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斂眸看了一眼,並沒有立馬接起來。
他安靜卻又帶著些冷漠地看著窗戶邊站著的蕭遠山,他看出了他的狼狽,卻並沒有打算上前扶他。
有些過往,發生了,便是注定了,誰也改變不了。
他並不後悔娶了雲開,相反,在娶了她之後,他發現,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並不像外人說的那樣,慘無人道,冷血無情。
他也有七情六欲,甚至在光影交錯的那一瞬,想著天長地久。
他年輕的時候愛過一個女人,是真心真意地愛著,視作珍寶,舍不得讓她受傷。
可到底還是在這個處處污垢的世界里,玷污了那份感情,放手,又有誰知道,他沒有痛過?
只是,他已經負了一個女人,所以便不能再負一個。
所以分手,分開,那麼的決絕,只是想著,這樣對他們彼此都好,而他也早晚需要肩負起那份責任,娶那個他並不愛的女人。
可世事難料,這才多久?一個多月,四十多個日子而已,他就已經發現了自己那些可怕的改變。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掌控者,無論是對人還是事,甚至包括他自己,可是這些日子他忽然發現,有些東西正朝著令他失控的方向發展,比如,一個人的心。
他已經忘了該如何去愛一個女人,可卻在這些日子想著自己到底該做些什麼,去討好一個女人。
想想都覺得可笑,可他卻似乎甘之如飴。
唉,算了,不想了,他雖然從不相信那些所謂的命數,卻不得不承認,也許,她便是他的劫,逃不開的,這輩子。
他目光沉靜地看著蕭遠山,語調也是淡淡的,“爺爺,娶了雲開我就沒打算離婚,結婚這事,合不合適不是一天兩天能夠發現的,但我知道結婚以來這些日子,雖然跟以前一樣的忙碌,但很踏實。孩子的事,我回去跟她商量,畢竟她還小,玩心太重。我不求爺爺能夠像對我和悅悅那樣對雲開,但也希望爺爺以後能夠時刻記得,雲開她是您的孫媳婦。”
他從決定跟她結婚的那一刻起,便沒有想過再離婚。
他不是個會妥協低頭的人,婚姻若不是他自己想要,沒人能夠逼迫他。
但他那會兒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他必須要時時刻刻的提醒老爺子,這場婚姻,他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這是他的命,蕭家的命。
蕭遠山最終一句話也沒說,說不出來。
蕭寒拿著手機離開了書房,到外面吩咐管家進去照顧老爺子,留蕭悅在山景觀止,他一個人離開。
到了車上,這才給雲開了電話。
那邊的人,這會兒已經沒那麼氣了,有氣無力地靠在車座上,听到手機響也懶得接。
蕭寒似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才撥了司機的號碼,那邊很快接起來,“先生。”
“到哪兒了?”蕭寒啟動車子。
“剛到環線上,太太大概是不舒服,要下車,我停了車在路邊。”
“知道了。”蕭寒收起手機,搖了下頭,當然是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一個多月,他還是了解她的,脾氣倔得跟頭驢似的,仗著年輕,仗著是他的太太,仗著他難得的好脾氣,越來越膽大了。
約莫十分鐘左右,蕭寒到了環線上,停了車,但沒有下去,而是司機從另一輛車里下來,恭恭敬敬地來到他的車外,“先生,太太似乎睡著了。”
蕭寒的眉微皺了一下,本來並不想下車的,卻還是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可他發現,他被這個女人耍了。
在他拉開車門打算將她抱出來的時候,手還沒踫到她,她忽地睜開了眼,眼楮明亮亮的,根本就不是剛剛睡過的樣子。
再然後,他看到一抹狡黠在那雙眼中閃過,像一只狐,惹得他氣惱又無奈。
“蕭寒,你不留在你爺爺那兒吃好吃的了呀?怎麼?看我一個人被趕出來心疼了,是不是啊?”雲開伸手準確無誤地勾住他的脖子,嘴巴湊他很近,說話的時候,那柔軟的唇片似有似無地掃過他的臉頰,有些癢。
蕭寒沒被她蠱惑,伸出手將她抱起來,出了車子。
回到自己的車里,這才糾正,“我爺爺不是你爺爺?”
雲開不說話,抿著小嘴,他已經松開了她,可她勾著他脖子的手卻還沒松。
她其實在想,這男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呢?
她望眼欲穿也看不到,想得腦袋疼也無法在心里臨摹出他的樣子,反倒是最近腦子里有一個人影越來越清晰了。
她忽然問他︰“蕭寒,你是不是對我所有的事情都很清楚?我是說所有的。”
蕭寒也不急著起來,反倒將她又朝里抱了抱,坐進後排車座上,示意司機過來開車,其實原本他是打算自駕的,可無奈,他的小妻子不松手,而他也難得被她這麼主動地黏著抱著,倒是挺樂意享受這一刻,不管她出于何種目的。
司機過來開車,他將她抱在懷里,手指把玩著她柔軟的發絲,好一會兒才不緊不慢地反問︰“你是說你心髒的事?”
雲開搖了搖頭,“不是,是所有的。”
她想說,卻不敢說出來,那段日子黑暗得她透不過氣。
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些記憶也逐漸被時光給打磨掉,很多都忘得差不多了,可是每每想起,依然覺得窒息。
蕭寒看著她略發白的臉,眉微微蹙了蹙,“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你的心思我不好猜。”
“算了,沒事。”雲開收回摟著他脖子的手,低頭摳著自己的手指頭。
她原以為對一個自己並不熟知和在乎的人,她可以輕松地說出當年的事情,可事實上,她還是難以啟齒。
有些事情就像是傷口,表面上看著已經愈合,可實際上里面早已經潰爛,稍微踫一下便是鑽心的痛。
蕭寒也沒再繼續問,車內陷入了沉默。
回到蕭家已經是晚上八點,蕭寒路上給雪姨打了電話,所以晚飯這會兒已經做好了。
雲開本來很餓,可是卻沒有什麼胃口,胡亂地扒拉了幾口,就說累了要回房休息。
蕭寒晚飯後去書房忙了一陣,回臥室已經晚上十一點。
雲開沒睡,在頭坐著,沒听音樂也沒听有聲小說,只是坐著,盤著腿,低著頭,安靜得像只溫順無害的貓兒。
也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連蕭寒坐在身邊她都沒有察覺。
“這麼晚了還不睡?”蕭寒伸手將她抱在懷里,她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沐浴液的味道,是玫瑰花的香味。
沐浴液是他讓人去買的,只要這個味道的,他知道,她喜歡。
而事實證明,他也是喜歡這個味道的。
雲開先是一驚,隨即就安靜了下來,抬頭看他,小臉皺成了一團。
他故意調侃她,嗅著她身上好聞的味道,心里一陣不安分,“怎麼?我不陪你睡,你睡不著?”
雲開去躲他炙熱滾燙的氣息,他卻大手扣著她的後腦勺不讓她亂動,聲音越發的不正經,“你看,是不是離不開我了?”
雲開被他撩得氣息不穩,急急地抱著他的頭,卻又發現自己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
這個男人,總是輕而易舉地就知道怎樣讓她無力招架。
在男女情事上,她雖沒什麼經驗,但這一個多月被他**,好歹也知道了幾個以前不曾听說過的詞匯。
“真是只敏感的小貓兒。”
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雲開心知肚明,可是今晚她沒那個心情。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用力將他的頭抱起來,與他對視,雖然看不到他的樣子。
這個男人就像是毒藥,她一早就知道,可她卻還是沾染了。
她想,也許有一天她會離不開這個男人,因為有些毒,戒不掉。
她看著他,是少有的認真,卻又帶著無奈的懇求,“蕭寒,你們能不能別逼著我生孩子?我才22歲,況且我爸媽剛去世,三年之內我不想要孩子。”
她的手復又摟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煙草的味道。
在以前,雲開始討厭抽煙的人,也討厭聞到這個味道,因為那天晚上,薔薇藤下,那個人佔有她的時候,身上也帶著煙味,不過卻是濃烈的。雖然那天那人的身上還有刺鼻的酒味,可是這些年她卻獨獨只對煙味厭惡和反感。
可這會兒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對這個味道有了一種認命的麻木,嗅覺和神經似乎都不再那麼的排斥。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地沉默著。
蕭寒抱著她,有力的大手順著她剛洗過還沒完全干掉的頭發輕輕地撫摸著。
好一會兒,他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臉上倒是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聲音卻依舊的低沉,他一字一句地開口,“兩年後我35,等孩子會叫爸爸我起碼也37了,你不覺得對孩子來說我這個爸爸有點老嗎?”
“……”
雲開的身體僵了一下,她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況且,她又怎麼會忘了因為她吃避孕藥差點死在他的手里那件事。
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他們結的婚,但他在新婚夜的確明確地表示了他想要個孩子,雖然後來他口頭上也答應了她暫且不要孩子,但心里怎麼想的她卻不得而知了。
這會兒他這話,分明表達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想要個孩子。
“你爸媽的事我能理解,可是你也要為我想想,我是你男人。”他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些讓人說不出來的壓抑。
雲開突然嘆了口氣,抬起頭,重新跟他面對著面。
思索了一陣子這才開口說︰“其實也不是不能生孩子,只是我現在還沒準備好,還有啊,你真的不怕我給你生個--”
後面的話蕭寒沒讓她說出來,堵著她的嘴,逼著她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一個**悱惻的吻之後,他喘著氣,手指在她吹彈可破的臉蛋兒上游弋,“我不怕,倒是你,到底給我生不生?”
這語氣,怎麼听怎麼覺得是縱容,是溺,威逼又利誘,卻又沒一點殺傷力。
雲開突然就笑了,主動親了他一下,“那你先給我寫個書面協議吧。”
她想好了,她吃了一次虧,已經栽在他手里了,但這次必須給自己謀點福利。
有些事情必須說在前頭,而且這次還必須是書面協議,口頭的一概不行,這男人沒有可信度。
她甚至在想,如果以後她接手了家里的公司,是絕對不會跟他這種資本家合作的,沒人性,太坑人,她怕她會血本無歸,到最後弄不好命也會搭進去。
蕭寒饒有興趣,靠在頭點了支煙,讓她靠在懷里,不時地吸一口煙對著她吐一口煙霧,欠抽得不行。
雲開不樂意地皺著眉頭,“你別抽了!臥室里以後不許抽煙!”
“太太脾氣越來越大了。”說著,蕭寒又抽了一口,還果真不抽了,掐滅了手里的煙,丟在桌上的煙缸里,兩只手都抱著她,“好了,說吧,什麼書面協議。”
雖然腦子里有了個大概,但是真讓說出來,雲開還是需要組織一下語言的。
她思索了差不多半分鐘,這才說︰“如果以後離婚了,孩子歸誰,還有離婚補償等等,反正都要寫清楚,你這人不誠信,我必須為自己以後考慮。”
蕭寒也不氣惱,離婚這個話題她說了不止一次兩次,人都是自私的,為自己以後做打算沒什麼不對。
只是,這個孩子歸誰這個問題,讓他有些頭疼。
照她這意思,是打算生了孩子就跟他離婚?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卻又說話了,“蕭寒,你會跟甦言溪復合嗎?”
這個問題,雖然問得很沒意思,可是雲開還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不管她跟蕭寒的婚姻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作為一個女人,她如今想要的只是一份安穩。
也許這個男人給不了她想要的,可如今站在懸崖邊上,周圍沒有東西可依附,她不想摔下去,不想粉身碎骨,不想死掉,所以她唯有緊緊地抓著他,絕不放手。
甦言溪是誰她不想管,跟他以前到了什麼地步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如今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他們既然結了婚,就要一起過日子。
蕭寒將她的頭發纏繞在指尖,反反復復地玩著,樂此不倦,“你擔心我會因為甦言溪……跟你離婚?”
雲開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相反卻問他︰“听說你跟甦言溪差點就要結婚了,很愛她吧?”
蕭寒說︰“現在,你是我的妻子。”
是啊,她現在是他的妻子,但並不代表一直會是。
“為什麼避而不答?”
“你愛鄭君杰嗎?”
“愛,但已經過去了。”
“既然都已經過去了,愛與不愛又有什麼意義?我跟甦言溪早已成為過去,你得記住,現在你是我的妻子,捍衛婚姻,是你的權利。”
雲開怔住,他說出這話倒是十分出乎她的預料。
他說,捍衛婚姻,是她的權利。
他是在暗示甦言溪是要跟她搶他了嗎?
蕭寒沒等她說話,便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上,“孩子呢?到底要不要?別跟我說什麼書面協議,那都是些沒用的東西,我尊重你的決定,但你也要知道,我已經不年輕了。”
雲開看不到蕭寒此時的樣子,但是可以想象,一定是強勢又霸道。
前面說著尊重她的決定,可下一句卻又提醒她,他已經不再年輕,不就是想說,孩子現在得要。
虛偽又可惡的男人。
“孩子也不是不能要,只是一要孩子我這眼至少一到兩年沒法做手術,你要考慮清楚,我這是為了你著想。”
“你是怕我嫌麻煩?”
雲開倒也沒有否認,很大方地說︰“是,我現在屬于傷殘人士,這要是以後懷孕了,我更是做什麼都不方便,你工作那麼忙,還要照顧悅悅和我,雖然現在說心疼你這樣的話太虛偽,畢竟我們之間沒什麼感情,但既然你是我丈夫,我們是夫妻,我當然不希望你操勞過度生病什麼的,畢竟這可是關系到我一輩子的幸福。”
她故意將“幸福”二字咬音咬得很重,一語雙關,他能听懂。
蕭寒低低的笑了起來,揉著她的頭發,眉眼都是愉悅之色,“你能為我著想,我很欣慰。放心,我能處理好工作跟家庭,照顧好你和悅悅還有孩子是我應該做的,我是一個男人,但我同時也是個丈夫,兄長,父親。”
他把話都說成這樣了,她還能說什麼?
這孩子,那就要了吧,反正早晚都得生。
“到底要不要?”蕭寒又問了一遍,這事兒他必須要得到她肯定的答案,模稜兩可的他不需要。
生孩子這事他知道,不能一廂情願,他雖然警告過她不許吃避孕藥,但是他又不能一天到晚的看著她。
只有她自己同意了,從心里想要孩子了,這事兒才算放下。
雲開頗有些被逼無奈的意味,嘆了口氣,“你說要就要吧,反正你那麼老了,沒辦法,你說我怎麼就嫁了個這麼老的男人呢?”
頓了下,她歪著頭,似是在端詳他,聲音里帶著揶揄,“你說你比我大了整整11歲,我出生的時候你都11歲了,我都快能成你閨女了。”
忽然又想起什麼,她抿了下嘴唇,眼中帶著些壞笑,手臂重新勾住了他的脖子,想說什麼卻又猶豫了片刻。
蕭寒被她這個壞模樣給撓得心癢癢,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沒踫過女人,這突然開了葷,一發不可收拾。
每天看到她,不管是在哪個地方,他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要是將她按在那兒蹂躪一番是不是一件美事?
想起了她說的話,他不禁反思,會不會真的有一天精盡人亡?
想著想著,他卻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這是在杞人憂天嗎?至少江�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