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不知過了多時,樓上傳來一陣腳步的聲音。那腳步听起來十分的輕盈,听起來絕對不是男子所會發出的聲音。
“小鳳仙在樓上?”沉浸了許久的謝齊卿悄然開口問道。
甦青用再度睜開雙眼,用那靈動而略顯媚氣的雙眸瞥了一眼謝齊卿,隨後十分鄙夷的說道。
“我看你的歲數,也就和我差不了兩歲。可你這張口一個小鳳仙,閉口一個小鳳仙的。對于鳳仙姐沒有絲毫的尊重,難道你平日里面對自己的父母也是這麼說的嗎?”甦青的語氣雖然十分的平淡,可是不管誰都能听出這言語中的譏諷之意。
听聞此言,謝齊卿是沒有絲毫的生氣,臉上依舊掛起了那副笑容,沖著眼前的甦青笑了笑。
“我叫小鳳仙,是因為你口中的鳳仙姐面如桃花,比之于十七八歲的女子都不差分毫,所以我依然稱她為小鳳仙。而你張口一個鳳仙姐,閉口一個鳳仙姐。莫不是看著人老不成?”謝齊卿直言開口辯駁道。
“你。”明顯比謝齊卿要年輕一些,城府不深的甦青立馬有些坐不住。不過好在多年的家教,這甦青沒有做出什麼更出格的事情,只是在一旁小聲說道“油嘴滑舌,強詞奪理。
“噠噠噠”又是一陣的腳步聲傳來,只見一身穿玫紅牡丹衫,裙配百花曳地裙的女子。手抱著一把將近一人高的琴,從樓上款款而來,沖這樓下的幾人開口說道。
“你們兩個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便是。我不過是一風塵女子,這所謂的名字也只不過是個稱呼而已。”
此女子優雅婉約,即便穿著那略顯風塵氣的衣服,也依然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般。
“鳳仙姐,我來幫您抱琴吧!”原本跪坐與地上的甦青,此時已經站了起來,朝著樓梯的方向緊跑了兩步。
“沒事,我自己來吧!這琴不沉的。”小鳳仙沖著他搖了搖頭說道,依舊自己一人抱著琴往下走著。“算起來,這把琴。已經有十多年的時間,未被別人再踫過了。”
緩步走下了樓,把這張琴放在桌子上。抬頭看了看甦青身後的幾個人,小鳳仙開口問道。
“這幾位是?”
“不知道,不過看起來是正經听曲兒的,所以我就沒把他們哄走。”甦青開口說道。
雖說剛剛幾人已經互通過了姓名,可是甦青可沒打算浪費自己的口水,去幫他們介紹。
“晚輩姓謝,單字一個穆,字齊卿。”謝齊卿走到近前,深施一禮說道。
“你姓,謝?”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小鳳仙開口問道。
“正是。”謝齊卿點了點頭回答道。
甦青有些詫異的看著小鳳仙,這平日里不關心任何事的女子,今天到關心起了別人的名字。
隨後剩下的幾人也挨個介紹了一番,雖說還不算熟識,但至少也算是相互認識。介紹完之後,幾人也各種回到了個剛剛所做的地方,畢竟是來听曲兒的,在這里站著有什麼用。
回到了自己那把琴旁,伸出雙手放在了琴上。
“倒確實有幾分相像啊!”小鳳仙看著眼前的謝齊卿與在他身旁跪坐的啞巴,不由得在內心說道“大概當年,我與他也是如此吧!”
二十八、九年前,小鳳仙還不叫小鳳仙。當年的她,隨著父親職位的變動,一家老小搬遷到了即墨城中。
那年鄰府,一個姓謝的府邸。初到此地的父親,帶著小鳳仙前來拜會。她記得很清楚,一個十幾歲上下,身穿一襲白衣的男孩前來迎接,口稱自己是謝府家主。那時父親以為是小孩子在玩鬧,為了不傷了這孩子的‘自尊’,或者是影響倆家以後的關系,他父親便陪著這孩子玩了下去。可是讓他父親沒想到的是,眼前的這個孩童真的是謝府的家主。
那次,是她第一次見他,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家主是什麼意思。
二十五年前
生來就淘氣如男子的她,看到湖邊剛剛結好的冰面就一腳踩了上去。可是初冬的冰面還是太過脆弱,承受不住一點重量,哪怕是一個九歲孩童的重量。“噗通”一頭墜入水中的小鳳仙,只感覺到那冰冷的湖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僅一瞬間就帶走了她身上那不多的溫度。
那次,是她第一次感覺到湖水可以這麼涼,也是第一次知道那白衣男子的懷中可以那麼暖,哪怕是一個在濕漉漉,在冬日的寒風中吹打多時的懷中。
二十一年前
齊國各地戰火四起,沒過多時就燒到了即墨,自家的整個府上都充滿了陰霾。當時也是那個白衣少年和他說了兩個字“有我。”
十九年前
那個花了三年時間的打退了聯軍的少年,上門提親。她要姓謝了,那姓氏怕是天下最動听的姓氏。
十八年前
收復了齊國領土的他,終于回到了即墨。那時少年已經不在是少年,而是英姿勃發的男子。可她萬沒想到,這男子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滿門抄處。那日之後,父親死了,而她也淪為了一名青倌人。
從那日起,她恨,她惱,她怒。她恨、惱、怒、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自己的父親貪贓枉法而被處斬。因為當官兵沖進來的那一刻,她父親早就和她說明了一切,所以她原諒了他。
她恨的是,直到自己被推入素雅閣中,他也未來再見上她一面,哪怕是在遠處遠遠看上的一面。
“但願,你們兩個。不會像我們一樣吧!”
看著眼前那身穿白衣,同樣姓謝的男子,小鳳仙似乎感覺此人,與自己印象當中的那人重合起來。
琴聲四起,同樣是一曲《雉朝飛》,比之于當時啞巴的彈奏,更加多了一絲深意。畢竟那四十幾年的歲月,所沉澱下來的經歷與底蘊,不是靠簡簡單單的學習或者模仿就能相比的。
一曲終了,只听得謝齊卿等人是如此如醉。直到琴聲四散多時,幾人才堪堪從夢中醒來,恍如隔世。
“不知姑娘可會撫琴?”小鳳仙緩緩開口道,聲音極其柔和與悅耳,讓人感覺十分的空靈。
啞巴看了看兩旁,顯然這姑娘說的便是自己了。
沖著小鳳仙點了點頭,算是回應與她。雖說不知道對方想干什麼,但可以從她的聲音中確定,她對于自己沒有惡意。
“那這把琴,便交給你了。”小鳳仙已經淡淡了說道,仿佛說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什麼?鳳仙姐這可萬萬不可啊!”一旁的甦青開口說道,由于太過于激動。使得原本用于掩飾身份的男音,此時已經變回來平日里的女音。
“一把琴而已,沒什麼可不可的。而且我這琴彈奏了多年,始終彈不回那一人的一面,我又要著琴何用呢?”小鳳仙說道,隨後抱起這把琴走到了啞巴的面前,把這張跟隨了自己三十年的琴交給了他。
“願你,能用著琴音,永遠留住身邊那人。”小鳳仙笑了笑,又用眼楮撇了撇一旁的謝齊卿,顯然已經是誤會的不能在誤會了。
啞巴推了一下身旁的謝齊卿,希望能人他幫忙解釋一下。可那謝齊卿不知道是沒有理解,還是被那琴音弄得腦袋抽了。總之他就那般緩緩起身,從小鳳仙手中接過了琴,沖著她笑了一笑,沒有張口言語半句,仿佛是默認一般。
把琴交給了謝齊卿,小鳳仙的臉上又露出一絲笑容。對著甦青和謝齊卿等人深施一禮,自己一人便穿好了鞋子,往客棧外走去。
“有的時候,不要那麼較真。對于咱們來說可能只是一句話,或者一個動作。但是對于別人,可能是一場夢。”謝齊卿把琴交給了啞巴,隨後對著他解釋道。
“這琴。。。”商隱看著啞巴手中的這張琴,不由得有些驚訝的說道。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這張琴,竟然與謝齊卿當日從馬車上所取的那一張,從外觀上驚人的相似。只是唯一的區別就在于,這張琴比那張琴的琴頭,少了一束高高立起的鳳凰羽靈而已。
“恩,這張是‘凰’琴與馬車上的,同屬一對。據听說要是兩張琴若是同時彈奏一曲,便會有鸞鳳和鳴的景象。”謝齊卿輕撫了一下琴頭,出聲對三人解釋道。
禾豐莊外,小鳳仙緩緩的走出。此時的外邊已經開始下起了零星小雨,沒帶傘的小鳳仙,沒有絲毫在意的走入了雨中。
“那年似乎也是下著這般的雨。”小鳳仙開口說道。
那四十幾歲的女子,如同少女一般,在雨中漫步。似乎歲月並不能在她的臉上,已經心上留下半天痕跡。
“彈了三十幾年的琴,現在猛然不彈了,到不知今後要干些什麼。”伸出雙臂仰頭望向天空,被這場雨精心的洗禮“一場春雨貴如油,想來今年的收成會是不錯。也許我可以試著當個廚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