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如今反亦要反，不反亦要反，唯有同舟共濟才是。”
婁素珍下定決心說道。
朱宸濠豪氣沖天的說道︰
“如果舉事成功，我一定封你為貴妃。”
皇後的話朱宸濠是不敢說的。
大公子，二公子尚在，他們的母親是理所應當的皇後。
朱宸濠即便當了皇帝也不能一言九鼎，需要顧忌的地方太多。
婁素珍偷偷的冷笑一聲。
朱宸濠是局內人，看事情遠沒有婁素珍透徹。
大明朝還沒到朽木難支的地步。
官員腐敗，但心向朝廷。
民不聊生，卻沒有發生什麼慘絕人寰的人間慘劇。
中國農民是最老實，最本分的一群人。只要有口飯吃，給他們銀子他們都不會造反的。
朱宸濠自己野心極大，加上周圍的臣子蠱惑，特別是李士實，趙養真這兩個一心想青史留名的家伙。
朱宸濠已經拉不回來了。
“直通鄱陽湖的密道已經挖掘完畢，城內的士兵可以悄無聲息的出城。這些可都是精銳。”
朱宸濠不無自豪的說道。
王府用了三年的時間培訓了一千名中下級軍官，放在後世的話，這是軍校的雛形。這些精英出去之後，都是百戶，總旗級別的干部。
武裝10萬人不成問題。
而依附寧王府的軍隊剛好是十萬。
用軍隊來形容這些強盜，小偷或許不太合適。
說他們是散兵游勇或者土匪更合適。
具體能有多大的效果，還要看臨陣情況。
朱宸濠對他的軍隊信心百倍，婁素珍卻不這麼看。
軍隊發展到大明朝的時候，已經完全職業化。
古代那種動不動20萬，50萬，100萬的稱號，不過是把民夫，幫工全部算進去而已。
大明的精銳都在北方防御蒙古人。
南方的軍隊少而不精。
即便是這樣，也不是這些強盜，土匪能比的。
仗打順了，這幫家伙擋都擋不住。
稍微有一點挫折，這幫家伙跑的比兔子頭快。
朱宸濠的目標是南京，拿下之後平定江南。然後效仿他的老祖宗朱元璋北伐，一舉定鼎江山。
在這之前，安慶，九江，贛州都是沿途目標。
除了南京，剩下的三個城市守城軍隊都不足萬。贛州更是只有五百正規軍。
即便是這樣，這些沒有受過正規訓練的土匪攻下城池也需要九牛二虎之力。
“但願一切順利吧。”
婁素珍輕嘆一聲。
從她們的態度看，這場仗沒有打已經輸了。
主帥都沒有信心，還打哪門子仗。
婁素珍說完，退出房間，回到自己小院。
她是麗水樓第一任頭牌。
七年前朱宸濠逛窯子的時候，一眼相中這個性格火辣，自主性極強的女強人。
三番五次鬧騰之後，終于從了朱宸濠，進入王府為妃。
婁素珍年紀不大，今年三十二歲而已，比朱宸濠整整小20歲。
能夠從青樓女人成為寧王妃，已經讓她知足。
許多女人祈求這樣的機會而不得，卻被她在窗口顧盼一下就做到了。
麗水樓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成為了寧王的家產，主事人就是大公子。
能夠成為頭牌，琴棋書畫自然精通。
對時政和軍事的看法尤其獨到。
朱宸濠三年前下定決心造反的時候，婁素珍力勸他不要這樣做。
當個大明朝最有權勢，最有家財的王爺，榮華富貴一輩子比什麼都強。
何必把自己和子孫後代推上火堆上烤。
為此還跟朱宸濠鬧過好幾次不愉快。
放在別的女子身上，早就被打入冷宮。
但是朱宸濠不但沒有責怪，反而更加依賴她，對她禮遇有加。連正妻的財政大權都交給她打理。
女人長的再漂亮也不過是個花瓶。
除了滿足男人的面子和生理需求外一無是處。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必須有自己獨到的一面。
要麼像正妻那樣生下兩個兒子。
要麼像婁素珍這樣成為左膀右臂。
要說婁素珍對朱宸濠有什麼感情，這是強人所難。
感情對青樓女子來說是一種奢望，或者說她們處的環境決定了她們根本就不可能愛上什麼人。
兩個人親密無間，無非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已。
婁素珍脫去厚重的外套，只留一件素面絲綢小褂，站在風扇面前吹涼。
“露兒，這風扇是誰送來的？”
婁素珍自認為她已經是絕頂聰明，這個風扇送來之後，她才發覺人家才是真的聰明。
能夠把這樣的構造鑽研出來，沒有大本事是辦不到的。
“大公子送來的啊。”
丫鬟露兒驚訝的回答。
婁素珍最近非常煩躁，不會把這麼清楚的事情都忘了吧。
“我問的是那位送風扇的人。”
婁素珍有些慍怒，露兒這兩天魂不守舍的，跟丟了魂兒一樣。
“哦。”
露兒恍然大悟。
“是個少年送來的。”
“去打听打听情況，回來告訴我。”
婁素珍說話，天生帶著一股威嚴。
所有她身邊的人听到她的腳步聲就開始害怕。
“我馬上去問。”
露兒說完，抬腳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腳面被絆了一下，差點來個狗啃泥。
“對不起夫人，我該打。”
露兒抬手就給了自己一耳光。
御下極嚴的婁素珍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露兒自然清楚。
婁素珍看著手足無措的露兒，心里忽然涌起一絲無助。想必這種感覺同樣在露兒心里泛濫。
寧王要造反，家里上下全都知道。
目前正是舉事的關鍵時刻，王府內彌漫著一股肅殺。
當丫鬟的怎能不知道。
安逸的生活才是她們的追求。
一旦起事就要打仗，就要死人。
贏了還好，輸了全都要陪朱宸濠一起掉腦袋。
王府的下人們跟露兒一樣，全都丟了魂兒。
“下去吧，別讓外面的人看到你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王爺乃天選之子，一定會勝利的。”
“謝謝夫人，露兒會記住夫人的話的。”
露兒戰戰兢兢的扭身離開。
身上的內衣早已經濕透。
還是那句話，贏不贏跟她沒關系。
朱宸濠當了皇上，她依然是個丫鬟。
當不了皇上，她就要掉腦袋。
生命比什麼都重要。
露兒是婁素珍的貼身丫鬟，在麗水樓的時候就跟著她。
她的地位隨著婁素珍的地位水漲船高。
在王府下人里面算是人上人了。
她出面打听消息，還是非常便利的。
不到半個時辰，露兒跑回房間。
“夫人，打听出來了。”
“說來听听。”
婁素珍面色淡然的說道。
“烏仁胡同有一家唐記店鋪，風扇是從那里賣出去的。老板是個叫做唐四方的小伙子。他來南昌不到一個月，听人說是從武昌來的生意人。”
“小伙子？”
婁素珍吃驚的嘀咕。
她萬沒有想到是個年輕人想出來這樣的點子。
“是的，今年十六七歲的樣子。”
“可能是個少掌櫃吧。”
婁素珍自言自語。
露兒了解婁素珍的脾氣，這個時候該安靜的離開，然後等待召喚才是。
等露兒離開，婁素珍來到風扇旁邊，摸著上面的題字和牡丹，喃喃自語︰
“唐四方？”
，
“哈切！”
唐四方從午睡中醒來，捏了捏發癢的鼻子。
“娘的，誰在念叨我。”
“很多人啊，少爺想讓誰念叨。”
唐寧適時的遞來涼毛巾讓唐四方敷臉。
“就你嘴甜，肚子好餓，弄點吃的來。”
唐寧跟著唐四方三個多月，別的沒有學會多少，燒菜的本事卻見漲許多。
全是唐四方一把手教出來的。
做出來的菜自然最合唐四方的口味。
邊吃著菜，唐四方問道︰
“怎麼不見槐花？”
“哦，少爺睡覺的時候二少爺來過一趟，見你在睡覺，沒有打擾你。槐花姐姐被二少爺帶走，說是去老李記監工。”
“哦。”
唐四方應了一聲。
“二少爺一個人來的？”
“不是，那個討厭的朱漢跟著他。”
一提起這個王府的狗腿子，唐寧就是一臉的厭惡。
這家伙連她從外面買菜回來都要把菜籃子翻個遍。
“哈哈。”
唐四方大笑一聲。
“看來二弟來南昌也不是壞事。起碼她把朱漢成功的勾引到自己身邊，省的我身邊總是有雙眼楮盯著我。”
“哪有那麼舒服的事，少爺去門口看看，四個壯漢把門。”
說著唐寧生氣的把桌子一拍。
唐四方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有人給咱當保鏢，挺好的事情。家里這麼多字畫和銀票，免得被賊人惦記。”
唐四方只能這麼麻醉自己，難不成說自己是籠中鳥，干什麼都被人監視。
那樣只能自己生悶氣，于事無補。
“過來，跟你商量個事。”
唐四方神秘的把唐寧招到身邊。
唐寧不明所以的看著唐四方，不知道他想干嘛。
“把衣服脫了。”
唐四方一本正經的說道。
“少爺...”
唐寧嬌羞的小聲嘀咕一聲。
糾結了兩天，她沒有勾引唐四方，唐四方卻自己送上門來了。
見唐寧神情不對，唐四方立刻解釋︰
“別誤會，我不是要佔你的便宜。我想偷偷出門，必須易容一下才行。想來想去，只有扮女人了。”
“哦，是這樣啊。”
唐寧悵然若失的樣子。
“少爺長這麼高大，我的衣服怎麼能穿呢？”
唐寧為難的說道。
“不如我幫你買一套寬大的衣服回來。”
唐四方白了她一眼︰
“你不是說進出都會被檢查嗎？”
“對啊。”
唐寧恍然大悟。
“就這麼辦，趕緊的。”
唐四方說著，自己先把衣服脫了。
唐寧扭捏半天，終于起身，一個扣子一個扣子的把自己的外套和褲子脫了。
“哈哈，看不出來，身材不錯啊。”
唐四方調侃著。
“少爺淨佔我的便宜。”
“嘻嘻嘻。”
唐寧的衣服穿在身上就是七分褲和七分裙，實在是難堪。
特別是唐寧給梳的發式和頭上的發髻，綢布，簡直是個不倫不類。
盯著銅鏡，唐四方嘆了口氣。
“女裝大佬不是那麼好扮的啊。”
“的確惡心一些。”
唐寧相由心生，一臉的嫌棄。
“湊合著吧，去把趙盤師傅叫來。”
穿著唐寧的衣服，自然不能讓唐寧帶著出門。
只有趙盤能用。
唐寧披上唐四方的長袍，跑去後院把趙盤喊到屋里。
趙盤見到唐四方，差點沒把剛吃的午飯吐出來。
“別這麼激動，搞的我很難堪啊。”
唐四方沒好氣的吐槽一句。
趙盤看了看唐寧，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去外面叫一輛馬車，裝上兩台風扇，我跟你一起出去。”
“知道了。”
趙盤忠厚老實，但不等于腦子不好使。
能夠把葉片制作的跟機床扯出來的一樣，腦子笨的人干不出來。
他見到唐四方的打扮，就知道他想干嘛。
一炷香後，趙盤把馬車停在門口，帶著學徒把風扇和水箱分別抬到上面。
一切都在門口壯漢的眼皮底下，沒有任何問題。
“寧兒，去城東魚市買條鱸魚，買個烏龜回來，今天晚上少爺我要大補。”
唐四方生怕外面听不見，扯著嗓子喊。
“知道了大少爺！”
唐寧的嗓門同樣提高了不少。
“少爺，我正好要送風扇去唐記，讓唐寧跟我一起出門吧。”
趙盤不會說謊話，這句話憋出來讓他脖子都紅了。
好在他不受壯漢關注，沒有露陷。
“知道啦，早去早回。少爺晚上要去麗水樓快活，炖湯要不是時間呢。我先睡覺，湯炖好了叫我。”
“知道了少爺。”
唐四方示意唐寧穿好他的衣服，躺在床上。
趙盤過來，帶著一個學徒把唐四方夾在中間。
女裝大佬只有後世才會普遍，這個年代只有女扮男裝。
盡管唐四方的扮相實在太爛，壯漢們還是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馬車走出胡同口，唐四方大叫一聲︰
“娘的，一點也不刺激！”
唐四方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趙盤和學徒再次瀟灑的把飯菜吐到地上。
“別吐了，給少爺買身衣服送去唐記，我在那里等你。”
唐四方扔給學徒一兩銀子。
學徒麻溜的離開。
唐四方不能穿絲綢，置辦一身衣服花不了幾個錢。
順利把風扇送去唐記，掌櫃張寬和伙計劉三倒了一下胃口，眼睜睜的看著唐四方去往後台。
衣服送來，唐四方終于恢復了帥氣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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