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和瑾瑜都說過,我憑借身上的紅線……就能救他。換了別人,能做到嗎?他是我的丈夫,又為了救我塵化,我……我怎麼能袖手旁觀。萬一……萬一他還活著呢?”我鼻頭發酸,心口有一種撕扯一樣的疼痛。
就好像靈魂和**同時都被什麼利器割裂一般,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痛楚中掙扎,卻讓人的腦子異常清醒和堅韌。我為了孩子的安全,不應去冥淵。
可我不去冥淵,真的還有人能救他嗎?
灰四仙婆婆嚴肅的看著我,“你家太奶我是真的不知道冥淵怎麼走,就算會走,也不會告訴你。塵化代表著凌軒大人靈體中三盞照亮的命燈真正意義上的燃盡,而且再也無法點亮,這世間……”
這世間什麼?
我焦急的看著它,可它這後半句話怕是永遠都不會對我說了。
說到最後,灰四仙婆婆竟然是雙手捂臉,哀傷哭了。
“星兒,我的好徒兒,不要再去想凌軒大人了。我看的出來,老十七也十分鐘情于你,你要是一時變不了心可以慢慢來。”灰四仙婆婆老邁悲哀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陡然響起,它從灶台上跌下來。
雙膝磕在地上,血涌從膝蓋冒了出來。
可以看出來,這只老耗子還頗為的有情有義,對凌軒的感情很深。它大概還不知道吧,允禮早就對金花許下了誓言,對我根本不感興趣。
我只有凌軒,也只要這個男人。
是說不去想就不去想的嗎?
“他為了救我而塵化,您讓我再去找別的男人,哪有這個理兒的?”
我急火攻心,氣的直跺腳,眼淚不爭氣的要流下來。
卻硬是用手臂上的衣料擦去,我不想讓灰四仙看到我脆弱的樣子,我想更加堅強和強大。這樣的我才有資格去救凌軒,可是心口卻越來越涼。
真的……
沒有希望了嗎?
嗓子一甜,差點就有粘稠的液體從腹腔內涌出。
我還算有理智,心想著怎麼樣也要說服灰四仙指點我去陰間,我得控制好情緒。千萬不能讓負面情緒上了身,到時候什麼事也做不了。
手機在這時候突然響了起來,我昏昏沉沉的掏出來。
屏幕上寫著什麼,已經看不清了。
發呆了看了良久,等到鈴聲停下了,才隱約看到上面重影寫著的字體。
瑾瑜!
我急忙回撥過去,“瑾瑜,你……你想通了嗎?你要帶我去冥淵對嗎?”
我還真是賊心不死,哪怕听到了最嚴重的噩耗,也不肯真的相信他離我而去。冥冥之中我只覺得,凌軒不會舍下我們母子。
他肯定舍不得的!
“我想通了,易凌軒不可以死,你和寶寶都不可以死。”瑾瑜一字一頓的說著,每個字似乎都帶著堅定的鏗鏘有力的力道,“所以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想救他是你的自由,可是你的寶寶也願意,為救他去死嗎?”
我微微一愣,嘴邊顫抖了一下。
下意識伸手輕輕摸了一下小腹,手指僵硬無比,他們都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我寧可自己死,也不想讓小崽子受傷。
卻在此刻,在心頭無聲的問他們,你們也想救爸爸吧?
如果不救爸爸,爸爸有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那還不如一家四口死在一起。
“要我做沒爹的孩子,還不如死了,女人你根本不用考慮我們。”那個倔強而又脾氣古怪的心聲,直接傳到我腦子里。
這個聲音旁邊,還有十分柔弱小聲的聲音附和,“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誰……
誰在說話?
語調有些陌生,可是一听之下,讓人一顆心都填的滿滿的。我想了一下,終于明白了,大礙是那小逼崽子的妹妹說話了。
這是她許久以來,跟我交流的第一句話。
我激動的熱淚盈眶,出口的聲音帶了哽咽和鼻音,“瑾瑜,他們願意,時間要來不及了。只能孤注一擲,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你和寶寶要想跟著來,必須提前做準備,準備二十個雞蛋。一鍋拗九粥,一個是賄賂陰差的,另一個是你自己吃的。去冥淵的距離有些遠,你在途中,總不能不吃飯吧?”瑾瑜還是很鎮定的,跟我說了一些事前要做的準備。
“普通的餅干作為干糧不行嗎?拗九粥是什麼東西,我……從沒听過。”我發出聲音以後,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是徹底啞了。
完全說不出話,卻必須強迫自己,忍著嗓子上的巨疼發出聲音。
陰差喜歡吃煮雞蛋,帶點雞蛋賄賂陰差,我還是听人說過的。可老子長這麼大,從來沒听說過什麼拗九粥。
瑾瑜說︰“讓你帶你就帶,按臘八粥的做法做,記得讓粥的顏色黑點。”
“可我現在在家里,我做完就要趕過去嗎?”我听到瑾瑜要帶我去陰間,居然是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滿腦子都是在冥淵中生死不知的凌軒。
瑾瑜淡淡的說︰“不用,我過去找你。”
“嘟嘟嘟……”
電話變成了忙音,我抓著手機愣了兩三秒,就開始煮蛋做臘八粥了。我其實很不明白,去陰間帶干糧,吃的竟然是臘八粥。
這是為什麼?
灰四仙婆婆看我又有干勁開始熬粥,脫口而出,“這是拗九粥?星兒,你還真要去陰間,看來是誰也都攔不住你了。哎……”
它顯然是看到了這粥,一眼就猜出來我要去陰間。
看來活人去陰間旅游,大概真有帶拗九粥去當做糧食補給的慣例。
“瑾瑜……瑾瑜考慮清楚了,他確定要和我一起去,師尊你要相信我們。”我手忙腳亂之下,蹲下身去櫃子里找黑豆和紅棗。
起身的時候,就看到灰四仙婆婆往臘八粥里加醬油。
我一驚,“師尊,您這是?”
“嘿嘿,給你加點料……九粥源自古時候有個孝子,給死去的母親祭祀食物來的。”灰四仙婆婆還幫我用勺子攪了攪鍋里的醬油,“看起來成色好的食物,陰差就會貪了自己吃。孝子為了讓母親吃上吃食,就做了來黑漆漆的看起來很髒的粥給母親。陰差就不稀罕吃了……”
“難道不是因為粥里有五谷,陽氣太重了,才會被陰差嫌棄的嗎?”我看著被醬油染的黑乎乎的粥,心想著這成色的確夠丑的。
不過,陰差會講究食物的樣子嗎?
倒是人吃的五谷,每年都要經過春夏秋的烈日暴曬,吸收了不少純陽之氣。所以才有糯米鎮尸,黃豆破邪的說法。
灰四仙婆婆的手爪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說道︰“恩,你這麼說也有點道理,不過這都是千百年來傳下來的傳說。應當有些道理,瑾瑜少爺帶你去的話,倒也安全。”
有瑾瑜陪我去陰間,它似乎就沒有剛才那麼反對我去了。
我煮好了粥,見它依舊步履蹣跚。
膝蓋上流著血,就問她︰“您怎麼不給自己醫治?你還得照顧小豆豆呢,我還希望有一天,小豆豆能像以前一樣陪在我的身邊呢。”
“哎,老身得道的看家本事,傳給了一個不爭氣的真傳弟子。許多本領都送給了他,像黑乾坤一樣快速治愈的法子已經用不成了。”灰四仙婆婆的手爪觸摸了一下膝蓋上的血液,看了一眼又唉聲嘆氣起來,“慢慢養著,就會好了。”
原來家仙給人傳授能力,是將自己的一部分能力傳出去。
再根據這個人的天賦,來保證這種能力,會有多大程度的轉化。想來灰四仙婆婆的真傳弟子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只是自家的師父看徒弟都是恨鐵不成鋼的。
“我給您包扎吧,您給我的黑乾坤應該也能止血。”我用洗甲水給它洗傷口,又找了繃帶包扎。
雖然它是得到的家仙,不過應當是有些作用。
它看我熟練無比的動作,居然還感嘆了一下,“雖然一身法力都給了那不爭氣的小子,可他半點都比不上你這樣的外門弟子。”
“哪里,師尊挑弟子的眼光是頂好的。”我別的不會拍馬屁還是很厲害的,幫灰四仙婆婆包扎完,讓它早點去休息。
那鍋粥也差不多煮好了,煮好裝在錫紙口袋里,既能隔熱又能隨身攜帶。
我大概在雙肩背里裝了四五袋,還有那些煮好的雞蛋,就覺得重量差不多了。剛準備背起來試試,就見一道黑影從窗外飛進來。
那黑影就是張手掌的形狀,戳破了紗窗直接就進屋了。
丟下背包,我退後了半步。
周圍的溫度立刻下降到了冰點,我渾身僵硬,肌肉僵硬的有些動彈不得。就跟運動量過大了以後,抽筋的小腿一般,不能自己。
不過,如果強行去動,應該能從這間房間逃離。
我暫時沒動,警惕的觀察周圍的環境。
從外邊飛進來是一只白皙的如同水蔥一般的嫩手,進來以為我動不了了,便用掌心輕佻的托住我的下巴。
在我的耳邊,傳來了一個曖昧而又輕佻的聲音,“小美人兒,你這是要去陰間啊,你可別去送死。她怎能允許易凌軒或者離開冥淵,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要抓你,我可舍不得你白白死在她手里。”
“鳳翼?”我一听這個聲音,就認出來他絕壁是無心道人鳳翼。
瑾瑜還沒找上門來,居然讓陰險歹毒的鳳翼先來了!
無心道人不愧是修得了重陽之軀的家伙,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哪怕被剁碎了只剩一根手指。都能一點點的長回去,這才沒多久呢,就變成了一塊手掌了。
他似乎一點都不驚訝我認出他來,指尖離開了我的側臉,飛速的朝我大衣口袋過來。大衣口袋里那把斷魂刀一直都在,仿佛一個有生命的守衛守護在我身邊一樣。
那東西一過來,我就察覺到他覬覦這刀。
手捂著口袋,就打算在冰冷跟冰窖一樣的空氣中逃跑。可惜關節不太听使喚,動一下就跟別著了一樣。
跑的特別遲鈍,後衣領直接就被那只手拽住了,“是我,小美人,我是回來拿我的刀的。順便想救你一命,姓易的回不來了,古往今來,就算是覺醒的高手去冥淵也是有去無回,你就別去陰間送死了。”
“你的刀到了我混世魔王顧星手里還想拿回去?哼!還有我去送死關你什麼事?您真是太平洋上當了警察,管的也忒寬了點吧!”我後衣領被它給拽住了,卻根本就不害怕。
鳳翼雖然在短時間內,不知道是怎麼弄的。
從一只手指頭愣是長出了其余四根,成為了一只完整的斷掌。
可這就是一只鬼手,沒有厲鬼那樣強悍的力量,最大不過用陰氣降低人身體的靈活度。我一個身體完整無缺的活人,我怕塔做什麼?
我也不跟它硬踫硬,抽出口袋里的那把斷魂刀,直接就把外套給脫下來。讓這只蠢手大概是腦子還沒來得及長出來,沒想到我來了招金蟬脫殼。
空抓了件厚衣裳上的衣領子,愣是沒把我真正控制住。
脫掉了衣服,我手里的斷魂刀胡亂就出鞘了。
那刀我還是第一次使,對著那手只是下意識揮動了一下。
無聲無息之間,抓著我外套的手被切成兩半了。
可是外套卻毫發無傷,頃刻間染了一絲紅色的血液,掉到了地上。我還以為對付了這只鬼手呢,沒想到它斷成了兩半也不覺得疼。
還想沖過來對付我,看它們沖來的勢頭,大概是想一前一後把我包抄了。
外面幾間屋子,住的都是我的家人。
要往里邊跑必定是會波及家里人,可老子向來一人做事一人當。拿刀繼續砍它吧,這東西是數蚯蚓的,切一成倆。
再切一刀,說不定就成了三個,到時候越分裂越多。
那我可能就被一群碎肉給圍攻了,現在只能躲了一下它們的攻勢,往窗戶方向跑。本來是想一腳踏上窗台,按照老子最擅長的翻窗術,直接翻出去從外面跑路。
才踏上窗台,就被一只圓柱形的東西絆倒了。
跪在了窗台上的那個圓柱形的東西上,慌忙之間觸摸了一下,只覺這東西涼如玉石。憑感覺判斷,大概是個人形的石頭雕像的大腿。
可我家的窗台上,哪來的石頭雕像啊。
這一下是來的莫名其妙,我下意識側頭去看到底是什麼玩意的腿把老子絆倒了。上去的時候還沒人兒呢,就好像雕像是故意瞬間移動到我家窗台上的。
一看,是個面貌清俊的男子。
戴著副金絲框眼鏡,明明眼中一片淡漠,眼底深處卻隱藏殺機。
我跪在那人的雙腿上,腿部並不平穩。
我又嚇了一跳,重心不穩差點就倒栽蔥的下來了。
沒想到那個坐在窗台上的“雕像人”伸手一攬,將我的肩膀摁進了自己懷里。這個懷抱冰涼涼的就跟快石碑似的,額頭上的觸感又冷又硬的。
不過冷硬也有冷硬的好處,穩重而又堅實的讓我的重心全都落在他身上,防止了我再次從窗台上掉下去。
匆忙之間抬頭,雙眼就撞上了他低垂下來的眼眸,“女人,又遇到麻煩了?”
在一副眼鏡的遮蓋下,雙眼是深棕色的,深邃的就像萬年前就形成的琥珀石一般的瑰麗神秘。
臉上雖然沒表情,卻能讓人解讀出他的潛台詞︰怎麼樣吧,還是需要我來救你吧。
“額。”我錯愕了一下,其實心里面沒有太感激他。
要不是他突然出現在窗台上,說不定我早就跑路了,哪還用得上他啊?
他上半身是靠在窗框上的,雙腿平放在窗台上,眼眸倨傲的抬起,“鳳翼,你把我關在下水道里的恩情,我還沒還你呢。你這就等不及,要我還給你了嗎?父親可是從小就教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瑾瑜少爺,你被我差點踩爆頭的時候,可沒有那麼威風呢!若不是易凌軒救你,哪有你這麼威風凜凜的時候。”房間里發出了空洞洞的冷笑聲,那兩塊手掌的斷塊的手在瑾瑜面前絲毫不懼怕。
反倒是像蒼蠅一樣飛來飛去,讓地面上滴落的全都是手上滴下的血液。
那雙被斬斷成兩半的手,因為這種多角度全方位的晃動,讓我一時將它前後左右每個角度的樣子都看的清楚。
截面上能看到白色的骨頭,還有肌肉組織。
血液還在從切面的地方,不斷的往它亂飛的地方落下。
瑾瑜性子有些沖動,控制住我的後腦勺,身子一瞬間彈跳起來。
抬腳就將其中半只手踩在腳下,波瀾不驚的語氣中若有若無的出現了一絲怒意,“閉嘴!不許說話。”
他的側臉微微泛紅,斜過來看了我一眼。
似乎很害怕,讓我听到有關他狼狽的一面。
“怎麼傷害到你的自尊了?是怕顧星小美人看到了,覺得你是個廢柴吧,啊……”其中半只斷掌,被瑾瑜當場踩成了肉醬。
鳳翼慘叫一聲,雖然半只手被踩成了肉醬,另一只手轉瞬就鑽進地下了。
臨走前,還留下了挑釁的話,“你的確該報答我的恩情,感謝我對你的不殺之恩。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早就被我打死一百回了。”
沒錯!
那只手就當著我和瑾瑜的面兒,鑽進了我房間地上的水泥地里。
瑾瑜光顧著對付其中一半只手了,哪兒還有機會防範另外半只手逃跑,等到它鑽進了地底下。
才從懷里掏出了一打的黃紙貼下去,結果打了個空。
手法反彈在手心里,應是砸了一大塊黑色的燒焦印子。
“你小子沒事吧?別急著找這人家報仇,凌軒都奈何不得他,你這樣追擊是自己找氣受。”我看那些咒法化成了七道閃電,擊中他的掌心,掌心直接被擊穿發黑。
還冒了煙兒,把我嚇一跳。
抓住他的手腕觀察,才發現這家伙的手掌心,居然在自己慢慢的治愈。
我瞪大了眼楮,不可置信的看著,結果他給了我一計專門用在小丫頭身上的摸頭殺,“我沒事,我……我是靈體出竅,這麼普通的道術傷不了我。”
“靈體出竅?你的身體呢?”我一下按到了他的脈搏上。
果然從他冰涼的身體里,傳來的是靈魂的波動,並非活人的脈搏。
看來像瑾瑜和凌軒這樣的人,有了肉身,反倒會削弱他們的實力。
瑾瑜抿唇看了我一眼,才別過頭去,居然是有些傲嬌的臉紅了,“靈體方便,肉身帶著礙事,去了陰間更沒法保護你。你……你這是在關心我把?”
他臉上羞澀的呈現淡粉色,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用眼角的余光害臊的向下瞟。
什麼玩意,讓他一直害臊啊?
我遲鈍了一下,低頭一看,居然是胸口的口子沒扣好。
診脈的時候弓著胸,一下子就春光乍泄了。
按老子以前的個性,早就一巴掌打在他後腦勺上,問他看見什麼了。
可眼下,他別過頭去,目光明明看著別的地方。
卻伸手給我戴上了一個綁著紅繩的金屬牌牌,我低頭一看,牌子上刻著的居然是一尊古怪的雙手掩面的佛陀。
“這什麼玩意呢?”我問他。
他這才回頭,凌亂的飄了我一眼,又從懷里掏出一疊符紙給我,“泰國的掩面佛佛牌,我考慮的時候也不是去玩,我……我是找了……找了教我祝由術的那個人。這些符紙也是他畫的,他這些說不定可以幫你。”
瑾瑜塞給我的符咒,都是同一種,上面所畫皆為一種咒文。
只是這種符咒樣子好奇怪啊,很像是以前我很小的時候,去小叔叔在城里的公司里玩。在透明的玻璃門上看到的一道咒文,只是那道咒文所書寫的眼色是紅色的。
如同鮮血般紅艷艷的,據大人們說,那是有人害我小叔叔的詛咒。
自從有那一次,用紅墨水在玻璃窗上畫符。
我小叔叔不到半年就選擇金盆洗手不干,把公司都轉賣給別人,自己告老還鄉過清閑的日子。
這兩種相似的咒文,看著就和中華符咒不同,復雜而且比劃比較多。
“泰國符咒嗎?”我問瑾瑜。
瑾瑜看了我一眼,“你認識?”
“有點眼熟吧,小時候見過類似的。”我不敢說我見到的好像是詛咒,省的瑾瑜看到又胡思亂想。
瑾瑜緊抿的唇揚起了一小部分,放在我腦袋上的手,又用力的揉了一下,“這是最嚴重的邪咒詛咒,這麼多張都是可以疊加的。放在身上的人,會成倍的被惡鬼纏身,更會遇到大災大難。”
臥槽!
這家伙是想玩死我吧,臉上是一副寵溺的樣子,卻給了我一堆賭咒害死我的符 。我還進那個就連閻君都會死的冥淵,和凌軒死在一塊,就想用這符咒搞死我?
拿著這幾張符 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他眼中的笑意更盛。
抓穩了我的手腕,將我的哆嗦的手腕給控制住了,“你千萬要戴在身上,你身上有這麼多賭咒惡鬼,陰間那些惡鬼只會當你是麻煩,不敢近你的身。”
“所以……你這招是以毒攻毒?你就不怕,我還沒被陰間的惡鬼纏上,就被這些玩意給害死吧。”我蹙緊了眉頭,已經感覺到這一大疊的泰國符 中晦氣深重,而且有很深的血腥氣。
把這些都戴在身上的人,三災五難血光之災的可能都會成為家常便飯了。
他眸光在某一個瞬間柔軟下來,雖然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無痕,低聲說道︰“顧星,我是不會害你的。掩面佛牌很厲害的,它會護著你。”
“為什麼不選中國神仙保護我,偏偏找個外鄉的神仙?”我憋著嘴,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
天氣有些冷,我打了個噴嚏,將符 往大衣口袋里踹了踹。
斷魂刀則被我放在另外一只口袋里,這把刀也不知是什麼來歷,感覺可比桃木劍好使多了。
瑾瑜抓住了我穿了厚厚衣服的手腕,輕輕一拉就把我跟騰雲駕霧一般的越過了窗台跳到了外面。
還好我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抄住了背包。
反應稍微慢半拍,準備好的拗九粥,以及雞蛋都沒法帶陰司了。
他就這樣在月光下走在我前面,把我往冰河的方向拉,“陰司的惡鬼興許還不太熟悉外鄉人的路數吧,根據我的經驗,佛牌對陰差惡鬼還是有點作用的。況且給你佛牌,主要還是為了抵消這幾張詛咒符 帶來的危害。”
“原來是這樣了,看你這去的方向,是要從冰河下面的陰司進入陰間嗎?”我明白了掩面佛的作用,也不繼續問這方面的問題,反倒是其實挺好奇瑾瑜帶我去陰間的方法。
凌軒和清朝鬼這樣的存在,應該可以隨便撕開一個口子,就能進陰間。
倒是瑾瑜相對弱一些,應該要通過其他路徑才能去陰間。
他點頭,抓過了我手里的背包,幫我拿著,“對。”
我眉頭一皺,對這個進入陰間的辦法提出異議,“你可能還不知道,那條下達陰司的河面上,有一道結界。連凌軒和允禮合力,一時都很難破開。”
“那河面上的結界,只要冰化了就能消耗一半。結界的原理是湖底的陣法,加上冰面下層刻上去的陣法合在一起,才變得難以破壞。眼下時節交替,冰應該都化了……”瑾瑜從口袋里掏出了一串白色的珠子,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結界只會阻擋住陰氣重的靈體,我還有這個,能改變身上的氣息。這樣結界應該就攔不住我了!”
那串白珠子應該是菩提,上面還綴著一串黑色的如同蚊香的盤成一圈一圈的干尸牌。
瞧著真是夠惡心的,也不知道是啥玩意的死尸。
我看了一眼他的手腕,“這個該不會也是你朋友給你的吧,他到底是什麼人啊,居然能做出破壞陰司結界的法器。”
“其實也不是什麼能人,就是一破賣佛牌的,來之前我特意跟他要來的。”瑾瑜明明很依賴人家,可是改不了傲嬌的壞毛病,非得說人家是破賣佛牌的。
我很感激他,“其實你不是猶豫要不要帶我去,是想拖延時間,準備這些吧?”
“你願意怎麼理解,就怎麼理解吧。”瑾瑜眸光淡淡,可耳朵卻悄悄的紅了起來,“這是星月菩提,主要功能是保平安,氣息溫和所以攜帶的人身上的陰氣也會被溫養隱藏住。”
我對星月菩提也是有了解的,大概就是最便宜的八十幾塊一條吧。
有真有假,說是養在身邊有靈性兒。
可我怎麼就那麼不信呢,要是花一百塊錢就能招財保平安,那不知道該多少人能發家致富奔小康了。
“我小叔叔以前開公司的時候也信這個,他平時總帶在手邊的有兩串星月菩提,上面掛的都是千手佛牌,說是能驅災避難、逢凶化吉的,你這個是什麼牌?”我和他聊著聊著,就到了河邊。
河邊的冰塊,果然是消融的差不多。
站在逐漸冰雪消融的河邊,那叫一個冰寒刺骨,冰雪消融的時候果然是比河面結冰的時候冷得多。
大概是物理老師死的早的原因,冰塊融化降低溫度的原理我是解釋不清。
但是河邊冷氣很大,比其他地方都要冷得多,弄得我直掉鼻涕。
河面上倒影著我和瑾瑜的影子,碧波清影。
瑾瑜的影子落在上面,筆挺的灰色馬甲配上潔白如雪的襯衫。恰似鏡中月水中花,翩然的姿態俊秀無雙。
手上那串星月菩提上的干尸牌和他同出一個畫面,反倒顯得有些突兀。
他換了一只手牽我的手腕,蹲下了身子,將星月菩提上的干尸墜子浸入河水里,“顧星,你不是好奇這個具干尸牌是什麼麼?那是印度海蛇,遇水則活。”
什麼?
他敢不敢再說一遍,遇水則活!
這麼一個印度的土皮子,做成的干尸,遇到水還能死而復生。心頭還有些疑竇叢生,不敢直接相信瑾瑜听起來有些荒誕不羈的話。
就見河水慢慢的浸潤了這只黑色的變成干尸了的海蛇,它被浸濕以後,無非就是一塊浸濕了的黑炭。
真的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
緩緩的這只在水里頭飄飄蕩蕩的隨波直流的印度來的土皮子,它居然好像自己開始游動起來,在水中沉浮的動作從由著水流而行。
突然,就變得自由自在,像一只蝌蚪一樣。
慢慢的這玩意身上的黑色的東西,也如同面包屑一樣,一點點的融化在水里頭。慢慢的就開始露出紫色的身軀,雖然樣子很嬌小,可是因為身上的顏色過于鮮艷。
加上本大王從小就不愛學習,看書寫作業的時間少,視力是非常好的。
站在河邊,甚至能看到它身上,細小的鱗片。
要不是老子親眼所見,是絕對不想相信一具干尸遇到了水流之後,就能變得栩栩如生。瑾瑜看到海蛇在水面上游了一會,就有要往伸出去的一絲,對我做了個手勢。
意思是要我保持安靜,讓我跟著他一塊跟著這條蛇走進河中。
天空中一輪半月,印在水面上。
月影凜凜,水面很快就沒過了人的腦袋,我就這麼沒頭沒腦的跟著瑾瑜下去了。不過很奇怪下去了之後,並不感覺得到水中的冰冷刺骨。
反倒覺得自己泡在常溫的水中,而且浮力和阻力都很小。
仔細一看手腕,不知道什麼時候瑾瑜已經將星月菩提套在我的手腕上了,我驚訝的看向他。
他卻對著我做了一連串的口型,句子很長,可我卻在第一時間解讀出來,“顧星,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戴上了這串星月菩提,才知道它的厲害之處,整個人似乎都被整條手串溫養。周圍的陰氣根本絲毫進不了身,更令人驚奇的是,海蛇在水中自由呼吸游走的屬性,似乎也傳達給了手串的主人。
讓人比在水中,更在的自如。
甚至可以跟著手串上的海蛇,游動的頻率下潛著,身子靈活的不要不要的。
我愣住了,他卻分毫不受影響。
轉眼間如同一條魚人一樣,潛到了最底下。
這下面還跟我第一次下來是一般,八口大鼎坐落在河中樣,時不時有魚兒經過。鼎中只剩下幾只零星的嬰兒的魂魄倒在其中,還有很多只是斷臂,或者軀干腦袋之類的。
看似好像是廢棄了,瑾瑜卻拉著我躲到了河底一處巨大石頭。
“怎麼了?”我做了個口型。
他將食指豎在唇邊,好像讓我保持安靜。
這時候,在緩緩流動的河底的水流中,居然傳來了陰冷尖利普通話說的跟蛤蟆似的男人的聲音,“還不快點走,若荒廢了時辰才到陰曹地府,看本官怎麼收拾你們這些賤魂。”
男人一說完,四周圍好像一下墮入了鬼成當中。
嗚嗚咽咽的全都是鬼哭狼嚎的聲音,遠遠的偷看過去,就見到有很長一條隊伍慢慢走過來。
這行隊伍的人,穿什麼衣裳的都有。
西裝革履,短袖體恤,綠色軍大衣,破衣爛衫……
一個個都掛著手銬腳鐐,手里提著盞白燈籠,表情木訥渾渾噩噩而的就走過來。看樣子好像是囚犯吧,許多身上都被鞭子打的皮開肉綻,衣服全是破洞和傷疤。
囚犯身邊,除了跟著一些頭上頭上長角,青面獠牙的陰差之外。還有一戴著白色的帽子,穿著白色古代衣服的男人。
男人抽著鞭子一邊走,還一邊體罰那些囚犯,一鞭子一鞭子的下去。每下去一鞭子,那條白色的鞭子就能在河底形成一條很長的弧線,波及到每一個囚犯的身體。
它們的身體上,立刻也會多一道蜈蚣形狀的血口子。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我可真夠倒霉的。
居然在這里又遇到範無救了,我猜範無救並不是經常來這里,只是這里可能是它們回陰間的一個近路。
看的人是有些毛骨悚然,我在水中本來就不能呼吸,全靠星月菩提來幫我。現在更是連心跳都好像靜止了,緊張的看著這一排陰氣森森的東西走過去。
我猜,應該是讓我和瑾瑜剛好遇到了一群,要下地府黃泉的魂魄。
這種景象可能普通的活人,一輩子都難遇到過一回,偏偏讓我看到了。
好容易等白無常範無救帶著這些鬼魂離開,剛想松一口氣,就听到一個女生的聲音。這女人的聲音我無比熟悉,不,就是我的聲音。
只听她小聲的,如同咕噥一般的喃喃道︰“閻王讓我三更死,我活不過五更天。閻王讓我三更死,我活不過五更天……我好可憐,閻王讓我三更死,我活不過……”
五更天!
那種神叨叨碎碎念的感覺,就跟神經病了一樣。
我眯眼仔細一看,心頭更是覺得 得慌,媽的。
就見眼前有個女子,提著燈籠跟著這些鬼魂在走呢,看那身段和側顏化成灰老子都認識。因為那陰測測神叨叨的妹子,就是老子自己。
明明我還活著,卻跟著一群要下陰曹地府的魂魄走了。
那天晚上我做完了夢里見遺像的夢,也看到自己提著燈籠遠去的背影。
心里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可是說不上來。
“嬌龍他媽的瘋了,她居然把你寫在生死簿上了!我原先也只是有些懷疑她,父親不在了,性子越變越可惡了,我還以為父親的眼光永遠都不會錯呢。”瑾瑜等到所有的陰魂,包括我自己全都下去陰曹地府了,才氣哼哼的跺腳。
我唇角哆嗦︰“所以我……注定難逃一死嗎?”還是說我已經死了,才能看著自己的魂魄,走在那一條死者之魂走的黃泉路……
“不會的,只要把他從冥淵救出來,他就能阻止嬌龍胡作非為。姓易的,他是……是我父親定下的輔佐嬌龍的人,他還是能治住嬌龍的。”瑾瑜臉上沒有半分的表情,眼底卻藏了些許的憤怒。
一看就知道,他似乎很喜歡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
媽的,閻君把老子寫生死簿上,那意思是我生死簿上的陽壽都被她劃掉了。這麼說我應該已經死了,那瑾瑜牽著的人是誰?
我的鬼魂嗎?
我什麼時候死了的,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要是以前,我肯定會害怕的。
可是此時此刻,我居然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反倒有了一種距離凌軒更近一步的錯覺。
死不死,似乎已經無所謂。
瑾瑜拉著我跟著那條隊伍消失的方向走去,來到一口古怪的古井面前。拉著我跳下去,周圍的水流才消失,正在水中游泳的印度海蛇也變回了一具黑色的干尸。
我突然可以確定我沒死,“我三魂七魄都在體內,怎麼會看到自己提著燈籠,跟著其他魂魄一起下陰曹地府的畫面呢?”
“那叫先兆,名字在生死簿里被寫死了,卻一時半會沒法推動命運導致死亡的。都會看到先兆,不過到現在也沒人知道,先兆到底是什麼形成的。”瑾瑜帶著我從井中不斷的往下落,這好像是個無底洞一樣,許久都不見底。
而且上下都有旋風加身,讓人吹得好像在刮刀子一樣。
他見我神色痛苦,忽然就用身子摟住我,擋住了這些風︰“別掙脫,我是幫你,你要掙扎出我的懷抱會受不住這些風的。”
“我明白,瑾瑜。”我難得溫順了一會,被他緊緊護住。
只覺得再也受不到刀子一般銳利的旋風,抬眼看他的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孱弱,我蹙緊了眉頭,“先兆,其實就是提前看到自己死亡的樣子吧,其實我早晚都要死。你沒必要把星月菩提給我,你可以用來保護自己的。”
“顧星,哪怕易凌軒已經死了,陰間也沒有哪個鬼差敢動你,明白嗎?”瑾瑜說的很嚴肅認真,讓我又是一愣。
他的意思是,我哪怕被生死簿詛咒死了。
陰間也沒有陰差敢收我,所以,我就是死乞白賴的怎麼樣也死不了了。
我不明所以,“為什麼?”
“陰司那些鬼差,我都認識,我就不信嬌龍連我都殺。”瑾瑜用力的緊了緊我的身子,下巴死死的扣住了我的天靈蓋。
我沒掙扎,因為我知道他不是在侵犯我。
是這一片井中的正反旋風更加的大了,大到瑾瑜支持不住,渾身的肌肉都痙攣了。我被他困在懷里,卻覺得周圍只有我一個人。
仿佛我被困在了,一個黑暗的繭里。
蜷縮的身子,低頭就能透視到肚腹當中兩個嬌小的胎兒。
看起來比較大塊的那只鼻梁十分高挺,眼楮大大的,唇形如柳葉一般的耐看。他似乎是兄長來的,單手摸著小只妹妹的額頭。
他們沒有說話,可我卻好像能听到他們的心聲。
好想,好想爸爸……
听到孩子們思念父親的傾訴一般的聲音,我猛地睜開眼楮,卻見眼前是一片的荒涼。廣袤無垠的土地上,到處都是地縫龜裂的樣子。
空氣死潮濕陰冷的,吸進嘴里有一股子發霉的味道。
周圍還有悲慘的嗚咽的聲音,偶爾還能听到人的細語呢喃,不過這種呢喃聲特別的小聲。好像是鬼魂之間,在悄無聲息的交流著。
我怕犯了偷听鬼魂說話的忌諱,剛準備拿手捂住耳朵。
從我的身後伸出兩只冰涼的手,往我的耳蝸里,塞了兩團棉花,“听得見我說話嗎?”
“听得見,就是有點小。”我回答問題的時候還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拿棉花塞住我的耳朵,等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就立刻明白了。
鬼魂交流的聲音很小,用棉花一塞,那是一丁點動靜也听不見。
瑾瑜說話雖然變小聲了,但是還是能听得見的。
他依舊拉著我的手腕領著我在這片廣袤無垠的土地上前進,他腳下的步伐奇怪的很,明明很長一段路。
只是隨便一跨,就跨了很遠。
我看電視上有神仙可以縮地成寸,孫猴子一翻跟斗有十萬八千里,想想看瑾瑜該不會也會這招吧?
一開始附近的鬼魂還很少,跟著他走了一段距離以後。
三三兩兩的都會飄過一些灰色的,充滿好奇有十分敬畏的看著我們的鬼魂。最後,他居然把我拉到了一條大街上。
這條街我認識,這是特娘我不小心走進的人肉面館外面的街道。
猶如鬼市一般的恐怖,到處都飄著鬼火兒。
天空是鉛灰色的,無數的鬼魂在長街上飄蕩著,穿著也是有古代有現代。只是每一個手里都提著一盞燈籠,臉上全都是木訥呆滯的表情。
一看就是地魂離體的,失去大部分記憶和靈智的普通鬼魂。
等待他們的命運,大概就是過奈何橋,喝孟婆湯重新投胎轉世了。
可是有一點很奇怪,明明街上鬼魂無數,多的讓人頭皮發麻。我和瑾瑜走上去之後,那些魂魄寧可撞到一起,摔得鼻青臉腫的,也要和我跟瑾瑜保持距離。
以我們為圓心,向外輻射半米的位置,是一只鬼魂都沒有。
好像是本能的避開了我們,瑾瑜根本沒太大反應,拉著我就到了一間古怪的棺材鋪門前。那棺材鋪普通的平房,在長街的邊上仿佛孤島一般的存在。
棺材鋪門口懸著六盞紅燈籠,在灰白色的陰間世界里,顯得獨樹一幟。
店里面有著各種各樣的棺材,什麼石棺,木棺,竹棺材,玉石棺材,水晶棺材……什麼樣的都有,土洋結合應有盡有。
門前站著倆紙糊的的童男童女,小臉圓乎乎的,臉上用紅色的筆畫了不少胭脂。膚白如雪,眉眼之間帶著嬌憨。
遠遠看著看著,真是栩栩如生。
走進一看,才發現這倆紙人的衣服褲子都是畫上去的,顏色極其鮮艷。穿紅戴綠的,衣服上頭繪畫的紋飾也很講究,是金線描繪了一些的花圖案。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尸香魔芋。
那層層疊疊璀璨奪目的花瓣,大概是世間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花。只可惜這樣的花朵才開就會凋零,一般在午夜和早晨開放。
只是棺材店里沒有老板,甚至連個伙計都沒有。
也不知道瑾瑜帶我來這里干嘛,他站在門口盯著棺材鋪門上的牌匾看了一眼,“尸叔記棺材鋪。”
看名兒還頗為的有意思,這店還是位尸叔級別的鬼物開的。
忽然,我面前童男紙人的手動了一下,還沖瑾瑜眨了眨眼楮,似乎說了一句瑾瑜少爺什麼什麼的。
我听不清楚,只覺得它制作的嘴唇踫撞的樣子,讓人看的又說不出的詭異。
一旁的瑾瑜隨手就將我耳朵上的棉花摘下來,這個紙人說的話,我立刻就听進了耳朵里,“好久沒見你了,有沒有帶好吃的或者好玩的給我。”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見到紙人開口說話了,只是這一只紙人說話。
即顯得稚嫩,有十分陰險。
給人的感覺就像漫畫書里,邪惡的至陰之童。
我嚇了一大跳,身子猛然一顫。
瑾瑜拉著的我手緊了緊,似乎要我心安,居然是綻開了面如表情的容顏,對著那童男溫繾的一笑,“阿嘎似乎長高了許多,猜猜我帶了什麼給你?”
說完,還揉了揉那個叫阿嘎的童男紙人的頭頂。
瑾瑜很少主動對人這麼溫柔,除非有什麼特殊的目的,否則他一貫都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在他淡若清風的面容上,很少有多余的表情。
“我……我聞到水煮雞蛋的味道了,好香……瑾瑜少爺,你肯定是帶雞蛋來給我吃,你對阿嘎真好。”叫阿嘎的童子似乎極為崇拜瑾瑜,紙做的雙手合十,十分虔誠的樣子。
又飄起了身子,在瑾瑜耳邊耳語,“快給我,別讓阿 那個臭丫頭听見了,又來跟我搶了。”
不需要瑾瑜出言提醒,我也知道我該干什麼。
我急忙從包里掏出了新鮮煮出來的雞蛋,蛋殼還沒剝開,阿嘎紙做的嘴角就流出了晶瑩的液體。
明明整個身子都是紙做的,偏偏粘稠的唾液流出,也不怕把自己的皮膚弄化了。
在地上都快匯成小溪了,我急忙剝開雞蛋,遞給了阿嘎,“小弟弟,姐姐請你吃雞蛋。”
我難得溫柔一次,阿嘎伸過來的手卻懸在了半空中,有點嫌棄的看著我,“你這個女人比我可小多了,居然自稱是我的姐姐。瑾瑜少爺,你是從哪里找的蠢女人,身上的晦氣比我們還重。”
我身上的晦氣,是來自泰國詛咒符。
這些符 在身上,就連陰街上的惡鬼都要繞著走,何況是這紙人小弟弟呢。
“阿嘎!你又要吃獨食。”這時候站在棺材鋪的另一頭,傳來了一個女童有些陰狠的嬌嗔聲,“瑾瑜少爺來了,也不叫我一聲,我最討厭阿嘎了。”
尋聲望過去,就見到棺材鋪另一頭站著紙做的的女童,也動了一下。它本來是面相陰街的,此刻脖子僵硬的回眸一看,差點把我嚇個半死。
桃花圓臉上胭脂粉撲撲的,鬢邊發絲帶彎鉤,杏仁眼中眼波流轉。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來呢。
它朝瑾瑜奔過來,好像要撲到瑾瑜懷中。
卻在距離瑾瑜三尺遠的地方停下來,不敢直視他的眼楮,有些靦腆看著自己的鞋尖。
“阿 ,你又思春了。”阿嘎斜了一眼阿 ,先抓起我手中的雞蛋,就往嘴里塞。用自己的手抓耳朵,跟阿 做鬼臉,“反正是我先搶到的,我比你大兩百歲,小的應該讓老的。”
“你這個一千歲的老東西,沒羞沒臊的就知道吃。”紙人女童阿 說阿嘎是一千歲的老東西,這麼算起來,那阿 也有八百歲了。
這倆人的名字也有趣,加起來就是嘎 脆。
數落完阿嘎,阿 害羞的走到瑾瑜身邊,它僅僅只到瑾瑜的腰部。
紙做的小模樣看起來十分的嬌小害羞,小手拉了拉瑾瑜的衣袖,稚嫩的聲音嬌滴滴的說道︰“瑾瑜少爺,人家也要吃雞蛋嘛。你已經好久沒來看我和阿嘎了,你明明答應要經常來看我們的。”
“阿 要是想吃,可以找她要。”瑾瑜玉箸一般頎長晶瑩的手指頭朝我一指,眸中淡漠如風。
我剛要從背包里取出一只新的雞蛋給阿 剝開,準備遞給這只粉雕玉琢一般的紙人小女童,心想著原來瑾瑜讓我帶雞蛋是這個用意。
沒想到看起來從來不迎合任何人的瑾瑜,居然也有一天。想出了這麼一招,來哄這兩個活了千百年卻依舊孩子氣的紙人。
可是這個小丫頭紙人並不接過我手中白生生的雞蛋,突然盯著我看個不停。雙手在我的臉部輪廓位置比劃了一下,那動作有點像美術生在畫素描的感覺。
我有些奇怪,卻不知道它在干什麼。
“咿?姐姐,你怎麼這麼眼熟,阿 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啊。”它盯著我狐疑的比劃了半天,終于開口問我了,最後才接過我手里雞蛋。
它畢竟是個小蘿莉紙人,吃雞蛋的樣子就不像阿嘎那麼豪邁,小口小口的吃著。時不時的還偷偷看一眼瑾瑜,那個樣子就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女,戀上了鄰家的大哥哥。
“阿 你怎麼這麼蠢啊,她和陰間通緝檄文上畫的女人一模一樣,就是閻君要抓的那個。”阿嘎一臉的不屑,又知恩圖報的轉向我,“謝謝姐姐請我吃雞蛋,陽間的雞蛋實在太好吃了……麼麼噠。”
如果它不是一只紙人,這麼萌的小正太在我面前。
我肯定要捏一捏它的臉,可惜它粉撲撲的小臉是紙做的,我只要一捏就會陷下去。
“你才蠢呢,你這頭連主人都嫌棄的大蠢驢。我怎麼看不出來她是閻君要抓的通緝犯,我只是要考考你罷了。”阿 被阿嘎氣的臉紅脖子粗的,杏目嬌嗔,雙手叉腰的樣子有說不出的嬌蠻。
阿嘎也氣壞了,“你才被主人嫌棄,主人最喜歡的是我。”
兩個一個八百歲的,一個一千歲的紙人居然在棺材鋪前吵起來了。吵得我是一頭霧水,瑾瑜卻好像成竹在胸的雙手抱在懷里。
看他那麼淡定,那我也沒那麼擔心了。
只覺得閻君為了對付我,可真是費足了功夫了,果真如同無心道人鳳翼所言的一樣。在陰間早就給我設下了天羅地網,準備把我抓捕到。
我又不是傻子,知道這對紙扎的童男童女也許對我和瑾瑜此行意義重大。
連忙學著瑾瑜的樣子,去哄他們兩個,“阿嘎,阿 ,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我帶了好多好多的雞蛋,等離開陰間了以後,我還會給你們燒好多玩具過來。”
“玩具?不會又是皮影,或者風車之類的吧?瑾瑜少爺每次都帶這個,當我是小孩子好哄麼?而且你被閻君通緝了,死定了,還想回陽間那麼便宜。”阿嘎有些不情願,對于雞蛋似乎不感興趣,普通的玩具對它好像也沒什麼吸引力了。
連紙人都覺得我死定了,嘴角一抽,心里面也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可光害怕有什麼用,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到冥淵,救出凌軒才能撿回一條命。
我一見阿嘎這麼個態度,只能問它︰“你們喜歡什麼玩具?芭比娃娃還是變形金剛?只要你們能想到的,我都有法子少給你們。”
這倆紙人年歲雖大,面相卻很小。
或者說紙人是固定的一個形態,心智和外貌也永遠長大不大。可是他們倆從來不覺得自己是紙人,被瑾瑜夸自己長高了還很高興。
別看它們呆在陰間,沒有去陽間活動過,一听芭比娃娃和變形金剛別提有多興奮了。看樣子好像還認識,這兩個現代孩子玩的玩具。
阿嘎說︰“芭比娃娃是女孩子玩的,我要變形金剛,還有遙控飛機。女人你真的能幫我搞到嗎?”
“能,當然能。”我心頭一點兒都不心疼許諾給他們買這些貴的要死的玩具,心想著隨便去殯葬一條龍的街上,買個紙糊的就能糊弄過去。
阿 也很高興︰“我要芭比娃娃,之前看到一個鬼魂在玩。好可愛的樣子,可惜我沒有。要是制造我們的主人還在,一定會幫我買的。”
它口中口口聲聲說自己的主人,我可真的很難想象,千年之前制造他們的紙人到底是啥樣的。
不過,肯定是個古人了。
我滿口答應,“只要我一回到陽間,我就立刻給你燒過來,好不好?”
“姐姐,你真是太好了。”阿 打算飛撲過來,一把抱住我,卻懸在了我跟前十厘米的地方,“你好奇怪哦,身上的陰晦之氣,怎麼比我們還重。”
“我呀,我帶了這個,當然身上的陰晦之氣比較重。阿 喜歡嗎?”我也是為了討小孩子喜歡,徹底的拼了,把身上帶的詛咒用的符咒拿出來。
只是我還不知道,討這兩個孩子歡心,到底是有什麼作用。
但是我心里只有一個目標,不論如何,都要在凌軒尸解之前把他救出來。要是救他不得,那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瑾瑜發現我終于討得這倆紙人的歡心,波瀾不驚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訝異。似乎是有些奇怪,我為什麼知道,要主動去討好這倆孩子。
阿 瞪大了眼楮,使勁兒搖頭,還很崇拜的看著我,“我可不要,姐姐你膽子好大。這種東西戴了,會倒大霉的,阿 身上會掉頭掉胳膊掉腿,主人不在,沒人給我修理。阿 可承受不起……”
我也是徹底的五體投地了,這個符 連紙人都不敢帶在身上。
“瑾瑜少爺,你特地來看我們,是有事讓我和阿 那個小笨蛋幫你做吧?”阿嘎言辭之間雖然比較幼稚,可是畢竟是孩子氣,並非弱智。
它終于看出端倪,我和瑾瑜似乎有事要他們幫忙。
“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希望棺材鋪能給我們準備棺轎,送我們去要妖鳥城。”瑾瑜依舊是一副不咸不淡,臉上看不出半點波瀾的樣子。
要是以前,老子可能還會天真的以為,“棺轎”是給官老爺坐的轎子。
可是到了今時今日,我自己身處潮濕陰冷的陰間,在這座陰間的棺材鋪前面。自然就明白,那棺轎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該不會,是這麼多口棺材,讓我和瑾瑜挑一口吧?
“你們?這位大姐姐也要坐嗎?”阿 自從知道我會送它芭比娃娃以後,就跟尋常人家的小孩一樣好哄,跟我十分的親近要好。
粉白的額頭已經輕輕的在我的胳膊上蹭著,一點朱唇紅的小嘴樂的合不攏。
阿嘎就顯得理智多了,哼了一聲,“一看就知道,是瑾瑜少爺想把犯人偷運出城,別以為我是小孩子就不知道你們大人的那些秘密。”
我听完心頭一凜,想著變形金剛和遙控車的誘惑果然還是不夠的,要人替自己賣命。兩個破玩具,值個屁的錢。
“既然只是偷運出城這麼容易,為什麼要去妖鳥城啊?那可是距離冥淵最近的地方。我膽子小,只去過一次,就被嚇哭了。”阿 听到妖鳥城的名字,就顯露出了一臉的害怕和驚恐來,卻還是小心翼翼的看著我和瑾瑜。
這倒不像是完全的拒絕,反倒是一副跟我們撒嬌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阿 的問題,就去問瑾瑜,瑾瑜眸光淡淡沒有半分的情愫。他的唇緊緊的抿成一條近乎完美的弧線,淡然立在那邊的時候,好似被一道冰封住了一樣。
阿嘎最會察言觀色,“問那麼多干什麼,女生就是麻煩。以前主人立的規矩都忘了嗎?只要進到店里來,就都不許問原因,女人,你……挑選一口棺材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