐四方，李無雙竟然心軟了。
“哈哈哈，這可不是你的性格。”
李無傷早看出來他這個妹妹動了心。
動心的對象就是唐四方。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不想看到那張討人厭的臉。”
李無傷趕緊的辯解。
“真的不想嗎？我看未必。”
李無傷繼續激她。
李無雙冷哼了一聲，瞪了哥哥一眼︰
“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婆婆媽媽的。要去你去，我絕對不去。”
說完，轉身就走，一點余地都沒有留。
李無雙這副態度，李無傷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非常高興。
女人嘛，總是要嫁人的。
一天到晚打打殺殺的，哪個男人會要她。
等這次寧王的事情處理完畢，李無傷會請求興王讓妹妹離開王府，找個人嫁了，然後相夫教子，過上平淡的生活。
李無傷本來還擔心這個男人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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