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玉匆匆追趕至黑龍山腳下，不偏不倚地，被一具橫尸絆倒。
他摔在地上，卻發現眼前所躺著的那具幾乎在積雪下的尸體，是他熟悉的身形。
趙彥？！
楚文玉心中一緊，當即將那具尸體給挖了出來。
果然是趙彥，只是他的臉已經熟悉，全身上下卻已經沒有了溫度，楚文玉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生氣。
如今的趙彥儼然奄奄一息，他來此是來找黎芊荀的，可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撞見趙彥。他今日落到這個下場，有一半原因都是自己造成的，是以楚文玉實在無法棄他于不顧。
他拍了拍趙彥的臉頰，試圖將他喊醒，“你醒醒！別睡，這樣睡下去的話，你會死的！”
然而趙彥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天寒地凍，周圍到處都是積雪，幸而他發現得早，不然的話說不定趙彥本來沒死，也要凍死在這里了。
楚文玉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扛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不想趙彥死，略帶祈求地開口道，“你醒了你就告訴我一聲，我陪你說話，帶你離開這里，你千萬要撐住。千萬、千萬不要死。”
趙彥仍舊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也不知怎的，楚文玉的眼眶開始發酸，竟然盈盈一燙。他抹了一把眼淚，將趙彥扛在了自己的身上，一邊背著他，一邊酸澀難當地沉聲道，“趙大哥，從小到大都是你在照顧我，你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事的話，我會怪自己一輩子的！”
他知道趙彥不會再有動靜，可他卻不願意放棄。
楚文玉想起先前自己與黎芊荀踫面的那個山洞，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替他將身子暖起來。于是他幾乎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一路把趙彥帶到了山洞里。
剛一放下來，就感覺到了他胸口的心跳。
雖然極其微弱，但還是存在的。
楚文玉抓著他的手，心里更是愧疚無比。然而外面已經開始下雪，他必須盡快找一些樹枝來生火。思及此，楚文玉當即跑了出去。
然而他剛一離開，趙彥便氣若游絲地微微睜開了雙眸。
心髒劇烈一跳，身上的溫度仿佛回了過來。他先前……好像听到了楚文玉的聲音。然而眼皮很重，他只能微弱地睜開一條縫。
他極力窺探四周，卻根本找不到楚文玉的蹤影。
他想問他，為什麼。
盡管這個問題于他而言太過艱難，可他還是要問。他不願意相信，不願意承認的事情終于變成了事實，他怎麼可以就此放過？
楚文玉不在這里。
然而趙彥極力吊住自己的一口氣，就是為了質問他……
此時楚昭衡已經退兵到了鄲城。
“來人，拿酒來！”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失敗，如今，他手中的兵力已經不多了，若要再與秦國抗衡，無疑以卵擊石。
自黑龍山折回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沉默良久後終于爆發，在所有手下以為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他的命令卻是要一壺酒。
他需要借酒澆愁。
手下得令之後，立刻退下去辦。
楚昭衡雙眸渙散，然而很快卻又想起來什麼似的，“告訴朕，齊軍為什麼袖手旁觀。告訴朕！”他隨手抓了一名趙彥身邊的副將，此時他重傷未愈，卻守在楚昭衡的身邊。
他的雙手緊緊抓著副將的衣襟，聲色俱厲地質疑道，“先前明明都談得好好的！為什麼齊軍要背信棄義？齊榮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告訴朕，是不是楚軍給了他什麼好處？”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如今再追究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可楚昭衡仍是執拗地非要弄清楚事實真相。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
“是……是二殿下。”副將低頭，忍著傷口裂開的劇痛說道，“之前我等已經在齊榮身邊埋下眼線。只是當時我等並未想到齊榮竟然會拿楚國的身家性命開玩笑……現如今，齊皇已經退守到了芒城，似乎想以芒城作為要挾，同女帝談條件……”
副將滿臉的慚愧之意，依舊是如今萬分頹廢的楚昭衡。
良禽擇木而棲，他們當初選擇楚昭衡，正是因為他驍勇善戰，因為他從不曾被人擊潰。然而到了今日，竟然將他逼到如此境地……
這一次，楚軍幾乎全軍覆沒，手上能用的人也沒幾個了。原先還實屬強國範疇，今日一戰，幾十年的基業毀于一旦。而齊國呢？答應他兩國聯軍之後，如今又背信棄義地在一旁看戲。事了之後，竟還想著抽身而退？
此戰也算是手下的紕漏。
可如今他的身邊只剩下這麼幾個人了，他還能怎麼辦？
若是再殺，那麼他就再也沒有能力東山再起了……
楚昭衡雖然傷痛，可心里仍舊殘存一抹希望。楚國的兵力統統完了，那又如何？只要有機會，兵可以再招，馬可以再買，糧草可以再屯。
至少如今楚國的土地不還是完完整整地存在著的麼？
“呵呵……朕明白了，到頭來，竟然是朕一直以來最信任的人背叛了朕。”往事霎時在他的腦海之中浮現……
燕傾城、小皇子還有如今的齊榮。
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那個好弟弟做的。
原來如此。
楚昭衡自嘲地哈哈大笑，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笑些什麼。
然而在浩浩蕩蕩地城牆之上，他的笑聲頓顯淒楚。
沒過多久，先前去準備酒的手下已經將所謂的酒呈了上來，“陛下，您……”他想勸楚昭衡，可是想到眼前之人是楚皇，頓時他的話就戛然而止，直接咽了回去。
楚昭衡的決定，根本輪不到自己過問。
更重要的是，這場戰役，再也沒有人會比他更難過了。
楚昭衡卻是頭也不回，端起了酒壺便不管不顧地仰頭灌盡。一頓豪飲之後，他心中的陰霾卻始終未曾消散。
楚昭衡將手中的酒壺奮力摔在地上，隨後沉聲命令道，“去！去給朕把二殿下找出來，若是找不到二殿下的下落，提頭來見！”
“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