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也想不到,世事轉個彎,還能有如此戲劇性的發展。
一想到那用戒尺打過自己,黑面神一樣的張二公子,顧懷袖這心底就復雜得厲害。
誰人能中意一個名聲不好的姑娘?是為了什麼?
張英信中說的是張廷玉中意,主動求的,那麼張廷玉到底看上她什麼?長得好看嗎?
顧懷袖幾乎是摸著自己一張臉出去的。
女兒家,長得漂亮,還真是好。
她雖不知到底如何,可這時候就真有這樣的感慨。
顧貞觀從來不逼自己的女兒嫁誰,態度強硬是一回事,姑娘不答應,他也不會說什麼。
這一次,就更寬和了,他只對顧懷袖說︰“你考慮考慮,若願意,我便回了你張伯父,擇個吉日……若是不願意,你又不願直接同我說,我等個七日,沒消息,便去回絕了。”
七日。
如果顧懷袖願意,那就去跟顧貞觀說;不願意的話,直接拒絕,或者七日不回復,那就算是吹了。
嫁,還是不嫁?
顧懷袖真覺得自己跟身處火坑之中一樣。
她不覺得嫁出去就一定比顧家好,可不嫁出去,待在目前的顧家,又難受得很。
顧貞觀把事情看得太輕松了。
顧懷袖跟顧瑤芳之間的恩怨,沒那麼簡單。
她曾說過,若有朝一日給她機會,定要顧瑤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反過來,顧瑤芳就不是這樣想的嗎?
尤其是,她若真的能知道顧懷袖在扳指上動過的手腳,兩姐妹原本就在翻臉的狀態,根本是不死不休。
顧瑤芳心中有鬼,污蔑顧懷袖在前;顧懷袖心懷怨恨,略使手段,算計顧瑤芳在後。
若以後再發生什麼,那也是一筆扯不清的爛賬。
既然扯不清,顧懷袖也懶得管,等爛賬來了,再慢慢扯。
青黛見顧懷袖出來,老心驚肉跳,顧瑤芳的事情,在這府里已成了禁忌,若是顧懷袖再出什麼事,那真是想也不敢想的。
“小姐?”
顧懷袖掐了掐她臉︰“莫憂心。”
事情,雖算不上很好,可以不是很糟,至少也許還看得見一絲轉機。
她眯著眼,順著長廊,慢慢地走著,微光在她眼底閃爍,像是氤氳著流光。
花氣襲人,乍暖還寒……
整個顧家,跟驟然安靜了一樣。
顧懷袖的日子,一下清閑得無聊,只整日指使著小石方做這個菜那個菜,時不時試試新的吃法。主僕幾個折騰來,折騰去,就為了打發時間。
這一日,姑奶奶顧姣也終于忙完了京城顧宅的事情,跑來巴結顧家留下的唯一一個姑娘,也就是袖姐兒。
“姑奶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您一來,我就知道您肯定是有事兒找我。”
顧懷袖埋頭趴在桌上,跟青黛準備繡個新的花樣呢。
青黛說姑奶奶來了,她連頭都沒抬,眼皮子一撩,瞥見顧姣落在地面上那影子,便涼涼開口了。
她說話一向是這種帶笑的調調,可尋常人听不出她是真笑,還是假笑,只當她是笑。
顧姣手里捏了塊帕子,一扶自己頭上的釵,儀態萬方地走進來︰“姑娘,方今回了京城,我這一雙眼都不夠用的。我想著,早年我也沒怎麼在京城,姑娘確實在京城長大的,對這里肯定比我熟悉。所以我想著,請姑娘下午時候跟我一塊兒去轉轉,也好添置些胭脂水粉之類的……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出去轉轉?
顧懷袖忽然抬頭,倒是動了心思。
顧貞觀說那張二公子的事兒,顧懷袖至今沒對外面說一句,別說是不相干的旁人,就是青黛都不知道一個字的。
這麼些天,她事情一直埋在心里,只有兩日的期限了。
她看著顧姣,沉吟了一下,叫青黛去給顧姣倒茶。
“姑姑先坐,我手上還忙著事兒呢。描完這個花樣,才敢起來。”
她說完,又埋頭下去,捏著一根細毛筆,就勾了起來。
青黛喜歡女紅,顧懷袖會一些,不過疏懶不願做,偶爾起了興致,也不過三分鐘熱度。
她規規矩矩地描完了花樣,才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
顧姣看著,臉色帶了點難看。
“姑姑莫要介意,我困得慌……沒把姑姑當外人的。”
言下之意是,把你當自己人,才在你面前這樣放肆。
顧懷袖眼底透著點不明不白的笑意,她道︰“我也有好幾年沒在京城逛過了,說帶著姑姑逛,那是不敢。不過在府里悶久了,整個人骨頭都松了。我也想出去轉轉,多虧姑姑來這一趟,否則還不知道怎麼消遣呢。只盼著能幫上姑姑一星半點的忙,就是我的幸事了。”
這一回,顧姣終于笑了︰“哎呀,那我下午就來找姑娘,您可以記得,中午莫睡太久,春困睡糊了可不好的。”
“多謝姑姑關心了,懷袖記得呢。”
顧懷袖笑得溫和極了,跟顧姣聊了兩句,說著又要送她走,沒想到她臨走時候說了一句︰“對了,齊雲齋也開到京城來了。今兒白巧娘就要來送衣裳,我看時間差不多了,芳姐兒你試試衣裳,不合適叫她改就是了。”
白巧娘。
顧懷袖眉頭狠狠一皺,她送顧姣出去,回來就氣得摔了杯子。
壓抑了好幾天,顧懷袖覺得自己再不做點什麼就要瘋了。
前兩年一直因為四爺所謂的敲打,什麼都不敢做。
而今眼睜睜看著顧瑤芳被她爹送走,即便理智上理解顧貞觀,可真正放到情感上看,顧懷袖心里堵。
那扳指的事情,經過了顧懷袖的手,胤 此人天性多疑,顧懷袖沒指望因為這一件事就討好了未來的四爺。相反,她因為這一件事,更加地小心翼翼。
她相信,胤 干過河拆橋這種事兒,是輕車熟路,更不會有一點壓力的。
顧懷袖有什麼?
她其實連顧瑤芳都不如。
好歹顧瑤芳還跟太子扯上點關系,周圍不明就里的人,可能非常忌憚她。如果顧懷袖是顧瑤芳,就會利用這微弱的關系來保護自己。
可顧懷袖有什麼?
她還沒想明白,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
壞事就來了。
白巧娘進來的時候,顧懷袖背對著門,還沉著一張臉。
“姑娘好。”
白巧娘的聲音軟軟地,到了京城,就更加溫柔了。
她站在門口,手中捧著一條長裙。
轉過身來的時候,顧懷袖已經是滿臉的笑容︰“巧娘趕緊進來吧。”
白巧娘道︰“小半月前,姑娘還在無錫呢,本來齊雲齋也準備開到京城來,京城一個,江南一個,興許以後大了,還能再開。我想著,姑娘下了定錢,這衣裳不能因為姑娘離開無錫就不做了。更何況,這是今年時興的樣子,若過了今年,明年也沒穿頭了。”
所以白巧娘才順著進京,給送到京城來。
一般來說,這話是需要這樣理解的。
可事實上,顧懷袖不會這樣以為。
如果白巧娘只是白巧娘,沒有她背後的那一層身份,那顧懷袖肯定特別喜歡這人。
可惜她不是,這白巧娘,是四阿哥的人。
顧懷袖請白巧娘坐下,看了看這一條裙子,做工精致,用的是上好的甦繡,怕是有價無市。
“巧娘的手藝,永遠這樣漂亮。”
她一副很欣賞的樣子,心里想的卻是白巧娘的來意。
四阿哥在太子的身邊,應該是個消息靈通的人。
如果這扳指要緊,肯定時刻關注著顧府的消息,顧瑤芳的事情,在他那里肯定不算是什麼秘密了。
端看,今天白巧娘來說什麼。
白巧娘果然是為著這件事來的。
她跟著四阿哥久了,一直照顧著他,那時候四阿哥的年紀還不大,心機卻很深。
這一回的事情,四阿哥小心翼翼地辦了這許久,可卻似乎已經砸了。
白巧娘的心情也不大好,所以她的聲音也跟著飄渺了不少。
“這一回進來,卻沒見到大小姐。前日,我有個宮里認識的朋友放出來,可听說了一些趣事。”
“哦?”
“毓慶宮一個宮女崴了腳,已經有幾日沒出來見人了呢,听說是內務府六品翎長林恆的姑娘林佳氏。又听說林恆多了個繼女,也當做嫡小姐來對待的。生得倒是也清秀可人,听說就是病弱了一些,不過啊,說來也怪。原本她在自己家里的時候,什麼病都有,一到了林家,竟然都跟好了一樣。”
“……哦,這倒是件奇事。”
顧懷袖听著前半段就已經知道不對勁了。
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不用想,顧懷袖都知道,接下來白巧娘要說什麼了。
“您說,這要是過繼個年紀合適的繼女來,多合適?正好能準備參加今年的小選,可偏偏這一位年紀已經有二十了,倒跟宮里的林佳氏一般年紀呢……那林佳氏入宮可有些年頭了,怎偏生崴了腳?”
心頭一凜,顧懷袖低下頭,飲茶︰“一般年紀……崴了腳……毓慶宮……”
“其實宮女們的日子,挺清苦的,若能討了好給爺們看上,開臉做個侍妾也是成的。抬進府去,雖沒名沒份,倒是也簡單。給那些個尊貴的爺們,當個暖床的侍妾,怕還是很劃得來。格格啊,通房甚至是婢女,又必上報禮部。所以這一位林姑娘呢,也不知道是運氣差,還是好了。”
白巧娘一字一句,都是有所指的。
顧懷袖知道她說得如此淺白,就算是把話挑明了。
這說的是顧瑤芳,跟她所料的一樣。
可怎麼也沒想到是這樣,宮女崴腳崴了幾天,有幾天沒出現?多少人不明不白地死在宮里,這真正的林家女,如果不是想逃出宮,找個替死鬼,怕是已經在宮中香消玉殞。
可正如白巧娘所說,事情哪里有那麼簡單呢?
話已經說明白了,林恆是要拿顧瑤芳頂上去。
宮女都是內務府傳上去的,事情又出在毓慶宮,不說是不是真有宮女這事情,光是“毓慶宮”三字便惹人懷疑得厲害。
顧懷袖不會忘記,扳指還在太子手里呢。
她沉吟考慮了許久,卻慢慢道︰“自然是個運氣好的。”
“她是個運氣好的,就不知道顧三姑娘您,到底是不是個運氣好的了。”
這話,終于透出了威脅的味兒。
顧懷袖垂眸,卻忽然朝著白巧娘一笑,這笑容頗有些驚艷,甚至燦爛得驚心動魄。
“巧娘,我有一件東西送給你主子。”
白巧娘一怔,還沒問到底是什麼,就看到顧懷袖起身,又朝著里屋去了。
青黛一直在外面,早就知道這白巧娘頗有貓膩,每次小姐跟她見面的時候,她幾乎都是不在的。現在也是一樣。
屋里就剩下白巧娘一個,她不知為何,在顧三朝她笑了這麼一回之後,生出一種奇異的後悔來。
到底這後悔,是為了什麼,白巧娘想了一陣,一直不明白。
隔著一道珠簾,兩扇雕花畫屏,顧懷袖就在里屋。
她將那一枚玉佩拿出來,走到了書案前面,慢慢坐下來。
白巧娘說的就是顧瑤芳。
林恆根本就是太子一黨的小走狗,這人只是顧貞觀舊日的同僚,卻並非他所說的什麼至交好友。一切怕還是哄著顧瑤芳,也哄著顧懷袖吧。
問題,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她再次被這樣的發展,逼入了窘境。
其一,在當時的情況下,四阿哥要自己取得扳指,顧瑤芳即將離開顧府,那時候若不下手,就再也沒有機會。
從那一時的情況而言,顧懷袖的決定是唯一的,也是必須的。
其二,顧瑤芳離開之後,現在依著白巧娘的話來看,應該是已經被林恆獻給了太子。
情況立刻倒轉,對顧懷袖極其不利。
如果太子要找的,真的是顧懷袖手里握著的東西,那麼絕對不可能交給四阿哥來辦這件事。這是四阿哥的把柄,怕被太子發現的把柄。可太子要找的,卻不是這一樣。
拋開了這些,顧瑤芳拿著光禿禿一枚扳指去找太子,不知道太子會怎麼對她?
如果太子發現了那一枚扳指早沒了秘密,事情就更棘手了。
太子如果發現扳指里沒有東西,首先會懷疑顧瑤芳,可知道顧瑤芳沒事兒之後,就要懷疑顧懷袖了。
顧懷袖能怎麼辦?
她把手里的東西交給四阿哥,會被殺人滅口,過河拆橋;如果不把東西交出去,就是太子也能捏死自己。
她到底有什麼依靠?
時時刻刻跟走鋼絲一樣。
顧懷袖覺得自己太累了。
人一旦開始產生抵觸情緒,終將一發不可收拾。
一個個都要威脅她,逼迫她,她不過是平平凡凡一個小人物,這些大人物的博弈,顧懷袖真是一點也不想參與。
她被卷進來,憋屈了兩年,丟失了名聲,最後最危險的還是自己。
一枚玉佩靜靜地躺在顧懷袖的手心里,她面容沉靜,卻在唇角拉出一絲譏諷來。
手指輕輕一松,將這一枚玉佩,放在了書案上。
顧懷袖微微一閉眼,卻在眨眼的瞬間,起身,抬手,捏了一旁干涸的墨硯,砸!
“砰。”
一聲響。
堅硬的墨硯落在了這一塊玉佩上,終于四分五裂。
顧懷袖扔掉了墨硯,抿著唇,眼底卻透出溫然的笑意。
她縴細的手指拉開了一只小小的錦囊,然後將碎了的玉佩一塊塊地撿起來,放進錦囊里。
末了,兩手一拉,系緊,打了個死結。
顧懷袖看了看這錦囊,抬眉,終于重新走出了里屋。
她笑看著白巧娘,將這錦囊推過光滑的桌面,遞到了白巧娘的面前。
白巧娘遲疑︰“這……”
“轉交給你主子就成。”顧懷袖聲音怡然,帶著一種陽春白雪的曼妙。
四阿哥看了,自然會懂。
她不過是夾縫之中求生,但凡大人物松松手,自己就能尋得一條生路。
可前提是,這一位爺肯松手。
若是他不松,那顧懷袖只能逼他松了。
事關重大,胤 過河拆橋殺人滅口幾乎是必定的事情,顧懷袖不過一個辭官漢臣的女兒,無權無勢,要拿捏的法子還有很多。以前有顧忌是以前,可現在沒了。
顧懷袖幾乎可以肯定,她只要把手里的東西交給四爺,等待自己的就是明日的屠刀。
所以她非但不能交,還必須將這東西攥在手中,搏一把。
只盼著這一位爺,年紀輕輕,手段還不夠圓滑,心思還不夠狠毒。
不然,她依舊是死路一條的。
爺們,都是不講道理的,顧懷袖偏偏要跟他們講上一回道理。
白巧娘摸著那錦囊之中的東西,又是驚又是駭,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摸錯了,可顧懷袖的臉上卻是鎮定極了。
白巧娘背上冒出些冷汗,她看似鎮定地起身︰“巧娘明白,便不多打擾,告辭了。”
“不送。”
顧懷袖端茶,注視著白巧娘的影子,消失在院中。
她忽的笑了一聲,想起那張二公子來。
細細思索自己如今的狀況,怕是找不出第二個這樣門第的好人家了。
高門大戶是非多……
嫁,還是不嫁?若真要嫁,又要怎麼嫁?
好歹,等她先討回一筆驚天債,再來說嫁。
卻說那白巧娘,心驚膽戰地回去了,悄悄找了固定于今日出宮采買的太監,遞了消息,將東西轉交了。
阿哥所里,胤 一個人坐在書房,一干宮女太監都在外頭候著。
近侍太監小盛子撩了簾子進來,站在外頭︰“爺,外頭來了消息。”
“進來。”
胤 聲音冷冷的。
小盛子袖子里揣著外頭人遞進來的錦囊,奉給了胤 。
胤 一捏,就是眉頭一皺。
系的是個死結,解不開,他叫人拿了剪子,這才剪開。
伸手輕輕一抖,將錦囊里面的東西倒在了桌案上, 啪響了一陣,竟然是五六塊玉佩的碎片。
他一瞧,便眼神一冷︰“簡直胡鬧!”
小盛子一縮脖子,根本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誰找死傳了塊碎了的玉佩上來?這不是找死呢嗎?
是,的確就是找死。
胤 也沒想到,顧三忽然起了潑天的膽子了,連自己給的信物都敢砸。
這也就是告訴他一句話︰老娘不干了!
得,這一位姑娘是忍不了了。
他還沒斥責這一位的辦事不利,竟然還朝爺發起脾氣來了?簡直荒謬!
胤 再好的涵養,也要被這一個顧三給敗光。
他心知顧三是不能忍了,可偏偏是這時候!
他正冷著臉發怒,沒料想前面忽然起了通傳的聲音。
“奴才們給太子請安。”
胤 手一抖,他眼角微微一抽,不動聲色地將那錦囊收進袖中,玉佩已經沒時間收了,索性攤在桌面上。
太子胤 腳步有些急,臉色也不大好。
“你們都出去吧,我跟四弟談談話。”
這里是胤 的地界兒,他卻頤指氣使,完全把這里當做自己的毓慶宮了。
胤 看著也不介意,只請太子坐,“太子爺今兒臉色不大好,可是出了什麼事?”
胤 不坐,他焦躁得厲害,在胤 書房里一走,卻望見他那攤在桌上的玉佩。
“今兒早晨不小心摔碎的,我還挺喜歡,瞧著卻是拼不起來了……”胤 略作了一番解釋。
“不過就是塊玉佩,有什麼了不起,你若是喜歡,我回頭叫奴才給你送一盒來。四弟,你坐,我有事要同你說說。”
太子今兒是真的憋不住了。
他前些日手誤打死了個宮女,可毓慶宮里面宮女都是有定數的,怕被人捉住了把柄,萬全起見,不得已找了內務府的心腹拉個人頂上來。
好在這宮女正好是內務府六品翎長林恆的女兒,正是他下面黨羽之一。
林恆辦事還算忠心,說自己還有個女兒能頂上來,不如偷梁換柱地送進來。
哪里想到,這宮女昨夜進宮,今早胤 見了,卻是大吃一驚,不是顧瑤芳又是誰?
“我今日尋著那扳指了,可扳指里什麼也沒有。”
胤 臉色陰郁,他都沒工夫理會那臭女人,只顧著扳指的事情,一拿到扳指,就急急忙忙來找了胤 。這事情,還是要商量著辦,才有把握。
听著胤 前面的講述,胤 的拳頭已經握緊,可在听見這一句“什麼也沒有”之後,幾不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他手指也緩緩松開,目光微微一垂,“扳指里什麼都沒有?”
“現在張英回朝,河工案發。那個王新命已經被抓了起來,當初這扳指就是他送上來討好我的,結果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被那女人給拿走了……該死!”
狠狠伸手一錘桌,太子的眼神已經狠戾了起來。
宮里心腹還在審顧瑤芳,不過出來之前他已經問訊過了,顧瑤芳這樣的姑娘家也就是會一些詩詞歌賦,斷斷沒有發現其中關竅的細密心機。
所以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兩年前萬歲爺巡幸江南,太子大肆收受賄賂,河臣王新命就送上來好一些孝敬。當時因為情況特殊,便奉上了這麼一枚扳指,說內藏乾坤。
當時胤 也是在場的,可太子並沒來得及打開。
結果沒多久這扳指被顧瑤芳拿走,胤 根本就沒有查看的機會。
直到後來,胤 找了個借口,讓胤 找了王新命來,直言問他有什麼事。王新命這才吞吞吐吐地說要投靠太子,還說那扳指之中就藏著他今日要說的表忠心的話,還有賄賂之事。
大臣賄賂太子,還給太子爺表忠心,這樣的事情自然不能被別人知道。
所以太子爺也尋找扳指,可不能明目張膽,這事情給了胤 辦,偏偏胤 兩年都沒辦好。
他這四弟,看著精明,可畢竟手段不夠狠,江南鞭長莫及,也是沒辦法。
而今春汛河堤出現,淮河險情更重,淹沒不少春耕良田,淹死沿岸無數人家。
事情鬧大了,才查出河臣貪墨修築堤壩、疏浚河道的戶部撥銀。
河工銀子都被王新命這河臣給貪了,這一大半錢,又進了太子的腰包。
那時候張英正好在江南,督辦此事,一手嚴查下來,竟然抓了王新命。如今王新命已經關押在刑部大牢,太子必須撇清跟這人的關系,這時候竟然找不到扳指,不是要命嗎?
顧家跟張英交好,太子忍不住懷疑了起來。
于胤 而言,事情卻不那麼簡單。
他斟酌著,勸說道︰“太子也不必這麼著急,想來王新命是個懂事的人。那扳指,興許出了什麼差錯,也或許是王新命根本沒有在扳指里藏著什麼。如今王新命被抓刑部大牢,太子萬莫自亂陣腳。”
“對……不能自亂陣腳……”
太子揉了揉眉心,道︰“此事你再給我仔細地查,必定要有一個結果,若是……”
誰知道事情會怎樣呢?
胤 垂首︰“但請太子放心。”
事兒說完,胤 又狠狠地將張英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才離開。
胤 在後面,卻忽然覺得事情有意思了。
敢跟他玩兒手段,看樣子顧三是野了起來。
他當即道︰“今兒出宮看看大哥去,小盛子你收拾收拾……”
小盛子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