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湘寧在一旁听著,看一看高榮,又側過頭來看一看甦皇後,心內隱隱有一絲不安,
听甦皇後如此說法,高榮似乎很是滿意,躬身行了一禮,只說要回正德殿去復命,便緩緩地走出了坤月宮。甦皇後在後面看著他的背影,微微地蹙起了眉頭。
宛湘寧見了,遲疑地問道︰“母後,這…這是怎麼回事呀?”
甦皇後微微一怔,低眸看著她,勉強地笑了笑,應道︰“不過是母後想你了,便將你接進宮里來見見罷了。”
宛湘寧听了,心內的不安並未消失,但卻又無法再多問,便走上前去,靠在她身邊坐下,然後問道︰“母後,兄長如今是甚麼情形?”
甦皇後面色又是一黯,頓了一頓,嘆了口氣,應道︰“如今尚被囚禁在太子宮內,我也有許久未見到他了,也不知他是不是安好。”
宛湘寧一听,心內一沉,強笑著寬慰她道︰“母後不必過于擔心,雖然被父皇禁了足,但太子終究還是太子,任誰也不敢慢待他的。”說罷,她側眸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郁青青,眸中帶了一絲感激之意。
郁青青見了,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幾步道︰“娘娘不需擔心,待臣女進去看一看太子殿下,娘娘便知他如今是否安好了。”
甦皇後一怔,凝視著她,看了一會兒,方認出她是郁青青,听她的言中之意竟是要去太子宮探望宛攸寧,心內不由得又驚又喜,同時還有一絲擔憂,道︰“姑娘的好意,我們母女都很感激,只是如今太子宮被侍衛圍得嚴嚴實實的,怕是連一只蚊子也飛不進去的。”
郁青青笑道︰“娘娘放心,臣女自幼在軍營中習武,要想瞞著侍衛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太子宮,臣女還是有把握的。只是,還需娘娘派您宮里的宮女為臣女指一下路,不然若是臣女在宮內像無頭蒼蠅一般地亂找,怕是還未到太子宮就已經被抓起來了。”
甦皇後低眸暗忖,亦知她武藝精湛,不同于尋常女子,且心內對宛攸寧又是極為掛念的,便對她輕輕點了點頭,道︰“既如此,便多謝姑娘了,”說罷,她又抬起頭來,揚聲道︰“芳苓,公主帶了些吃食來,你帶著瑾蘭去太子宮走一趟,若能送進去給殿下便是最好的,如若不能,也要讓他知曉一下妹妹的一番心意!”
芳苓侍立在一旁,自然知曉甦皇後的意思,揚聲應了聲︰“是,奴婢遵命!”
郁青青在來時已換了同瑾蘭一樣的宮女服飾,如今便隨在手捧著紅木雕花食盒的瑾蘭身邊,同芳苓一起走出了坤月宮的大門。芳苓一邊引著她們往太子宮的方向去,一邊簡簡單單地給郁青青介紹了一下路線。宮里的路確是有些復雜,不過好在郁青青冰雪聰明,竟也將來回的路記了個大概。就這樣邊走邊記,等到她們一行人接近太子宮門外時,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
眼看著太子宮就在面前,芳苓低聲對郁青青道︰“奴婢同瑾蘭一起去跟守門的侍衛說話,姑娘可自己找個機會偷偷地溜進去。娘娘方才說了,若能進去,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姑娘也不必勉強,還是保住自身更重要一些。”
郁青青輕輕一笑,應道︰“我曉得。”
芳苓帶著瑾蘭大搖大擺地走到太子宮門前,見守門的侍衛走過來擋在她們面前,便笑著道︰“大人們辛苦了,是皇後娘娘派奴婢過來的,”邊說著,她側眸看了看手捧食盒的瑾蘭,又笑著道︰“今兒瑯華公主回宮來,帶了些吃食,說是要送些來給太子殿下嘗嘗,奴婢便過來了。不知幾位,可否行個方便呀?”邊說著,她悄悄地從袖間掏了幾塊碎銀子出來,往那領頭的侍衛手中輕輕一推。
那侍衛低眸瞥見了,不著痕跡地又將碎銀子推回了芳苓手中,往後輕輕退了一步,垂首應道︰“請姑娘回坤月宮稟告皇後娘娘一聲,說恕奴才難以從命。陛下曾再三叮囑過,任何人不得進入太子宮,不得與太子殿下有任何接觸,所以還請姑娘不要為難奴才,還是請回去罷。”
芳苓輕咬下唇,又抬眸看著他,繼續道︰“可憐瑯華公主的一片孝心,大人真的忍心將我們拒之門外嗎?”
瑾蘭亦在一旁道︰“是啊,還請大人行個方便罷,若是今日這點心送不進去,只怕奴婢回去便會被公主責罰,還請大人可憐可憐奴婢罷!”
那些侍衛均未同宛湘寧打過交道,卻也曾听說過她的驕橫跋扈之名,如今又見這小宮女眼淚汪汪的可憐模樣,一時之間也犯了難。旁邊的侍衛見她們圍在門前吵吵鬧鬧地說了半天,也都圍過來看看究竟出了甚麼事情。
芳苓邊說著,邊斜眼瞥見郁青青已趁侍衛們圍過來的間隙閃身溜進了太子宮的大門,心內一喜,耳邊又听見那些侍衛的拒絕阻止之聲,便收斂了眉眼間的笑意,佯怒地拉著瑾蘭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揚聲道︰“既然幾位大人如此不通人情,那奴婢也沒有法子了,只好回坤月宮去領罰了!”說罷,便也不再理睬那些侍衛,拉著瑾蘭的手快步地走遠了。
待她們已走出去了好遠,已經看不見那些侍衛的時候,瑾蘭方笑著拍拍芳苓的手,道︰“我方才看見青青姑娘溜進去了。”
芳苓亦笑,應道︰“是啊,希望姑娘一切順利,千萬不要被他們發現了才好。”
太子宮東暖閣內,宛攸寧獨坐在明窗下的錦榻上,手里捧著茶盞,蹙著眉尖,打著棋譜,看上去倒是悠閑的很,完全沒有被禁足之人當有的落寞與痛苦。郁青青躲在門外看了一會兒,自己都覺得無聊的很,便緩步走進來,脆生生地道︰“太子殿下好雅興啊,都已落得如此田地,還有心情在這里飲茶打棋譜呀?”
宛攸寧乍一听見郁青青的聲音,心里一驚,隨即又是一喜,抬起眸子看著她,笑若燦陽,問道︰“青青,你怎麼來了?你是如何進來的?”他邊說著,便將手中的茶盞放下,對侍立在一旁的宮女道︰“竹音,再送一盞茶過來,再去小廚房里取些點心,要蟹粉酥、綠豆餅、油酥餅和花生酥,郁姑娘不愛吃甜的。”
被喚作竹音的侍女福身應是,深深地看了郁青青一眼,便轉身出去了。
郁青青听了,心內一暖,走上前來道︰“多謝殿下。”
宛攸寧笑著,伸手一指對面,示意郁青青坐下,又道︰“如今我已遭禁足,咱們也不必在意那些虛禮,你好好兒地坐著,陪我說會兒話罷。這段日子,可悶死我了,一天到晚也沒人跟我說句話,我便只好在這里打棋譜了。”
郁青青听了,心里對他亦有些同情,便依著他的話在對面坐下,掩嘴一笑,道︰“有那麼伶俐的宮女相伴,殿下還會寂寞嗎?”
宛攸寧一听,明白她是在說方才出去的竹音,連忙擺擺手道︰“她不過是伺候些茶水吃食罷了,能同我說什麼話?”
郁青青听了,低眸一笑,並未再開言。
竹音帶了幾個小宮女打了簾子進來,將手中端著的茶盞、點心一一置于桌上。
郁青青留心看了看,果然如宛攸寧吩咐的一樣,盡是些咸味的點心,不由得又是一笑,問道︰“殿下平日里愛用甚麼點心?可別光遷就我了。”
宛攸寧淺淺一笑,應道︰“甚麼都行,你喜歡便行。”
郁青青一听,面上不由得有些發燙,匆匆低下頭去,端起桌上的茶盞,淺淺地抿了一口茶水。
竹音見了,低眸一笑,便帶著小宮女們一同走了出去,又將房門輕輕掩上了。
宛攸寧又問道︰“你是如何進來的?沒被門外的侍衛看見吧?”
郁青青抬眸應道︰“自然沒有,”便將如何趁著芳苓和瑾蘭跟侍衛們說話的工夫悄悄地從門外溜進來之事盡數對他講了,而後又道︰“皇後娘娘和公主對殿下惦念的很,如今都是十分著急的。不過殿下也請放寬心,朝堂之中,還有甦相爺、林將軍和我義父頂著,崔浩他們是翻不了天的。難就難在,如今陛下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話。”
宛攸寧淡淡一笑,道︰“他們有憑有據,人證物證俱在,自然可以取信于人。”
郁青青秀眉緊蹙,問道︰“那殿下就不想想辦法,洗刷冤屈,還自己清白嗎?”
宛攸寧又輕輕笑道︰“我如今被困在這里,還能想甚麼辦法?”
郁青青看著他,道︰“殿下若有甚麼想法,不如說給我听听,待我出宮之後,定同義父他們一起,還殿下一個公道!”
宛攸寧凝視著她,綻然一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郁青青面上一熱,垂下眸去,想了一想,又抬起眸子,看著宛攸寧,面上多了一絲惶急,又道︰“殿下不可心滿意足,伴君如伴虎,一旦陛下在心里為殿下定了罪,只怕事情便不好了。從前我不知曉,如今卻也知曉了,功高蓋主便是最大的罪名。這幾年,殿下的聲望如日中天,更有不少趨炎附勢之輩在朝堂之上鼓吹太子的賢德,更有甚者提出陛下如今政績平平,還不如請殿下提前登基的說辭,這些被陛下听在耳中,難保不會在心里留下疙瘩,若是疑心殿下有奪位之心,怕就是最壞的局面了……” △ △
宛攸寧安靜地听著,凝眸看著她,問道“青青,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邊說著,他的眉間微微一蹙,又柔聲道︰“我怎麼看著,你好像清減了許多?難道在將軍府里過得不如意嗎?可是湘兒她欺負你?”
郁青青一听,還未出口的話盡數被咽回了腹中,被他如此一問,不知怎的,鼻翼一酸,眼淚幾乎快要滴落下來。她竭力忍著,轉開頭去,緩了一會兒,又回過頭來,見宛攸寧仍滿面關切地看著她,便低聲應道︰“公主待我很好,殿下放心。只是,前幾天知道了一些陳年舊事,心里不大好受罷了。”
然後,郁青青便將前幾日從裴滿出雲口中得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給了宛攸寧听,她本想講這些事情爛在肚子里的,而今日,卻在宛攸寧這里生出了一種想讓他知曉自己心事的沖動。
宛攸寧在對面安靜地听著,面色卻越發凝重起來,看著郁青青的眸光中慢慢的盡是心疼。
後來,听郁青青講到裴滿出雲和耶律清 如今尚在將軍府中時,宛攸寧的眉間緊緊蹙著,忽然問道︰“今日你們進宮,可是母後的懿旨?”
郁青青一怔,忽又想到剛進宮時甦皇後的異樣,又一五一十地對宛攸寧說了。
不料,宛攸寧一听便急了,猛地站起身來,惶急道︰“青青,你趕緊回坤月宮,帶著湘兒一起回將軍府去。如果可以的話,帶上維寧一起回去。一定要快!知道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