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依微微動容，放下手中的碗筷，低下了頭。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可是贏景瑞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她又無法坐視不理。
會嗎？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沉默片刻之後，贏景瑞也跟著低下頭。他從未有過如此無力的時候，好像只要再多用一分力氣，他的生命便會從此透支似的。
“我……其實我明白的……”
他竟然還有奢望！
都已經快是個將死之人，他如何能問這種問題拖累程依依？如今自己在她的府上，已經是給她造成負擔。即便她不願意，那也沒什麼的。
盡管這麼想，可贏景瑞的臉色還是越發蒼白，整個人都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他第一次覺得，活在世上是這麼累的一件事。可到底還是要活著，他都已經出來了，甚至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的有生之年還能再看到程依依。
“你先別說話。”程依依躊躇片刻，頷首看他，神色之中滿是誠懇︰“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你身上的傷給養好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況且來世？萬一沒有來世呢？”
“嗯。”贏景瑞點頭，隨即便開始咳嗽。
這一陣咳嗽牽動了身上所有的傷口，可他依舊隱忍。程依依見他似乎是動了氣，立刻替他順了順，關切的聲音就在耳邊︰“你沒事吧？”
“我沒事。”即便口中這麼說，然而依舊有氣無力，虛弱無比。
程依依又將自己先前擱置在一旁的碗筷拿了起來︰“吃點東西吧。”
“好……”
她喂他吃飯，他卻盯著她的容顏看。
若是沒有來世，就這幾眼也足矣了。
飯後，程依依正欲離開，贏景瑞卻拉住了他。他就喝了一些粥，但進食之後，氣色已然比先前好了不少。他抓著她的袖口，有些不安地問道︰“為什麼要救我？難道你不怕嗎？”
他如今算是逃犯，程依依這樣把自己帶進她的府中，若是被人發現的話，勢必要牽連到她。
贏景瑞……他不想連累她。
程依依柔和笑道︰“我沒有辦法看到你那個樣子，無論怕否，反正我都已經把你接進來了，無論如何，這都不是害怕或者後悔可以解決的。你別想那麼多，既來之則安之，這里的一切我幾乎全都打點好了。那日在府門口看到你的守衛，也已經被我用銀子打發遣散回家，所以你就放心地留在這里，好好養傷，別想太多。”
況且，怕？
她程依依真的沒怕過什麼。
“那……”
“你就放心吧，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你在我這里的。”
……
棲月樓。
聶辰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仿佛隨時隨地都能將眼前這幫人統統碎尸萬段一般。
“你們倒是說說看，老子養你們這幫飯桶究竟有什麼用？連找個人都找不到，老子要你們有什麼用？！”
幾個手下皆是低頭，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你們都說他凶多吉少，既然如此，那又怎麼可能會找不到？”聶辰深吸一口氣，盡量將自己心里的狂躁統統按捺下去。然而他越是越是不痛快，索性就瞪了一眼身邊的田貴妃。
田貴妃雙眸渙散，已是蝕骨之痛。
可她寧願相信自己的瑞兒還好好活在世上，無論在哪里，只要活著就好！
他們若是找不到，她也可以親自去找！
其中一名手下匯報道︰“大人，我們這幾日全都在城中大肆搜索，就連街道邊的乞丐也都給了銀子打點，讓他們去查探消息。但是……他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僅找不到人，甚至就連義莊也去了，根本沒找到尸首！”
“怎麼可能？”聶辰眯眸，整張臉陰婺至極，仿佛隨時隨地都能牽動風雲變幻︰“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統統去給老子找！找不到的話，你們就給老子提頭來見！”
“是！”
夜色吞噬了最後一抹光亮，黎芊荀沖著夜色嘆氣，有心無力的。
這幾天下來，她幾乎都在陪同贏景初奔波，而贏景瑞又不知所蹤。
贏景初走到她的身邊，跟著她一起坐在石凳上︰“怎麼了？”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卻也不願見她滿面愁容。
“贏景瑞有消息了嗎？”黎芊荀見他臉色略有疲態，話一出口便已後悔。解藥還沒調配出來，她怎麼可以再拿其他事情來讓他煩心？
她微微皺眉，隨後便低頭，把弄著地上的雜草。
月色清淡，帶著一絲朦朧之氣。贏景初又朝她靠近了兩步︰“解藥要配，八弟也得找。不過近日來秦都不太平，故而也不太好找。近幾日內都沒有一絲消息，我猜八弟可能被人收留。”
反正出秦都是絕無可能的。
黎芊荀點了點頭︰“嗯，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誰會收留他？一般的陌生人，想必不會有那種特別好心的直接就把來歷不明的人給帶回家的吧？”
贏景初沉吟片刻，無奈地搖頭︰“的確不會，朝中與贏景瑞有過聯系的人我全都派人試探過，似乎沒有消息。”
“那解藥的事……”
黎芊荀問完，又後悔了。
這種問題現在怎麼能問？
她是真的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了，可她也是關心則切，適才脫口而出，只想知道他的情況。
但是也不能每次都這樣哪壺不開提哪壺吧？
這幾日大家都休息地不夠安穩，甚至贏景初就連氣色都變得差了。她是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夠幫得上忙，無論哪件事，幫上一點點也是好的。
站在旁邊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太不舒服了。
即便幫不上忙，至少也該幫他一起分擔情緒。
然而正在此時，贏景初的腦海之中忽然想到了一個人——程依依！
“對了，程依依……”
“她？她怎麼了？”
“程依依飽覽醫書，眼下解藥配制的時間尚不到六日，倒是可以想辦法去問問看程依依有沒有什麼法子。”贏景初眉宇之間總算是松散了些許︰“若非你今日問我，我倒是差點忘了這件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