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羽山翠非常喜歡自己的工作。
像是坐落于青山上的工作場所,像是初生嬰兒柔軟的身體,像是母親周身流露出的愛意……這些,全都非常喜歡。
——她是森之心婦產醫院的一名護士。
不,應當說是“曾經”。
于如今的羽山翠而言,那令她感動于生命所帶來的溫暖的工作,已是過去式。
一切都是因為他。
必須稱之為兄長的那個人。
只能說是羽山翠本身所選擇的態度出了錯,但是除了逃避以外,她不明白——準確的說是不能——用別的態度去面對她的兄長。
出于本心的是非觀,以及出于己身血緣的倫理觀。兩者是沖突的存在。
作為曾經解救被兄長囚禁的姐妹的人,羽山翠承認她能做的事僅僅是指證。
更進一步的事情,她做不到……畢竟現今的兄長,並未實行過過去犯下的罪行。
可是……
“羽山小姐,請到市長辦公室一趟。”
由于內線電話的通知,羽山翠因此結束走神的狀態,腳踩從未喜愛過的高跟鞋,以優美的姿態走出大堂區域。
——身為有著“開美貌”的羽山亮的孿生妹妹,羽山翠亦有著出眾的姿容。
這是東福山市市役所。
羽山翠現在是一名市政府的“普通職員”。
普通?
應該是普通吧。
沿著樓梯向上,走過安靜的樓道,羽山翠在市長辦公室門前停住,無聲的呼出口氣後才敲響未關上的門扉。
“請進。”門後傳來廣川市長的聲音。
推門而入。
入目可見辦公桌後的廣川市長。
外形一絲不苟的廣川市長放下手里的工作,朝她微笑道︰“麻煩你過來一趟了,羽山小姐。”
“您客氣了,市長。”
“是這樣,不知你願不願意調到財政部?”
只是日常的工作調動。
羽山翠心里一松,沿著來時的路朝樓梯口走去時,迎面遇上後藤先生等人,不禁神經一緊——她對後藤先生總有種敬畏的感覺。
“早安,後藤先生,草野先生【注1】,田村小姐。”
“早安,羽山小姐。”
相遇過後,各走一邊。
……即使只是路過,也依然感覺很有壓力。
一直到走進樓梯的部分,羽山翠才回頭看向後藤等人前往的方向,眼神流露出沉思之色。
——她是不是太過在意後藤……這些人了?
等一下,剛剛似乎听到他們提到“綾瀨千秋”這個名字。
羽山翠微微一頓,然後神情平靜的走下樓。
還是回頭對晴海提一下這件事吧……
——綾瀨晴海與羽山翠是朋友。
暫且以朋友形容或許還算比較合適。
兩人之間的關系需要追溯到六年前,十六歲的羽山翠與十一歲的綾瀨晴海——她們所建立的關系難以準確定義。
羽山翠無意間注意到當時被囚禁的綾瀨姐妹發出的求救信號,並且進行查看。
而後救出綾瀨姐妹的羽山翠亦對兄長進行指證。
從客觀上而言是綾瀨姐妹的恩人,但又因為是羽山亮的妹妹,而十分尷尬。
外界對她的行為十分贊賞,來自家庭的態度卻是指責。
我並沒有做錯什麼。
——羽山翠十分肯定自己的行為,但是。
作為至親指證兄長,確實無法說服倫理觀。
羽山亮並沒有責怪她。
無論是進入管制中心,還是重獲自由,羽山亮都未曾對羽山翠表露任何怨意。
“翠有自己的想法最好,我很期待。”進管制中心之前,他笑著對她說。
因此,羽山翠在與父母隔閡加深的生活中離開了。
離家出走。
沒有被父母用心尋找——他們可以很輕意就找到她,但是沒有。對父母而言,導致前途最光明的兄長被稱為少年犯的她,是十分恥辱的存在。
找到她的親人,是監管期結束的兄長。
他並未要求她回家。
“身為雙生之一,你是成為我的影子,還是成為並不相同的個體呢?”
“看著翠的人生會有平行世界的感覺,我很期待你的未來。”
之後對她不聞不問,僅僅在每一個新年的早晨通電話——“今年會發生什麼呢,翠?”
便這樣來到二十三歲這一年。
綾瀨晴海出現在羽山翠的視野里。
那是〞qing ren〞節的夜晚,在森之心婦產醫院值夜班的羽山翠看見了綾瀨晴海——並非懷孕,而是帶一名懷孕的少女而來。
是不可思議的少女。
明明檢測出腹中孩子成長至四到五周,但是,少女——她的名字是尾崎倫子——是在幾天前被人侵犯了處女之身。
——羽山翠是無意間听到二人的談話才得知到這件事。
一旦被其他人知道,是會用來當做醫學實驗案例的吧。
羽山翠因此邀請二人到她家。
有著曾經被羽山翠救助的經歷,綾瀨晴海並未抗拒,而是選擇相信。
孩子在不久後就出生了。
因為沒有合適的名字而沒有定下姓名,因此羽山翠三人叫她寶寶。
得知兄長竟令綾瀨姐妹相殘,深感愧疚的羽山翠決定幫助晴海尋找綾瀨千秋。
便這樣到現在。
而在羽山翠下樓時,令她在意的後藤等“人”在市長辦公室進行著談話。
“‘泉新一’應當處理掉。”
草野直接說出自己的看法。
這句話受到田村玲子的反對,“這不是明智之舉,*比死亡的樣本更有價值。”
“他的價值體現在哪方面?雖然你一直強調‘泉新一’與‘綾瀨千秋’對我們的未來存在有相當重要的價值,但到現在也沒有看到成果表現。”草野以近似于質問的口氣提出問題。
“‘綾瀨千秋’的小孩會修復母體已經很有意思,值得觀察;至于‘泉新一’,因為‘綾瀨千秋’被誘捕這件事,我想謹慎行事,再等段時間采樣。”
“田村小姐,我不反對你醉心于研究,但是‘泉新一’對我們的危險性已經持續一年的時間。”
“我不同意,只要沒有危害到‘泉新一’的附近人類,他就不會對我們產生‘敵人’的定位思想。所以危險性並不大。”
“……那麼等你采樣之後再判定吧。”
在寄生獸口中“被小孩幫忙修復母體”的母體——綾瀨千秋確實活著。
在海邊的住宅。
被清澈的陽光籠罩著的住宅。
恢復綾瀨千秋面貌的少女——已經不應當稱之為少女——她坐在臨海的陽台上,身下是躺椅,身上披著一條薄被。
望著海平面的眼里透著如水般的平靜。
——她腹中所孕育的到底是什麼?
身後通往屋內的拉門被拉開,面容冷艷的少年從內走出,狹長的眼楮看向安靜坐著的綾瀨,眼神透出一絲不同以往的意味。
綾瀨並未回頭看他,只問︰“田村小姐那里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草野主張殺掉泉新一,她感到傷腦筋。”回答時,島田秀雄已走到綾瀨身旁,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向無邊的大海。
那是地球上生命的發源地。
“並不是都能理解田村小姐呢。想來為了我這個樣本,她也與其他同類有過不少分歧,辛苦她了。”
“那些蠢貨沒什麼威脅,你不必擔心。”島田秀雄說著,收回視線,將視線移到綾瀨身上,以目測觀察她的身體狀況。
“是,我不擔心……”綾瀨微笑著點點頭,還要說什麼卻輕呼了一聲。
“怎麼了?”島田秀雄立刻伸出觸手探入她的衣領內檢測她的身體。
綾瀨伸手按住他的觸手,引他向下直至腹部,“是胎動……”
“啊,是……”島田秀雄靜靜感受著綾瀨隆起的腹部內那小小的心跳和波動,“這真不可思議。”
——是啊,不可思議。
綾瀨在心中附和著,看著他的頭部,眼神變得微妙起來。
這世界上發生的一切都如此不可思議。
作者有話要說︰【注解1】
草野先生,是漫畫里出場不少的一名寄生獸。
多次對田村玲子的提議提出質疑,並且是第一個察覺到田村玲子變得不像是寄生獸的寄生獸。
要看圖嗎?~草野也很不錯喲~(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