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登仙[穿書]

第51章 (補)幽如晦魄 明如焱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八才兼瘋 本章︰第51章 (補)幽如晦魄 明如焱悠

    當秦汜修潛入烏啼雙所聚成的黑海之中,漫天翻滾的羽毛紛紛揚揚闖入他與閑之嶼互能凝望的空隙間——在那一刻,他其實並不想遇到閑之嶼,至少不是這麼早早地遇到他。

    言語飄忽瞬息、萬變難覓,嘴里說話,心已飛天,跳脫;初見投機對眼,再見稱兄道弟,隨意;見不平提腳上前,唯女修手下留情,多事。閑之嶼幾乎集齊了生存所忌諱的全部,拖泥帶水的個性,宜死。

    秦汜修珍視這種他不會再擁有的東西,想到閑之嶼也許會因此在什麼地方消逝,心底就會涌出難以名狀的情緒。

    而這種復雜的情緒正隨著距離的減小、了解的加深而更加強烈,從埋藏到顯露,直至被人輕易地發覺。

    “漠清,老實說最讓我驚訝的不是你還活著,而是你居然會主動當誘餌留在原地。”附在雙子中的男體之上的恪潤自名為恪漣,那是她早年將神識一分為二後功法入障的產物,從此之後她便尋找男女雙子修煉分身,是個徹徹底底的邪修。

    彼時漠清在殺上千偃閣的最後一個時刻的最後一絲猶豫,放走了恪潤的一縷分神,只因他不禁想到,同樣修煉此種功法的自己最終也會淪落至此,成為認不清本神與分神,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瘋子。

    而將近千年之後,恪潤終得以再次立于漠清的面前。

    人已易,仇未消。

    洛幂谷中禁飛限級,修為超過結丹期的一律無法進來,恪潤深知同級內的自己不是漠清的對手,只是利用神識的壓制,操控著數百傀人一波又一波,鋪天蓋地朝著他緊逼驟襲。

    “他叫閑之嶼,對吧……本想直接殺了他,不過我突然想起來,呵呵呵” 恪潤的笑中充滿某種陰鷙的暗謀,“你就是這樣一個人,把喜歡當成救贖,把守護當成感動,說到底也是讓自己得到了平靜與安樂,又怎麼會真的去管他的死活?”

    “他總有一天還是會死,而且是死在你的手里。”

    因這句話入耳後的猶豫,動作突然遲緩的秦汜修被前後數根銀錐刺穿了身體,紛至沓來的沁骨疼痛讓他感受到了先所未有的清醒。

    “我本來也不是什麼聖人。”秦汜修冷言回答如斯。

    盞茶後,恪漣的分身連同近兩百傀人皆滅,以腳底的地面為中心,殘碎的傀人碎片層層堆疊,凜冽的氣息陣陣纏繞,無論是從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身下終為萬骨枯。

    偏偏在這個時候,在自己的未來都漂若浮萍且待求索之時,遇到了值得珍惜的人——

    “既然你很清楚我的過去,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還能毫無芥蒂地跟著我。”

    “我這個人,從來都不想花心思去當過去的質疑者,我只會拼盡全力去當未來的守護者。”

    哈,哈哈……

    完全反過來了啊。

    秦汜修不禁扶額苦笑,自己竟一直覺得閑之嶼這個人渾身皆是弱點,怎料到對方已然擁有了一切他所沒有的東西。

    這樣的人,縱使天道阻在他的前面也能拼命向前。

    這樣的人,也許完全不需要自己為他擔心……

    當然,有時還是需要稍微點撥一下的。

    “喂,秦汜修,你看我說的對不對,”閑之嶼昂著頭抬著下巴,雙手抱臂好生得意,“你早就打算好了,所以帶著我去那里,為了拿一樣東西。”

    “其實,在遇到恪潤之前,我並不知道東西在哪里。”他面無表情地說出這句話,引得閑之嶼絆了個大跟頭,低聲怨了句“你不知道得太理直氣壯了吧喂”。

    “洛幂谷的這一切,其中有我師父的大部分動作,她的想法難以揣測,我只得在兵解之前,托付伶樞將此風走漏于千偃閣,如此每次九門爭鳴,他們都會派弟子前來探查,才能最終確認此物所在。”

    “哦哦,”閑之嶼恍然大悟地點著頭,“所以你當時對恪潤的分神搜魂,幫鳳餮找妹妹只是順手,真正是為了這個地點。”

    “搜魂是個圈套,傻瓜。”秦汜修在某人明晃晃的大腦門兒上彈了一把,“她有無數的法子來阻止我搜魂,但是我卻輕易得手……地點是真的,因為這樣東西只有我能拿到,但是她必定已埋伏在那里了。”

    閑之嶼搓著額頭,順著秦汜修所說的思路,亦跟著他前進的腳步,語氣里似乎有些許的小失落,“反正,我就用火系功法在旁邊協助你就好了吧。”

    秦汜修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頗為嚴肅地反問道,“對上恪潤,你有多大的把握打敗她?”

    “哈???這個你要我怎麼去判斷,我也沒怎麼跟她交過手……”閑之嶼滿臉疑惑地撓著頭,“反正到時候真的要打,我肯定會想辦法盡力打贏……的吧。”

    “……”秦汜修發現自己對這個回答完全不感到驚異,反正閑之嶼也稀里糊涂地走到了這一步, “你會不會火系功法並不是最關鍵的,我需要你做的事,只有你就足夠了。”

    說這種話真的很犯規。

    閑之嶼心底的那汪水澤如此輕易地就被幾句話激起了圈圈疊疊地漣漪,心里雖然不停罵自己單純比簡直沒救,可話到嘴邊還是變得頗像撒嬌一類的“你簡直要把我給肉麻吐了,不要以為這樣說我就會很開心。”

    “……” 秦汜修默默深呼吸以暗示自己不要被眼前這個白痴影響到。

    其實早在他們被關進先前那個“小黑屋”中時,四面牆上所刻畫的星宿盤已經暗示甚多,南面牆上用粗略線條所描繪的柳樹,確為中心巨柳無誤,而北面牆上所刻之人,戴著抽象而猙獰的面具,雙手抓著一條九頭蛇,當時秦汜修只是猜測此為冬至之神,現在想起,這面具也可以理解為對于真實本心,即神識的阻隔,而九頭蛇,應該就是當年自己封入那把劍中的劍靈了。

    封本闕邪劍,神識不高者不可見,此劍無形似有形,唯能斬神識。

    想要拿到此劍,洛幂谷中,只有他秦汜修一人。

    若封神識,不可見此劍;若散開神識,則會被此劍所傷。

    縱使他親自出手,最終得到的幾率,也大略只有三成。

    他將重要的事情全部交代給了閑之嶼後,兩人也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立于巨柳所對偏北角落的洞窟之中,洞中空無一物,只有一處黝黑似無星之夜的深潭。

    數只探路的怖綜蛾揮動著形如瞳孔的翅膀,輕巧地略過寥若死寂的黑潭水面,卻似生命被突然抽離一般,紛紛砸進了這無底的深淵之中,連殘渣都沒能再浮出水面。

    閑之嶼吞了幾丸回靈丹,充盈之感順著全身經脈循環至一個大周天,當行至第二輪,他便運轉起六陽心火訣,至純火系靈力從周身氣穴中噴涌而出,旋風一般圍繞著閑之嶼的身體,自下盤旋而上,瘋狂掀動著他的外袍,連所繡之隼都隨即展開火焰般的雙翼,仿佛要破空而嗥。

    就在數刻之前,他隨手拍上陣盤來開啟陣門時所展現出的氣勢雖也磅礡有力,但卻完全無法與此時相提並論了。如果此行真的如秦汜修所說凶險萬分,那他閑之嶼自然不敢有一絲的怠慢。

    沒過多久,拔地而起的靈力就蔓延成了一片火海,熾焰所彌散出的灼熱的氣流,將洞窟中的空氣撕扯出了無數透明的扭曲,閑之嶼雙手流動,劃出一個完整的圓形後,右手將所有的靈力托起,再猛地壓入了充滿死亡氣息的黑潭中。

    “嘶啦——!”烈焰接觸潭水的瞬間,發出的並不是蒸汽升騰的聲音,而是活物被灼燒、掙扎、融化的聲音,還有無數淒厲的尖叫。

    潭水竟然瘋狂避讓、逃竄,整個畫面都充滿了人的詭異。

    閑之嶼雖然目瞪口呆,卻也更加不敢停止功法的運轉,他干脆就驅使著火焰追逐著那些瘋狂扭動的黑水,像從鴻蒙中凝結而出的巨龍,席卷吞噬著眼前的一切污濁。

    這樣沒過多久,潭水中心已逐漸見底,而後“轟隆”聲不絕于耳,似乎是觸及到了某個陣法的開關,潭底竟有石台緩緩升起,最終停止于與潭水水面相齊的高度。

    閑之嶼的內心深處騰起強烈的預感,如果當時秦汜修沒把自己的神識給強行封住,此刻的自己可能已經被這里混沌的靈氣所散發出的巨大氣味給燻暈過去。

    但也因為神識被封住,閑之嶼眼中所見的石台上是空無一物的。

    雖然對秦汜修所說的東西無比好奇,但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用火焰繼續驅逐、吞噬那些想要聚攏回石台周圍的黑水,盡力給他開出一條安全的通道。

    而從頭到尾都閑立在一旁的秦汜修,在他那看似平和外表下深藏著的內心,早就隨著石台的浮出而掀起驚濤巨浪——

    玄色紋樣環繞的劍身,隨著空氣的扭動而時彎時直,時隱時現,確是看似無形卻有形。

    封本闕邪,漠清的佩劍,真正的妖邪之劍,漠清將死者的怨氣、自身的煞氣封入其中,最終在上界被乾祖收下淨化。

    現在看起來,此劍曾經周身纏繞的黑霧的確消失了,但劍靈尚在,攻擊神識撩引心魔這點是絕對不會消失的。

    三成,只有三成的機會。

    他與此劍相距僅有二十步,實際卻似登天之難。

    毫不猶豫地踏出了第一步。

    同樣感受到他的到來的封本闕邪劍亦發出一聲高亢的清鳴。

    尖銳的鳴動劃過秦汜修的耳膜,徑直刺入他神識的深處——

    眨眼間,他的腳下已然變為一片殷紅,蒼茫肅殺之氣沒頂而來,漫天遍野骸骨森然,慟哭悲愴。無數枯滅的骨爪從地底升起,妄圖阻他前進的腳步,將他拽入無明的深淵。

    空實無華,病者妄執,由妄執故,非唯惑此虛空自性,亦復迷彼實華生處,由此妄有,輪轉生死。

    “吾已飽嘗地獄惡罰,身死道消,輪回之後,所求只有永明天光,再不駐足。”

    說罷他便踏碎泣血尸海,又向前直行數步。

    而眼前光景亦隨之而動,回到了數年前明丹康覺寺的那個夜晚,秦汜修行走在那條立有一整排轉經筒的幽靜回廊中,手觸經輪、眼見經輪,將永不墮入惡趣;手繞經輪,則空、地、水、火、風、草木山石,皆成佛道。

    而一陣疾風襲來,似有巨刃將他攔腰斬為兩段,秦汜修心內大動,殺氣瘋散,靈氣驟出,寒極凜冽,整條回廊一時間宛若冰窟。

    “真是幼稚的殺氣呀。”從回廊盡頭,緩步走來一位干癟瘦小的僧人,所行之處,身邊的經筒皆無風自轉,“看來你還未領悟吶,真正的八寒無間訣。”

    他的身上沒有一絲靈氣波動,亦沒有一絲殺氣,但就在方才,卻讓秦汜修感受到了真正的死亡。

    秦汜修馬上收起周身散出的靈氣,雙掌合十而敬拜了乾祖在下界唯一的友人,康珠仁波切。

    “漠清,你可找到自己的道了?”老和尚打量著秦汜修,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不要辜負你師父將你送入輪回的一片苦心。”

    ……

    道。

    所求之道。

    闕邪,你在窺探我的道心嗎。

    可笑之極。

    秦汜修的眸子再次恢復清明,他背手繼續向前踏出數步。

    已不再是從前飲孤獨如烈酒,眼中只有踩著別人步步修煉,永無光明回轉之地的漠清。

    現在的他,有著可等待,可依靠的人。

    眼見與石台的距離逐步縮小著,似乎再也沒有什麼能將他阻止。

    只剩一步,他就可以握住闕邪的劍柄。

    “秦汜修。”就在這最後一刻,有人握住了他伸出的手,順著這只手望去,那個人因笑而眯起的眸像是暗夜里僅有的下弦之月。

    秦汜修能感受的到閑之嶼那隨光影明滅而起伏的呼吸,能看到他又伸出一只手拂上自己的臉,指尖輕輕滑入耳後的頭皮,穿入濃密的發根,隨後踮起腳貼近自己的胸口,緊閉著眼將雙唇送了上來。

    溫暖的舌舐過秦汜修的下唇,順著齒尖探入口中,卷起他未有任何抵觸的舌,輕柔吮動,鼻息交纏之下,兩人的呼吸隨著動作的加劇而愈發急促。

    ……

    閑之嶼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揪起來了,他眼中的秦汜修正一步步朝著一個空石台走去,明明如此簡單的動作卻被拉長的時間襯得艱險萬分,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得繞著水潭,將那些黑水全部清理干淨。

    結果在秦汜修的手即將觸踫到石台時,一切都戛然而止。

    “喂喂喂,大哥,就快成功了怎麼突然停了。”閑之嶼剛說完這句話沒多久,就看見秦汜修的嘴里開始不停冒出血來。

    先是從唇角流出,而後完全從整個嘴里淌出,啪嗒啪嗒滴到地上。

    “我擦擦擦!” 正當他欲圖上前相救時,秦汜修已然開啟之前就告訴過他的,失敗自保措施。

    肉眼都難以捕捉的靈氣線從秦汜修的體內瘋狂爆出,朝著他的周遭刺破而去,砰、砰、砰,一個接著一個,擊碎了洞窟的表面的岩石,引起無數塵埃飛濺。

    一聲尖叫隨即響起,先前就暗自躲在洞窟頂部等著漁翁之利的恪潤毫無預兆地被一條靈氣線洞穿了肩膀,她想要掙扎著逃離,卻又被卷動如蛇的靈氣線拽著轟然扔到地上,將地面砸出了數道深痕。

    還好附身于傀儡之上,所以也感受不到什麼疼痛,待到她的身體剛擺脫掉靈氣線的糾纏準備反攻時,又有什麼東西牢牢地攫住了她的一條手臂,天旋地轉間,將她整個人都拋出了洞窟。

    銀色劍光閃動,雖在空中沒辦法保持平衡,但她依舊能感受到緊逼而來的攻擊,一道、兩道、三道,哼,雕蟲小技。

    剛欲出手相阻,閑之嶼就如同瞬移一般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火焰驟爆,又將她擊出了數丈遠,打得她像斷了線的風箏,在地面上反復翻滾了數圈才終于停下。

    “沒想到漠清會在最後一刻失敗,真是沒用呀。”恪潤從地上掙扎著爬起,她渾身的木頭關節扭動摩擦著,發出嘎吱的怪聲,最終她將脖子一擰擺正,回歸了正常少女的模樣,“不過閑之嶼,你又是哪來的什麼東西?!”

    “嘖,你是今天第二個對我說這句話的人。”閑之嶼輕身躍至她的身前,面帶狡黠地笑道,“順帶一提,上個已經死了。”

    ***補全***

    算無遺策,閑之嶼只能想到這四個字,用以無腦吹捧他昔日盲目崇拜的對象,盡管秦汜修此時此刻正口嘔鮮血一腳踩在死亡的邊緣。

    “三成,如果得手便罷,失敗的話,我身上所有靈氣會馬上外散,用來阻隔闕邪對我神識的攻擊,那個時候,你一定要馬上遠離我,然後擺脫恪潤行至大火星西落相位,有人在那里接應。”

    這是秦汜修交付于他的最後囑托,亦是考慮過他的安危後較為周全的計劃。唯一讓他頗為在意的,是在反問“那你呢”時,秦汜修淡然答出的“隨緣”二字。

    隨緣……什麼鬼?!看情況看心情看感覺的意思嗎。

    ——最開始的時候,秦汜修是不是想過讓自己幫他,所以才問自己對上恪潤有多大的把握能打贏,為什麼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彼時閑之嶼心里雖然有不少疑惑,但還是沒多問就點頭應了下來。

    轉觀現在,情形皆如秦汜修所料,就是毀天滅地般夸張的“失敗自保措施”直接嚇得本來準備“我不會扔下你!”這樣整一套的閑之嶼扭頭就跑。

    他的臉上刷滿了“我勒個大去”,心想要是自己還傻不呵呵地猶豫個幾秒,大概就被捅得能噴泉了,唯一就是是苦了始終堅信著秦汜修會得手的恪潤,直接被戳了個透心涼,又被砸了個心飛揚。

    可就在閑之嶼準備照著計劃趕緊離開時,他發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大火星西落相位……是個什麼方位啊,西邊嗎?

    沒文化,真可怕。

    回想起秦汜修在說這個的時候,自己只是點頭應了,完全沒有仔細去思考,走神走得一塌糊涂。

    怎麼就在關鍵時刻掉了鏈子,現在恨不得呼死自己這個傻比。

    原本不想逆著秦汜修的意思,打算去找他口中所說的接應人,現在可好,橫豎都是逃不脫一頓冷眼加臭罵了。

    罷了罷了。

    等到靈氣線從恪潤身上抽離,閑之嶼飛身向前抓起她的手臂,直接將她拋出了秦汜修所在的洞窟,而後劍光飛掠而上,他隨即借著劍影移形近身,狠狠給了她一襲重擊——

    既然避不過這場架,那就打個痛吧!

    咬碎口中的回靈丹,閑之嶼翻掌攜焰劃出一道弧線,而後覆掌成拳,挾著勁風閃身朝著恪潤步步逼近,他使出全力的身法在此時正沿著他移動的軌跡留下數道殘像。

    閑之嶼假意出拳,卻是行至恪潤的背後,猛然掃腿使她失去平衡,又絞掌將她托至半空,左突右閃將她踢來打去,在短短數息間,空中仿佛有數個肉眼可見的人影接力一般從四面八方給予她暴風驟雨的圍襲。

    寂靜重新回歸于她腹部受到重擊後轟然墜地的那一時。

    卻又馬上蕩然無存于她從胸腔中發出詭譎笑聲的那一刻。

    “呵,呵呵,哈哈哈……”她不緊不慢地扭動著被打到變形的脖子、脊椎、手腳關節,又一次毫發無損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肢體轉弄的聲音摻雜在她宛如銀鈴般的笑語間,聲聲刺痛著閑之嶼早已跳動不停的太陽穴位,“好奇怪呀,你不是劍修嗎,怎麼卻用夾雜著火系功法的體術在打我?”

    被她看出來了。

    閑之嶼的心跳隨著不安的情緒加劇,他甚至能听到渾身血液正汩汩逆流。

    “哎呀,原來你的神識被封住了。”恪潤掩嘴莞爾,就好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沒有了神識,就沒辦法御劍了吧。”

    說完她微微俯身,整個背脊都隨著這個動作向兩邊 啪裂開,而後她又伸手從脊椎處抽出了一把漆黑如墨的油紙傘,“可是一個沒辦法御劍的劍修,是打不過我的呢。”

    說完,她背手撫合了仿佛長滿獠牙倒刺的後背,再一次直立起來。

    來了!

    閑之嶼從鋪面而來的殺氣中勉強捕捉著恪潤的動作。

    快,太快了,當他堪堪能做出反應之時,黑骨傘已經掃過他的腿,趁著他失去平衡後,恪潤直將他拖上了半空,左突右閃從各個方向對他來回擊打。

    ——竟然是完全照著先前自己的動作,將全套攻擊又還至己身了。

    被黑骨傘狠狠揮中腹部,躺在幾乎凹成溝渠的地面上的閑之嶼終于發現了一點,他四肢隱隱抽搐,每一次咳嗽都夾雜著濃重的血腥。

    手持黑骨傘的傀儡,盡管在洛幂谷的大陣中無法施展全部修為,但卻是實打實的結丹期傀人,和先前的赤骨傘的傀儡完全無法相提並論,作為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勝算幾乎是沒有的吧。

    ……所以秦汜修才選擇了讓他避開恪潤這步棋。

    ……被人小看什麼的,真的好不甘心。

    閑之嶼慶幸自己在無法使用神識操控法器的時候,將大部分的靈力全部用在了防御上,否則現在全身的骨頭只怕都碎成渣了。

    他如是想著,同時顫抖著雙腿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

    恪潤皺著眉頭驚訝于閑之嶼頑強的生命力,不過眼前所看到的畫面又在某種意義上加重了她內心病態的歡愉,“呵,呵呵,真不愧是漠清承認的人呢,死得太快就不好玩了。”

    她不緊不慢地走向閑之嶼,仿佛在某個晨花初綻的庭院中散著步,然後以傘為劍,翻腕揮向閑之嶼那搖搖欲墜的身體。

    殘影,輕觸即逝。

    待她驚異地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夾雜著熱浪的掌勢掀翻,不過這一掌的力量已經大不如從前,所以她只是稍稍撐地,便借著後勁輕巧地落穩了。

    “我說,你為何不解開神識的封印呢?”恪潤知道閑之嶼已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懼,但是比起從身體上摧毀對方,讓對方從內心感到痛苦才是她最為深愛的事情,“該不會還想回去救出漠清吧。”

    “關你什麼事。”閑之嶼無論是眼神還是呼吸都愈漸渾濁,他對這席話強烈的反應讓恪潤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你真是傻得讓人憐惜,拿自己的性命相搏,為的是什麼,難道是漠清的喜愛嗎?”恪潤捂著嘴作出一個害羞的表情,仿佛是自己說出了什麼難以啟齒又令人發笑的話,“你大概不了解他以前是什麼樣子的吧,我記得他最初就是被自己幫過的人所害,才幾乎入魔,走上淡滅人情的道路的。”

    “所以說呀,像你這種為了幫別人連性命都拼上的傻瓜,正好是他最討厭的那一類人呢。”

    ……

    漠清的過去對于閑之嶼來說就是一本書,是讓他在無數個夜晚通宵達旦無法自拔的一部跌宕起伏的小說。對于這個世界的本身與漠清的存在與否,閑之嶼雖有向往,但也從未當真。可現如今他也陪著秦汜修共同經歷了這麼許多事,早已沒辦法把眼前的這一切當成虛幻,更沒辦法把身邊之人當成虛幻。

    而說起漠清的過去,除了他自己應該再無人比閑之嶼了解得更清楚,恪潤所說確是如此,他的人生轉折于他在白岳派時,所動過的僅有一次的惻隱之心,出手救了整日被人欺負的一個外門弟子,亦因為自己也是遭人嫉恨的單靈根,從而得罪了另一個更大的修真家族。

    他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尚為其次,真正令人心寒的還是當年將他騙入魔窟的,正是被他所救所照拂,整日跟在他身後“漠師兄”叫個不停的那個外門弟子。

    閑之嶼無法反駁自己就是漠清最討厭的那類人這種可能,畢竟這種源于自我否認的厭惡或許早已深深扎入了他的心底。

    但是這句話從別人口里說出來還傷了他一臉真是麻辣個雞的不爽!

    “秦汜修有他自己做人做事的判斷準則,我也有。我不會輕易去干涉他的選擇,也會對我自己的負責。所以說不勞大姐您費心了。”

    從很久以前的,要是能認識他,和他成為朋友就好了。

    到數天之前的,要是能在以後,也與他一起就好了。

    直到此時此刻的……

    想要永遠陪伴在他的左右。

    他和秦汜修之間有太多的不同,有些想法甚至背道而馳,但這也不妨礙他去追逐,去陪伴,去守護,去……喜歡。

    ——我欲伸手摘月,縱使失敗,將仍與星辰同在。

    “你還真是執迷不悟,”恪潤望著眸子反而清亮起來的閑之嶼,斂起了一直以來的笑容,幽幽說道,“真是討厭呀這個眼神……只可惜你再也沒機會再見他了……那就先挖掉你的這雙眼好了。”

    語罷恪潤左手指甲暴長,裹夾著勁風與重新騰起的殺氣,只取閑之嶼的瞳孔而去。

    而閑之嶼竟然一動不動地立于原地,直到恪潤在距他寸余處驟然停手時才翹起嘴角輕笑出聲。

    “本來還苦于如何拖延時間,結果沒想到你這麼�@攏 蛑卑 宋掖竺Π】憬恪!閑之嶼因疼痛而微微眯起了眼楮,此時的他連言笑都要花很大的氣力。

    而如同雕像般靜止在他面前的恪潤不得不露出驚異的表情,因為她已經無法挪動半分,甚至連說話都困難起來,“為……什……麼……你……”

    閑之嶼攤開手掌,細密的黑色粉末從他的手心滑出,像是被恪潤所吸引,鬼霧般飄散入她的關節之中消失不見。

    先前因為覺得傀儡特有意思,便隨口問了秦汜修幾句制作傀儡人的材料︰身體為硬度極大又能防冷熱收縮的鋼銅木,而為了保證關節的靈活度,又專門于軸承處使用了鐵磁精,顧名思義,這是一種類似磁鐵的精石。

    師父𢦓照作為一個煉器,特別是煉劍狂魔,平日里最喜歡抓著閑之嶼幫他打鐵磨劍,所以在閑之嶼身上,缺藥缺錢,就是不缺各種石頭粉末。

    為了將身上的磁粉送入恪潤的身體中,他刻意放棄了會安全很多的遠程攻擊,選擇了一次又一次近距離的貼身肉搏,隨著量的增加與時間的推進,磁粉被傀人的關節所吸引,最終逐漸附著在其上,一點點使恪潤的行動遲緩起來,直到她無法動彈。

    而閑之嶼等待的就是現在這個時刻。

    只見他拿出數個裝滿鐵粉的儲物袋,一只接著一只地拋向恪潤,頓時粉塵飛揚,沒一會兒就模糊了她的身形。

    恪潤大感不妙,急忙開出了傀人獨有的防護罩,于是她整個人便連同彌散在周遭的粉末一並被封在了這個密閉的環境中。

    “不得不說,你做了今天最不該做的事。”

    閑之嶼輕輕彈指,一道火光閃過後,自恪潤為中心的防護罩內馬上引發了劇烈的爆炸。

    也正因為此防護罩特殊的保護能力,爆炸產生的火焰被完全凝聚在了恪潤的周身,唯一散開的只有驟然卷起的熱浪,把閑之嶼的外袍吹得翻然鼓動,獵獵作響。

    “還沒結束呢。”閑之嶼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殘血,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防護罩內的一切反復爆炸直至焚滅殆盡。“我之前就說過,你沒什麼問題,只是我也沒你想的那麼弱罷了。”

    待到一切歸于平靜,閑之嶼又朝著恪潤那具散發著焦臭的殘軀飛了幾劍才走上前去,想到秦汜修對于拾荒的熱愛,他又掏出儲物袋把這具傀人收了起來。

    “啊……忘記了真的帥比從不回頭看爆炸的。”

    至此,與恪潤一戰便如此瞎貓踫著死耗子般胡亂勝了。

    ……

    可是,真正令他頭痛欲裂的那個人,還被困在洞窟里不知死活中。

    “秦汜修你個白痴,你說你怎麼就著了道呢,沒我你死三回了,我告兒你欠我的一輩子都還不完你!”

    再次回到洞窟中的閑之嶼發現狂暴的靈氣線已經將秦汜修包成了一個巨大的繭,他剛想伸手觸摸,就差點被上面的寒氣凍傷。

    想到方才幾乎要被恪潤打死的憋屈,他朝秦汜修的冰坨子大罵了一通後才盤腿坐到地上,一面恢復靈氣一面陷入了思索。

    “秦汜修,等我把你拖出來,照著你的臉就是一拳。”

    =====================注釋====================

    1 “我將伸手摘月,若是失敗,將仍與星辰同在。”此句引自諾蘭醫生的《生命的臉》

    2閑之嶼身上的各種粉末一般為煉器煉劍時,潤滑打磨之用。打敗恪潤的為粉塵爆炸,即粉塵在爆炸極限範圍內,遇到明火或高溫,火焰瞬間傳播于整個混合粉塵空間,化學反應速度極快,同時釋放大量的熱,形成很高的溫度和很大的壓力,具有極強的破壞力。

    多次爆炸是粉塵爆炸的最大特點,因為第一次爆炸氣浪,會把沉積在地面上的粉塵吹揚起來,在爆炸後短時間內爆炸中心區會形成負壓,導致周圍新鮮空氣填補進來,與揚起的粉塵混合,從而引發二次爆炸。

    此文科學顧問︰我學工科的媳婦外加百度,然後就是我瞎扯的,千萬別當真。

    作者有話要說︰  簡直碼爆肝了,然後有些內容放到了下一章,下一章就表白了啦啦啦啦~~~套路很深的表白哦2333333

    明天更新,不過估計又是半夜三更了,大家後天起床再看吧~~愛你們麼麼噠~~~

    -----------我是感謝的分割線----------

    謝謝微顏、萌漢子、賽尼克、老船長、曼德拉、長思的雷~~粗長送給你們=3333=

    謝謝每天來催更的小天使們~謝謝你們留評~~

    無以回報只能繼續爆肝碼字hhhhh

    大家的評論快把我笑死了

    對不起血流滿面的老秦2333

    悶騷真的很傷身【捶地(m.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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