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君策之帝妃有毒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不是人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泡芙姑娘 本章︰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不是人

    “哼!”戰北冽右手的食指又開始悠閑地敲擊著他的蛇頭手杖,“你以為屠染的毒很厲害麼?在本國師看來,不過是小把戲。姬氏一族聖女體內的血液幾乎是百毒不侵的,否則你以為專門對付姬氏一族的暹羅散為何沒有將姬氏一族都毒死?姬氏一族聖眾存活的數量,不是單靠簡單的繁衍便能解釋的,基數大才是根源。你以為當初蒼梧為何能夠戰勝白蘞?她是為了救人……”

    戰北冽說到“救人”二字,非但沒有半點覺得很高尚,反而很輕蔑︰“她將自己身上的血取出一大半來救人,當然無法同蒼梧作戰。何況……何況當時她即將墮入輪回……”

    戰北冽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千百年前的那一場激烈戰役。他親眼見到夜風中白衣烈烈的女子,雷雨交加的夜晚,她的面容卻仿佛同夜空交融在一起,她奮戰到了最後,拼著最後的體力將藏寶圖撕成了等分的三份,其中兩份交給了她十分信任的兩個人,而後將那把鑰匙封在了十顆鮫人之淚之中。

    彼時,她已經將蒼梧打敗,只將其魂魄與身體分開鳳印,再無力氣處理其他。而後在電閃雷鳴之間,她消失了蹤跡……

    連他都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而黎湛,還有那個同樣傻得透頂的屠染,卻趁著那雷鳴電閃之際,毫不畏懼死亡,朝著白蘞沖去——

    那一刻他渾身的毛孔都在張開,他也很像就這麼沖過去,可他的心里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拉扯,看著那猛地從天而下的雷電,他只是晚了那麼一點點……

    戰北冽猛地扣緊手中的蛇頭手杖,那由骨頭做成的杖柄都被他扣出深深的印記,而他卻渾然不覺。

    ——所以他才會被蒼梧找到,因為他看見過白蘞撕裂藏寶圖和交予藏寶圖的全過程,也看見她將鑰匙鳳印的全過程。蒼梧要找回那藏寶圖,找回那鑰匙,必須要同他合作!

    “可,你是何時在那毒藥里放了蠱的……”

    “怎麼?”戰北冽悠悠地看向煉秋霜,仿佛在看一句沒有生命的骨架,“這你也要管嗎?!”那陰冷的語氣,全然不像是在同自己的同門師妹說話,反倒像是在同一個下屬,一條走狗。

    煉秋霜在他的眼中看不到半點情意——莫說是情意,就連半點普通人的情感都沒有。他的眼中泛著紅光,仿佛時時刻刻都準備著殺人,準備著嗜血。

    她讓幾乎十之**的男人傾倒的美貌,在戰北冽眼里還不如一塊尸骨讓他覺得美麗,讓他覺得賞心悅目!

    “沒有……”敢在雪玉面前大戶大叫的煉秋霜,到了戰北冽面前,卻瞬間卑躬屈膝。她有時候也覺得她沒用,暗暗下定決心下回一定要爭個平等的對待,不,不說平等,至少也要是公平的。

    然而每次面對戰北冽,她煉秋霜的傲氣和骨氣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全然蔫兒了。

    她暗暗在想,她上輩子是不是欠了戰北冽什麼,才讓她這麼心甘情願地受戰北冽的作踐?!還有他的師父蒼梧……

    仿佛想起什麼不堪的過往,煉秋霜猛地一個閉眼,將眼中的傷痛狠狠地混著牙血自己吞下,再睜眼便也是泛著紅光的殺意,轉而勾起一個風情萬種的笑︰“怎麼會?大師兄的事情秋霜什麼時候管過?只是秋霜好奇罷了,屠染那麼狡猾,師兄卻能在他的眼皮底下,順著他的毒藥將蠱送入秦無衣的體內,若是屠染那家伙知道,不知道該是多麼憤怒呢?”

    戰北冽“哼”了一聲︰“他應該感謝我,而不應該憤怒。如果不是我的情蠱,他怎麼會知道秦無衣喜歡的是黎湛而不是他?讓他早些意識到自己的多余,也讓他早些恨黎湛,更可以讓他更狠絕地將秦無衣從黎湛身邊搶走……”

    戰北冽的這一番話,听在心里有事的煉秋霜的耳朵里,便只剩下“情蠱”二字,她看了戰北冽一眼,心里一動,隨即別開眼去,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給大師兄也來上這麼一只情蠱,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不,不會有結果。

    情蠱一旦種下,除非愛上之人死去,否則無解。戰北冽這樣的性子,他會愛上誰呢?如果他不愛誰,也就沒有解藥。

    如果他誰也不愛,她也就沒必要給戰北冽種下這樣的情蠱。

    秦無衣不過休息了一陣便好了,只是後來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畢竟吃飽了飯本來就有些犯懶,加上黎湛的軟榻太舒服,又有黎湛在身邊,就算外面她注意到附近有隱藏的殺氣,也依然安心。

    所以她醒來的時候,其實已經是黃昏了——由于擔心秦無衣的身體,黎湛命令整個隊伍慢速行動,部下們就算心里有疑惑,但這命令是從黎湛那兒下來的,也不敢多說什麼。黎湛向來說一不二。

    彼時黎湛將身後椅子一收,從對面馬車壁上抽出一張案幾,地上鋪了條絨白色的毯子,正坐著專心看著什麼。秦無衣就著馬車里的壁燈,看黎湛深邃的五官。

    他的鼻梁很挺,卻不過分生硬,映著燭光仿佛一座小山,將影子映在他的側臉。他的睫毛怎麼能這麼長呢?明明是個男人,細密得像把刷子,恐怕很多女子都要羨慕的吧——卻又不似女子的睫羽盡是柔美,而是帶著一絲同他整個人一道融合的清雅。

    輕輕一眨,兩扇長睫羽快速一合,而後分開。中間是他深黑色的瞳仁。他目不轉楮地盯著手中的文件,雙眸飛掃,筆下如飛,專注的樣子同對著秦無衣時候的溫柔樣子是兩種,卻顯出另一種迷人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將目光逡巡在他身上,不肯移開。

    而他緊緊的抿著的薄唇,如薄如削,兩片嚴絲合縫地閉合,唇線自然而如刀裁,往下是他修長的脖頸,突出的喉結在燭光下都散發著一股子性感的味道。

    “醒了?”黎湛忽地轉頭,便撞進秦無衣眸光熠熠的眼里,隨即嘴角綻放一朵蓮似的笑,整個五官都因為這個笑容而愈發生動,仿佛破了冰的暖春。

    “感覺如何?”黎湛的聲音暖暖的,輕輕的,卻又帶著一絲暗暗的嘶啞,帶著滿滿的雌性,秦無衣這個聲控舒服地眯了眯眼。黎湛就是好,看著養眼,听著養耳。

    下一刻秦無衣才猛地想起黎湛在問自己,便一個咕嚕從軟榻上坐起來︰“不過是心悸罷了,能有什麼事?”

    秦無衣探頭看了眼黎湛手中的文件,發現是奏折,便驚奇了一下︰“你走以後,黎豫不是在宮里的麼?這奏折怎麼還往你這里送?”

    秦無衣的墨發輕垂,又如瀑布傾瀉而下,垂在黎湛身側,輕輕地蹭到黎湛的手背。秦無衣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縈繞在黎湛的鼻息,黎湛心思一動,忽地側臉,一個吻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迎上秦無衣自動送上來的面頰上。

    濕濕軟軟的觸覺讓秦無衣愣了一下,回頭便撞進黎湛壞笑的眼里,便猛地回身,滿臉嫌棄地抬起袖子擦了擦被黎湛親過的地方︰“咦,我記得,你中午吃完飯,沒擦嘴的!”

    黎湛一愣,仔細回憶了一下︰“這不可能。”說完話才發現上了秦無衣的當,這不過是秦無衣故意惡心他的罷了——秦無衣慣常使這樣的伎倆。明明被他吻的時候有感覺,卻要裝作若無其事。明明方才吻到她的時候她的眼中閃過晶晶亮亮的東西,卻還是要裝作故意嫌棄他的樣子——可這就是他的可愛的秦無衣啊。

    無奈,明明美好曖昧而和諧的氣氛,就這麼一去不復返。

    秦無衣卻得意地笑。偷腥?!成了也不能讓他太得意!否則,豈不是得寸進尺?她可是記得上回他差點把她的衣服給扒了,雖然最後……

    秦無衣偷偷地看了黎湛一眼,雖然最後是以莫名其妙的吐血告終,就好像中午他好端端的一句要表白的話,結果她卻忽然一陣心悸,躺到了現在。

    想想,他們倆難道被誰詛咒過麼?每每要來事的時候,總是有情況發生。

    北郊行宮,建在青雲山主峰青雲峰的峰腰上,山峰底下是順著易水河西岸建立的一些房舍,住著常年守著這塊地方的黎湛的人,伴著普通百姓的模樣,卻在黎湛過的時候隔著易水河朝黎湛微微行禮,示意一切安排就緒。

    不多時,秦無衣便看見沐浴在夕陽下的北郊行宮,朱紅色的大門前早就站了前來迎接的官員,一個看著有些眼熟的小公子雙手背剪卻立在人前,一身青衫倒也精神,但從他的身上,隱隱透出一絲……

    女氣?!

    秦無衣定楮一看,不禁笑了,原來,是位女扮男裝的“小公子”,只是具體在哪兒見過,秦無衣卻半點也想不起來了。

    黎湛下了馬車,秦無衣才想提著裙角便往下跳——她往日就是這麼干的,然黎湛眼疾手快一手便伸了過來,秦無衣這才後之後覺地發現前頭一堆眼楮正眼巴巴地朝著這里瞧,她這要是一腳真跳下去了,以後在眾人眼中的形象可就再也救不回來了。

    秦無衣遂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放在黎湛的手上。黎湛的大手一觸及秦無衣的手,立即緊緊地攥住,順著秦無衣的力道將她扶到地上。

    “微臣參見大王,秦美人……”

    跪拜一地,早就收到黎湛的口信,說是會帶一個相當重要的人來北郊行宮,這幾天要小心伺候,所以這些人都緊著心,連跪拜都整整齊齊,好像練過一般。

    ——這麼多年了,黎湛每年都會到這北郊行宮來,每年都會吩咐在北郊行宮進行改建,叮叮當當的,那時候的黎湛,是他們這些跟在黎湛身邊多年的人,見到的黎湛,最溫柔的時候。

    比如此刻,黎湛手里牽著秦無衣,盡管兩人已經走到眾人面前,黎湛還是舍不得將秦無衣的手放開——既然抓住,他怎麼會輕易放手?

    北郊行宮,比之十多年前,早已經成了另一番模樣。而這里,才是他的宮殿,往南邊所能看到的皇城,他認為是屬于黎豫的。而他的天下,唯有無衣,便足矣。

    秦無衣這回倒也沒有忸怩——黎湛的觸踫,她好像漸漸開始習慣,漸漸歡喜。他感受著黎湛的大手包裹著她的,那種他的手明明溫涼,手心卻相當溫暖的神奇觸覺,讓她的心里也不住涌出一陣陣暖流。

    而他每每側頭,都能看到這麼優秀的他,眼中映著她倒立的身影,唯有她的身影。他受著萬眾敬仰,如同天上明亮的太陽,如同雪山之巔盛開的蓮花,如同好漢海邊屹立的萬仞山峰。可他卻更是她身邊站著的男人。

    無聲的情意,從兩人相牽的手,送入那個女扮男裝的“小公子”眼中。待黎湛讓眾人起來,他便立即蹦過來,故意擠到秦無衣和黎湛中間,猛地扯開黎湛牽著秦無衣的手,一手抱住黎湛的胳膊,晃了晃︰“黎湛,你怎麼才來啊?”

    那聲音中的嗲意,十分明顯的女兒情態,看得一邊候著的群臣一陣東張西望,仿佛什麼都沒看見一般。

    突然被從黎湛身邊擠開,秦無衣倒沒有別的什麼反應,只是心里暗暗地“丫的”了一聲,同時回憶起這個聲音,正是當日在帝後大婚的時候——迎親隊伍行過衍城大街,她的馬車差點被一匹高頭大馬踏碎,這匹高頭大白馬,正是這位“小公子”。

    然而黎湛卻微微皺了皺眉,想要回頭看看秦無衣如何——小公子的力氣很大,秦無衣中午的突然暈眩,看起來不似只是心悸那麼簡單。他給秦無衣把過脈,她的脈象很亂,所以他故意在馬車中點起了安神香,秦無衣才能睡得那麼熟。

    否則他知道的,以她那鬧騰的性子,定然不肯安睡,說不定還能累著。所以小公子這麼狠狠一下拉扯,連他都感覺到一陣大大的力勁,他怕秦無衣被推倒。

    然小公子的臉卻死命地擋在面前,黎湛只好無奈地回答道︰“青娥,王兄這不是來了麼?”

    王兄?秦無衣揚了揚眉,所以,這位“青娥”,原來是天黎那神龍不見尾的青娥公主?早在秦泱的時候她就听說了,天黎有一個幾乎能與她齊名的胡鬧的公主黎青蛾,才不過五歲便把整個天黎後宮鬧得天翻地覆了,太後沒法,只好把她送到這北郊行宮來養著。

    原來說的是這位。

    黎青蛾對著黎湛皺了皺鼻子︰“哼!王兄有了王嫂,就不理青娥了!”

    “怎麼會?王兄近日的確忙些。”黎湛應著話,又欲去尋秦無衣,誰料黎青蛾像只八爪魚一樣纏在黎湛的手臂上,根本就不讓黎湛轉身︰“沒有沒有,我才不信,以往上元節王兄都帶青娥去看花燈,今年就沒有!”

    秦無衣默默地摸一摸鼻子,看來這是個戀兄的妹子,沒事兒還是少招惹得好。說是能與她齊名,可看樣子這姑娘同她的鬧法簡直該是兩個風格。

    她是胡鬧,那麼這丫頭,便有些無理取鬧的意思了。哪有哥哥娶了親還跟妹妹膩在一起的道理?

    如果當初她知道黎湛有這麼個妹妹,而且他們兄妹倆還有這麼一個不成文的約定的話,她說不定不會跟著黎湛出宮。如果不跟著黎湛出宮,就不會遇上那樣的大屠殺,就不會到姬府去,說不定她還可以趁著黎湛陪著他妹妹的時候,帶著小琴和雲姑還有小伍,離開天黎……

    但沒有如果。

    黎湛還是帶她去了花燈,將妹妹留在北郊行宮,也將妹妹留在這安全之地,躲過了那一場廝殺。

    看樣子黎湛對這個妹妹,的確很好。

    “好好好,明年補給你,好不好?”黎湛又使勁,這才從黎青蛾的爪子中收回手,卻又被黎青蛾猛地一撲,再次落入黎青蛾的桎梏之中。

    秦無衣翻了個白眼。丫的,要不要粘得這麼緊?!都幾歲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然而這個小動作卻看在了黎湛的眼里,如薄如削的嘴角原本因為黎青蛾的無理取鬧而緊緊抿著,此刻卻微微上揚,明顯的偷笑。

    黎青蛾一愣,黎湛趁機抽手,低頭卻見黎青蛾的眼中淚光點點。心頭一軟,便伸手揉了揉黎青蛾的頭︰“又怎麼了?王兄這不是來了麼?”

    “可是王兄說好的,今日三月初三,要帶青娥去騎馬,青娥等了王兄一個下午,現在天都黑了……”黎青蛾真是說哭就哭,晶亮的淚珠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撲簌簌往下落,滾過長而細密卷翹的睫羽,滾過她粉撲撲有些肉嘟嘟的面頰,不似梨花帶雨,更似春桃帶露,同樣惹人垂憐。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哭起來都有些可愛的女孩子,盡管穿著男裝,盡管高高地豎著發,不似別的女子那般妝容精致,面上卻自帶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可愛。

    又帶著一絲颯爽與英氣,那奇怪的組合,柔和在一個女子身上,加上她任性的性子,倒讓人有些有愛有很的味道。

    “怎麼又哭鼻子了?”黎湛從懷里掏出一方手帕,才要觸上黎青蛾的面頰,秦無衣眼尖才要阻止,黎湛又自己收回去了,換了一條。

    然黎青蛾早已眼疾手快,快手一抽,仿佛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似的︰“王兄,這可是女人的手帕!”隨即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黎湛。

    黎湛反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平日里的高冷和淡然從容不復存在——笑話,那手帕可不是美人相贈,而是他從某人那里搶來的。想他黎湛一世英名,竟然因為吃了寅生這個孩子的醋而搶了女人東西。

    雖然用“女人”這個詞來形容秦無衣,黎湛心里是不大願意的。要也是說,他心上的女人。

    這分量,可就不一樣了。女人是什麼?他黎湛向來不太屑于與之為伍,故而往日傳言他黎湛在後宮高冷,那是真的,面對那些鶯鶯燕燕,他覺得還是黎豫去面對好些。他應付不來,也不想應付。

    可秦無衣,他不僅要想法子“應對”,而且還要小心翼翼地“應對”。這回好不容易趁著春獵將秦無衣拐到這北郊行宮來,就是有一些計劃要完成,若是成功,他有信心能夠真正打開秦無衣的心扉。

    ——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煮熟的鴨子嘴硬,總是破壞他營造的曖昧氣氛。他還不得想個她全然無法招架的法子來?

    特別是昨夜寅生告訴他這一路葉飛霜啊,戰北冽啊,任廣白啊,還有那個可惡的屠染啊,全都會來攪和,他就覺得,他任重而道遠,而且,更加堅定了他將秦無衣拿下的決心。

    黎湛清咳著從黎青蛾手上將秦無衣的手帕抽走,掃了一眼邊上偷看的一堆人,嚇得那些人趕緊低頭假裝四顧。然而那偷笑的神情,還是落入黎湛的眼中,也只好厚著臉皮假裝沒看到罷了。

    “想想,大王應該早就到行宮了吧。”坤安宮中,秦綠蘿早早換了寬松的里衣坐在床邊。卸了妝的秦綠蘿難掩疲憊,連著幾夜沒睡好,她的臉色越發有些蒼白,而身上漸漸躲起來的肉讓她原本引以為傲的豐滿身材開始慢慢走形。

    “那頭傳來消息,說是路上出了些狀況,今日酉時才到的行宮,青娥公主可鬧了一頓大脾氣,臊了秦美人一臉呢。”雪盞的心情仿佛極好,說話柔柔順順的,替秦無衣將尚且黝黑的長發梳理,仿佛回到了當初秦綠蘿還是公主,她的身份還沒有啟用的時候。

    想想那時候她身上沒有任務,秦綠蘿也不過一個孩子,脾氣也好,她只需盡著親綠蘆偶讀心意服侍就是了,秦綠蘿的日子也簡單,不過每日寫寫畫畫,吟吟詩想想呂侍衛,秦王後那頭兀自同宮里的嬪妃們斗得烏煙瘴氣,又被無衣公主鬧得頭昏腦漲,綠蘿公主這頭就像是隱居了一般,每日清閑得緊,也沒有什麼煩惱。

    而現在,看看秦綠蘿不再是少女的模樣,挺著四五個月大的肚子,辛苦裝了一天卸了妝後,明明不過半年,卻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能殺人的何止是歲月?還有事端。

    雪盞猶自思緒紛亂,秦綠蘿說的話便漏過了一半,只听到秦綠蘿道︰“……雪玉如果成功了,等她孩子生下來,就過繼到我的名下養著;左爰那頭的孩子,雖然得保著,但還是得逼著早產,免得到時候我的肚子里這塊肉先落了地,那可就不好了……”

    听著秦綠蘿的話,雪盞立即從回憶回到了現在,面色一僵,而後道︰“的確如此,且還得想個法子,這肚子一天大似一天,怕是再瞞不住了。”

    她的面色僵硬著,連目光也變得不再柔和,看著人的時候,也仿佛帶了算計。若是放在從前,莫說是殺只魚,她都會思慮半天;而現在,左貴嬪的孩子說逼早產就逼早產,眼楮都不帶眨。

    相比于雪盞當初只是將無衣公主的飯食倒掉相比,她的招數,才叫陰狠,才叫毒辣。可她別無選擇。

    秦綠蘿才想問究竟有什麼辦法,忽然听得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外頭急急忙忙傳來,原是雪竹,還未喘勻氣,便忽然道︰“不好了,左……左貴嬪小產了……”

    “什麼?!”秦綠蘿一個氣息不穩,忽覺肚子一痛,下腹一沉,眉頭一皺之間,只覺得兩股之間一股溫熱流下。

    “血!”雪竹頓時驚嚇起來,撲過來,“王後,您怎麼了,血……”

    “嚷嚷什麼!”雪盞猛地吼住雪竹,“你個不懂事的東西!這個關頭,怎麼能亂喊!在這兒守著,千萬不要哭鬧,別嚇著王後,我去請薛太醫……”

    縱使雪盞冷靜,彼時也有些手心出汗。秦綠蘿扶著床邊,忽然有些無助,她感受著兩股間的那股溫熱,小心而急促地呼吸著,想努力安慰自己沒事。

    昨夜,盡管昨夜,她對著雪盞大吼著說要拿掉肚子里的這塊肉,可那只是她的一時氣話,哪里是真的想要拿掉它?這四個多月來雖然妊娠反應很痛苦,雖然挺著肚子行動不便,雖然漸漸越來越腰酸很是辛苦,但是試問身為一個母親,哪里有不珍惜自己孩子的?

    她只是恨,恨呂芳,恨自己為什麼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義無反顧而對方卻毫無反應,此刻說不定正香甜地睡在馬棚里。那地方很臭,很髒,可他或許覺得比她的公主府邸還要明亮寬敞還要舒適。

    一場不能愛的愛,一場不能對等的愛,讓一個公主在半年之內瞬間成長,也讓一個侍衛從此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四品御前侍衛,成了馬鵬里的馬夫,蓄著長長的胡須,再不如當年英勇。

    坤安宮里靜悄悄的,只听見雪竹壓抑的哭聲,和秦綠蘿緊張的呼吸。

    而另一頭的冬欣宮,卻燈火通明著。

    左爰白著臉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腦子里全都是方才那個早已成型的孩子躺在血水盆中的情形。那是她的孩子,那是她和黎豫的孩子,是個男孩兒,長大了說不定和黎豫很像,像他英俊的眉眼,像他挺拔的身姿,像他智慧的頭腦,和他溫柔的愛。

    或許他小的時候特別乖巧,糯糯地喊著她“母後”,喊著黎豫“父王”,她牽著他的小手看落日,黎豫手把手教他寫字練劍;再大一些,他或許會和黎豫小時候一樣調皮,天天爬樹鑽洞,滿身破布……

    可是一切都變得不可能了。

    她的孩子,在沒有真正和他相見的時候,便用這種殘忍的方式離她而去。永遠地,沒有希望地。

    黎豫靜靜地立在床邊,雙手背剪,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著,狠狠地揪著,一身墨袍散發著他渾身肅殺的味道。猛地轉身看向跪著一地的下人︰“你們怎麼照顧的!晨起時候還是好好的!本王不過離開了兩個時辰,回來的時候你們便告訴本王,本王的孩子沒有了!沒有了!嗯?!沒有了!”

    黎豫緊緊地咬著牙關,額頭的青筋暴起,太陽穴都在突突地跳著。他狠狠地掃過一地的人︰“到底是誰?!怎麼回事?!你們倒是說話!”

    采燕早就淚流滿面︰“沒有的王爺,沒有的……奴婢們都是像往日照顧娘娘一樣照顧娘娘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準別人插手。沒有錯,沒有錯……”

    “沒有錯?!”黎豫猛地一袖子掃掉桌上的茶盞,“乒乒乓乓”碎了一地,“現在本王的孩子沒有了,你們竟然告訴本王這沒有錯,嗯?沒有錯怎麼會沒了孩子?!”

    茶盞四碎開來,甚至有些碎片飛到采燕采鶯的臉上,她們也不敢躲。鮮血混著淚水,將這混亂的場面渲染得越發淒麗。

    “今日王後來過……”采鶯突然想到什麼,“除了王後,就沒有別人了,難道是王後?”

    “可王後不過就來說了一會子話,並沒有做什麼,而且王後走的時候,娘娘還是好好的呀,反而是王後的臉色不大好……”

    “是蜜棗……”

    左爰忽然道。那聲音沙啞,是得知孩子沒了之後哭喊所致。

    黎豫立即轉身︰“蜜棗?”

    “你送去的蜜棗她們竟然沒有檢查,這回,她們真是大意了……”璇兒的房間里,一身青黑色斗篷的應雪兒喝著璇兒準備的茶水,勾著嘴角十分得意,“左爰坐在高位這麼多年,絕對想不到今日是我出的手。這件事你辦得很好,這些東西,是你此番的酬勞。以後繼續好好干,我不會虧待你。”

    說著,應雪兒將一包金銀細軟推到璇兒面前。

    “多謝主公!”璇兒豪爽抱拳,北漠的禮儀,“只是這番動作有些大,奴婢恐怕不宜再在黎宮待下去。”

    “這個你放心,我已經同你義父說好了,此時你的義父便在北門外等著你。記住,此番出去了,就再也不要回來,若有人問起,你也不要說認識我,這件事,全然緘默。”應雪兒看著璇兒,尖刻的下巴讓人想起蛇精。

    “是!”璇兒取了早就準備好的包裹,向應雪兒拜別,便朝門外而去。

    “誒!”

    璇兒回頭。

    應雪兒指了指桌上的細軟。

    璇兒點點頭,取過包裹,往肩上一搭,朝北門而去。

    應雪兒悠閑地喝完杯中茶,慢慢地摩挲了一陣,將杯子重新扣在桌面上,吹滅桌上蠟燭,起身戴上風衣的帽子,往心冷宮而去。

    只是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桌上倒立的杯子忽然裂開,碎成好多碎片。

    璇兒出了門,直奔北門而去。果然那兒早有一輛馬車等著了,一個身穿黑衣的老漢帶著斗笠坐在車上。

    “義父!”璇兒輕聲而利落地一喊,便要奔上去,忽地一柄長劍架上她細嫩的脖頸,五月的夜色星光閃爍,卻不似這劍的寒光冷。

    “你是誰?”璇兒低喝,馬車上的“老漢”將斗笠一掀,露出一張年輕而圓圓的臉蛋,一步三搖地走過來,一雙三角眼將璇兒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隨即對自己的伙伴道︰“想不到這妞這麼嫩,水靈靈的,不僅模樣俊俏,身上瞧著也夠味兒,就這麼抹了豈不可惜?要不,讓爺先爽爽?”

    說著,他伸手便抹了璇兒一把。璇兒脖子上的長劍鋒利,卻也不顧,只側著脖子躲開,長劍立即一抹,鮮艷的血液從細嫩的脖頸流下,卻還是沒能躲過那猥瑣的一模。

    璇兒心里惱怒,若不是擔心義父,她就算拼了也不怕!

    “呸!”一口唾沫立刻吐在那三角眼臉上。

    三角眼一抹臉上的唾液,頓時惱羞成怒︰“喲呵,你還挺辣啊,你還要不要你義父的命了?!不要的話,盡管鬧!到時候看誰給他收尸!”

    “你……”璇兒胸口一堵。死她不怕,可她欠著義父一條命,她不能置義父的生死于不顧。

    暗暗調息,璇兒定定地看向三角眼︰“說吧,我義父在哪兒?”

    “在哪兒?除非……”那三角眼的目光落在璇兒的脖頸,星光下泛著玉色光芒的肌膚映著鮮血,反而讓這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開始變得興奮,一手摸向璇兒胸前少女難掩的高聳,“除非你讓爺爺我爽一爽……”

    璇兒緊緊地咬著下唇,強忍著心頭要涌出來的惡心,她試過了,身後這個不說話的兄弟,她躲不過他的劍。要麼死,然後義父死,要麼……

    一顆石子忽然從高牆之上落下,一個老者,悠閑地剝著堅果,皮隨意丟著,仿佛一不小心,就準確地丟到那只猥瑣的手上。

    三角眼吃痛,猛地縮回手︰“是誰?!竟然壞本大爺的好事!”

    “你爺爺……”蒼術依舊“咯 咯 ”地吃著堅果,仿佛格外悠閑,看著頭頂的腥星星,絲毫不將底下的兩人看在眼里。

    “你爺爺!”三角眼摸一把鼻子,指著蒼術,“你什麼人?為什麼管閑事?”

    蒼術卻搖搖頭,繼續磕著松子︰“我?不是人……”

    “你不是人……你……”三角眼瞳孔一縮,這會兒才注意到高牆之上的蒼術,一身灰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但那身形也太過瘦小,長發迎著風亂糟糟地飄著,看不清他的五官。他說他不是人,難道是……

    三角眼不自覺又往後退了兩步,這王宮大內的,什麼都不缺,包括女人,所以他才會攬這單子生意,可也不缺死人。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三角眼越看越覺得蒼術的影子模糊,越看越覺得他好像是沒有影子的。而且一個老人家,能爬到那麼高的牆上麼?還有,這王宮大內的,哪里有這麼老的男人,難不成真的是……

    “鬼啊……”蒼術嘿嘿一笑,大家都叫他“蒼鬼”,他可不是鬼麼?

    “你……你是什麼鬼?”三角眼渾身顫抖,只是他想,這王宮里就算是鬼,應該也是女鬼多,怎麼會個男鬼?

    仿佛听得懂三角眼的心聲,蒼術又磕蹦磕蹦了兩顆松子之後,這才︰“孤魂野鬼。老漢生前沒見過那王宮大內,所以就想著,死後一定要到這里看看。而且我死了才沒幾天,還可以附在活人的身上,重新還陽……”

    三角眼瞬間嚇得尿了,哆哆嗦嗦地對著架劍在璇兒脖子上的兄弟道︰“那個,呂兄弟,你……這單都歸你了,我,我什麼都不要了,不要了……”

    話音未落,三角眼跌跌撞撞往外而去。

    “你呢?呂兄弟?”蒼術隨即看向架著劍的男人。他同樣戴著一方斗笠。

    男子隨即將劍一放,對著璇兒道︰“我今日來,本來也沒想要殺你。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殺了一個孩子的同時,也殺了另一個孩子。只是他的父親,卻不會因此而怨恨你。你走吧。”

    璇兒看著那男子離去的背影,只覺得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得像一棵白楊。只是他所去的方向,卻並不是宮里頭,而是外頭。

    璇兒隨即看向蒼術︰“老伯,您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麼?”

    蒼術咯 咯 地咬著松子,半晌,搖搖頭︰“不知道。”

    隨即指了指自己身後︰“不過我知道,有一大批人馬朝這里過來了。”

    璇兒朝蒼術感激地一笑,隨即抱拳︰“多謝老伯!來日,若有機會,璇兒必當報答!”

    蒼術卻未說話,只對著璇兒揮了揮手。

    直到璇兒的菊青色小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他才終于停住磕松子的動作,輕輕地喚了一句︰“璇兒……”

    ------題外話------

    親們,第一次這麼早更新,有點不習慣呢。不過,以後都是這個點更新咯,每天早上七點,不見不散。

    說好了上架萬更的泡芙,已經連續萬更快一周了,這個故事也很快即將迎來它第一卷的**,會持續萬更,讓親們看得過癮些。

    猜猜這個“呂兄弟”是誰呢?相信很多親都已經猜到了吧?故事中每一個人的出現都是有玄機的,泡芙寫著寫著,自己都期待了呢,畢竟雖然有大綱,為落筆之前,泡芙也不知道這個故事會成什麼樣子。

    有人說,寫文就像懷孕,這句話真對,那麼泡芙已經五個多月了呢!哈哈哈,你們要用花花送寶寶麼?鑽鑽輕輕砸,票票慢慢飄吧,希望它生下來〔完結〕的那一天,是個足月的孩子。寫到這里,很感謝一路相伴的你們。謝謝,泡芙會繼續努力

    t

    ...(www.101novel.com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傾君策之帝妃有毒》,方便以後閱讀傾君策之帝妃有毒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不是人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傾君策之帝妃有毒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不是人並對傾君策之帝妃有毒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