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過後,宋星在房間里足足待了兩天都沒出來,再出來時,非但沒有找錦鯉算賬,反而對她更加親厚了。臉上一改之前面無表情的聖女模樣,變得溫柔可親起來,整個人算是往高級白蓮花的道路上又邁進了一步,連帶華清派的弟子們都對她大為改觀。
“姐姐,你說這她是不是被人換魂了啊。”華嵋與錦鯉兩個撅著屁股趴在二樓的窗戶台上,為什麼是撅著屁股呢,因為兩人都不怎麼高,尤其是華嵋,下巴頜堪堪夠著窗戶沿兒,只能跪在凳子上才能往下看。
錦鯉看著院子里為眾人沏茶做點心、一臉溫柔賢惠的宋星,往嘴里送了一把華嵋剝好的瓜子仁兒,搖頭道,“沒有。”
華嵋咂咂嘴巴,萬分篤定,“那肯定就是失憶了。”
“說得就跟她之前對咱們多好一樣。”
華嵋想了想也是,宋星每次見錦鯉倒還好,礙著錦鯉修為高,並沒有怎麼把情緒帶到明面上來,可見他就不一樣了,鼻子都快仰到天上去了,是以每次都能看見她的鼻毛。
“嘿…這吃天風的道姐兒,”華嵋搖頭道,“挺夠能忍的呀…”
錦鯉目光沉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按理說有了江城子和宋星在,這結界應當破得很快才是,可是這幾天過去了,眼見沒什麼進展,錦鯉很是好奇,便把這個好奇透露給了甄衍。之前他二人發現那城內河的玄機,甄衍不知為什麼並沒有向宋清如一行人道破,錦鯉見甄衍沒說,自己便也懶得說了。
“你說,我們要不要告訴他們?”
“怎麼,你不想在這兒玩了?之前不是嚷嚷著要在這兒呆一輩子呢。”
“也不是啦…我只是這兩天感覺心里有些緊張,像被人揪起來一樣。”
“那是因為,這結界已經是一個死局,”甄衍伸出兩根蔥尖一樣的手指捏起一只耳杯放在唇邊飲了一口,“就是說沒有既定的出口了。出口一旦鎖死,結界里的修真者便會被大大壓制。可能那海蜃頗為忌憚江城子和宋星,打算破釜沉舟拼一拼了。”
“死局?為啥?”
甄衍徑自牽了錦鯉的手,卻不答話,“你上次不說喜歡吃商船那家的艇仔粥麼,我們去買些來吧。”
錦鯉和甄衍坐在烏篷船上,幻化的式神在賣力的搖著槳,又快又猛,整個船急速的在水里行進著。錦鯉悄悄望了一眼,腹誹道︰不是有修為的人都會被壓制麼,怎的式神還這般厲害,也不曉得甄衍這廝到底有多高的修為,她與甄衍認識這般久,對他卻並不怎麼了解。想及此她頗有些忿忿不平,她倒是被底朝天看了個通透,甄衍那廝還兀自端的很。
這河是是大江的支流,從這平安州城中穿過,平日里城內人吃水洗衣都是在這河里。只見這河水雜質很少,雖不說清澈見底,但能見度也是很高的,看得見水草在河里柔柔地舒展筋骨,間或有小魚穿梭其中。錦鯉望了望船的吃水深度,也明白了甄衍為何說著結界已是一個死局。上次之所以發現這河水的玄機,是因著來來往往的船吃水都非常深,照理說烏篷船上不會載什麼貨物,人也只有那麼幾個,不會如此才對,甄衍才順藤摸瓜發現了出口。而今天,船都吃水吃的很淺,這說明,要麼海蜃將出口搬到了其他地方,要麼,就真是鎖死了出口,將城中靈氣慢慢抽干,與眾人準備拼一拼了。
不一會兒二人便偶遇了賣艇仔粥的商船,那劃船的船夫對錦鯉很是熟悉,笑呵呵地將兩艘船勾在一起,進棚內打下手去了。艇仔粥是以新鮮的小蝦、魚片、蔥花、蛋絲、海蟄、花生仁、浮皮、油條屑為原料做成的,煮粥的手法因賣家不同也各不相同,錦鯉這些年吃了許多家,唯有這家商船上的廚娘做的最好,粥底綿爛,粥味鮮甜。
錦鯉咬著一塊蝦仁,今兒個廚娘似是在里頭放了荔枝肉,浸的甜絲絲的,她十分喜歡。
“好吃麼?”
“恩恩恩,好吃。”
甄衍見錦鯉整個小臉都快要埋到碗里,失笑道︰“又不是以後再也沒有了,吃的這麼急,還當是哪里的小叫花子。”
“是真的很好吃嘛。”錦鯉把勺子都舔的干干淨淨,用袖子一抹嘴,將空碗遞給商船船頭立著的清秀小哥兒。听見船尾啪嗒一聲,知道是店家將兩船分開了,式神又開始往前劃,兩船越來越遠。
甄衍扭頭望著那與他們背道而馳的商船望了一會兒,復又扭頭對錦鯉說,“你若喜歡,趕明兒我向那店家學上一學,免得你每次都餓虎撲食,顯得我虐待你似的。”
“我才不要,”錦鯉支著下巴看著河水,“天天吃就不叫稀罕了,還不如這般吃過就想著,想了幾天再來吃才格外美味。”
“看不出來你倒還吃出來心得了。”
“那是自然。”錦鯉洋洋得意地看了他一眼,似乎都能看見她身後高高翹起的尾巴。
“小鯉魚,我與你說一件事,你听了可不要生氣。”
錦鯉登時叉著腰站了起來,“你,你還是背著我偷人了?!是誰?我打死那個小不要臉的!”
甄衍好笑地把錦鯉扯到懷里,“你這腦袋瓜整日里都想些什麼啊,魚本來就不聰明,你還淨想點這些個雜七雜八的東西,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修到現在這個道行的。你且放心,不是我。”
“不是你,難不成是我?”錦鯉剛說完就後悔了,他莫不是發現自己被宋清如捏了小手?
“嘖嘖嘖,小鯉魚,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臉上有字兒。”
“什,什麼字?切,少騙我。”
甄衍眯了眼楮,一指戳在左臉上,一指戳在右臉上,兩手用力朝中間擠了擠,直擠的錦鯉小嘴像魚一樣嘟起,“心,虛。”
“我心虛什麼呀我,你到底要說什麼快些說,我還約了華嵋去後山打水漂呢。”
甄衍看了她一眼,一副等會兒再找你算賬的樣子,開口道,“你知不知道,這艇仔粥,是什麼地方的小吃。”
錦鯉眨了眨眼,“合著吃的這還有老家啊,是哪兒?”
“南粵。”甄衍注意著錦鯉的表情,見她還是傻大姐一般懵懂臉,微微嘆了口氣,不該高估這只鯉魚的知識儲備,“毗鄰南海,除了瓊州,可以說是大陸最南的地方,這麼說你明白?”
“恩,明白。可是這又怎麼了,就不興人家平安州人民學習做艇仔粥啊。”
“傻鯉魚,你當凡人是你這般水遁八百里的麼,店家帶有南粵口音,是以定是南粵人無疑。他們從南粵走到這平安州,少說也要半年,可這店家分明是這幾日才冒出來的,城門口宋清如留意著並無任何人進出,這麼說,你懂了麼?”
錦鯉听了這一番話,有些似懂非懂的,朦朦朧朧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又找不出來,“可是,我吃了這麼多次,是有味道的呀,不應該是幻術。”
“因為這本就不是幻術,而是真實的。我不妨再說一句吧,這荔枝,大陸上唯有瓊州,南粵和蜀中盛產,我聞著方才荔枝的氣味,似是瓊州的三月紅。三月紅在農歷三月就成熟了,無論如何都保存不到現在,但卻能出現在這小小的平安州,你不覺得奇怪?”看見錦鯉越來越白的臉色,甄衍很快活的壓下了最後一根稻草,“所以,這非凡人所能辦到。”
錦鯉終于爬到船舷上嗚嗚哇哇的吐了起來,吐了好一晌,才虛弱的說,“你,你方才,對,還有前幾次,你怎麼不攔住我!”
甄衍聳聳肩,一臉無辜,“我也是這幾天才發現的。”
錦鯉捂住眼楮哭得天昏地暗。
甄衍亡羊補牢道︰“你前幾次不也吃了沒事兒麼,看來那海蜃大概也沒想要你的命。”
錦鯉伸出小小的一根手指控訴道︰“什麼叫大概!那萬一呢,萬一我被藥死了呢!嗚嗚嗚嗚你好黑的心啊…我就知道,你就盼著我趕緊死好和那不要臉的三兒雙宿雙飛,嗚嗚嗚幸好你的介子沒給你,得不到你的人我至少還有你的錢!嗚嗚嗚…”
甄衍很是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為何這只錦鯉每次吵架撒潑都能扯到他偷人上頭來,他素來于女色一事上並無什麼興趣,若說偷人他唯一也就偷過這條錦鯉,相反,他好幾次看見宋清如那廝捏她的手扶她的腰都還沒找她算賬呢…算了算了,這般在大街上吵將起來太不好看,眼下還有正事要辦。甄衍捏了個訣將躺在地上打滾的錦鯉變成了鯉魚原身,特意避開了那條華麗的尾巴,雙手捧著圓滾滾的魚身扔進了河里。
“甄衍你個…噗噗噗噗噗…”錦鯉正哭著就被甄衍扔進了河里,魚頭自水中探出頭來,“你你你,你…”要理解她本質是條魚的事實,是以她只要一生氣昏頭漲腦的就直接影響表達能力和施術能力,從她和宋星打那一架還有現在結巴的樣子就可見一斑。
“好娘子,乖娘子,”甄衍伏在船舷上討了個饒,“你且回去再與我鬧,眼下還有正事要辦,辦完了我隨你怎麼打怎麼罵,好不好?哦對了雲片糕,你想怎麼吃怎麼吃,我不管你,好不好?”
錦鯉想了想,點了點魚頭,“那好吧,你把我扔下來要我干嘛?”
“那海蜃雖撤了河里的法術,但這城中最大的水源就只要這條過城河,它是水族,維持法術肯定要借助水源,你且下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那魚嘴張了張,“宋星也是水族,你怎麼不找她?”
甄衍哪能放過這個順毛摩挲的好機會,“你這般聰明、修為又高,宋星哪里比得上你!這些天宋星在那里裝模作樣籠絡人心的,你要是發現了玄機,而那宋星沒發現,不正好氣她一氣?快些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錦鯉听了好不舒心,搖頭擺尾潛了下去,等游了一會兒,魚鰭一拍腦袋,“奶奶個腿兒!那要是有危險了遭殃的不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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