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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雲安溫潤如玉的性子決定了他不會死纏爛打,可是他也不打算放棄。
“至少還有幾個月你才會離開,我會一如既往,而你,也不是鐵石心腸。”他站在夏侯鳶的身後,說得很是淡然,不急不躁。
夏侯鳶沒有表態,看看海,看看周圍,漸漸覺得無趣︰“回去吧。”她走下高高的礁石,眼楮不經意間瞥見了什麼東西,停下了腳步,“等等,你看那是什麼?”
礁石的最底部凹進去了一塊,里面似乎蜷縮著一個人。
“我去看看。”尹雲安走過去瞥了一眼,皺眉,“是個女子。”
夏侯鳶一听,靠過去細看,見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不知是暈了還是睡著了。她嘴唇發白,臉上髒兮兮的,一頭黑黑的頭發又髒又亂,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
“喂,姑娘,醒醒!”她伸手搖了搖這個女子,卻發現她似乎不是睡著,而是暈過去了,輕易醒不了。
“把她送去醫館吧,天氣這麼冷,別在這兒凍壞了。”
尹雲安背起女子,直奔醫館。
大夫沒瞧出什麼病,只說是餓暈或是凍暈的,兩人遂又將她送到客棧,給她蓋上厚厚的被子,備下熱粥,只待她醒來便能喝。
兩人守在屋里,閑得直打瞌睡。
這女子睡了一個時辰才悠悠轉醒,醒來時沒什麼精神,渾渾噩噩地喝了夏侯鳶喂的粥,又睡了半個時辰才算清醒。
她縴細的手臂支撐著自己坐起來,茫然地看著面前兩個人。
“還餓嗎?要不要再喝一點粥。”夏侯鳶好心端起碗遞到她嘴邊,女子卻心有芥蒂地看著她,不肯喝。
“你們是誰?”她問,看看夏侯鳶,又看看尹雲安,往床角縮了縮,“是不是煙雨樓的人!”
“煙雨樓?放心,我們不是。在海邊無意之中看到你,就把你帶回來了——來,再喝點粥。大夫說,你大概是餓暈的。”
那女子有些猶豫,遲疑了片刻,還是接過碗把粥喝了個干淨。她擦擦嘴,看著尹雲安的眼神充滿了戒備,卻並不怎麼看夏侯鳶。
許是被看得不自在,尹雲安準備出去了︰“咳咳,洗澡水已經準備好,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關好門,夏侯鳶拿了件自己的衣服︰“來,我給你搓背。”
女子渾身沾滿泥巴,像個乞丐,再不洗都快臭了。她很配合,吃飽以後有力氣了,自己下了床。
“謝謝。”
“你叫什麼名字?”夏侯鳶替她脫下衣服,摸摸水溫,正好合適。
“青青。”她回答,話依然很少,進木桶之後就只顧著擦洗自己的身體,恨不得把皮也搓掉一層似的。
“我叫夏侯鳶,剛才那個……是我的丈夫,尹雲安。我們呢,都是嶺南滄州人,來這邊游玩的。”夏侯鳶先說起了自己,希望慢慢打消她的顧慮。
青青頓了頓擦洗的手,問︰“這麼冷還來北方游玩嗎?”
“嗯……來看雪。”夏侯鳶笑笑,“青青姑娘能說說自己嗎?你的家在哪兒呀,我們也好送你回去。”
“在嶺南。”
“也在嶺南?!難道也是滄州的?”
“不是。”她搖頭,“是靈州。”
“那,你一個人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青青的手明顯僵了一下,她咬著嘴唇,什麼也不回答。
夏侯鳶知道,一定是問到了問題所在︰“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壞人?沒關系,你現在已經安全了,說了我們才能幫你呀。”
青青還是不說話,有一下沒一下地弄著桶里的水。她臉上的污垢已經洗去大半,一張臉水靈靈的,尤其是那雙眼楮,像是空谷幽蘭,干干淨淨。
甚至,尚未完全洗干淨的身子也看得出肌膚吹彈可破。然而,令夏侯鳶驚訝的不僅僅是這些,而是她本該通體白皙的皮膚上遍布著橫七豎八的條狀淤青。先前長發和污垢遮住了這些,甫一看見,令夏侯鳶好生驚訝。
她是使鞭子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青青一定是受了鞭打。
這姑娘要是收拾干淨以後自個兒走了,那還好說,若是沒有去處,他倆總不能一直帶著個連身份都不知道的人吧。所以,夏侯鳶覺得,事情一定要問清楚,包括她身上的傷。
她想了想,換了個方式繼續問。
“青青,剛才你一直看著他,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他?”青青偏著頭,似乎才想起來剛才還在這兒的尹雲安,“……我討厭男人。”
“……”這理由……
“看著眼熟,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青青開始洗自己的頭發,動作輕柔有些慢,似乎在悄悄地想什麼。
“眼熟?”
“嗯。”
“都是嶺南人,說不定真的見過呢。”
青青沒有再回答。
良久,她覺得自己干淨了,開始穿衣服。她身上的淤青很多,不小心踫到了便痛得一直皺眉。好在她的臉沒有一點傷,洗干淨之後的容貌可與游雪卿一較高下。
一個好比牡丹,一個勝似幽蘭。
今天肯定問不出什麼了,青青根本就沒有心情說話。此時距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她說想要出去走走,夏侯鳶也就跟著出去了。
街上人不多,幾乎沒有擺攤的。今天沒有下雪,路面也不滑,青青走在前面似乎是想要去哪里,卻依舊一句話也不說。
她走得不快,走著走著,在一個丁字口停了下來。
濕漉漉的大街延伸得很遠,一眼望不到盡頭。她站在那兒,抬頭看了一眼懸掛的各類招牌,抿唇皺眉,未吐一個字。
夏侯鳶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她死死盯著的地方叫做煙雨樓
那是個二層小樓,比周遭的建築顯得華麗一些。二樓走廊上掛滿了粉紅色的輕紗,間或放著幾株紅梅。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脂粉香氣。
這里是青樓。
夏侯鳶忽然之間明白了什麼。這個叫青青的女子一定遭遇過什麼不堪的經歷,難以啟齒卻深深刻在心里。
“鳶姐姐,你送我一件東西好不好,我沒錢買……”她突然說,眼楮不再看著那兒。
“呃……好,你想要什麼。”
青青笑著指著反方向的一家店鋪,說︰“那兒。”
跟著她走近之後,夏侯鳶才發現這是家兵器鋪,賣的主要是些匕首、刀劍,也有一些生活所用的剪刀,小刀之類的。
青青進去之後,別的不看,獨獨拿起一把小巧的匕首。
“鳶姐姐,能不能送我這個。”
“你想買來做什麼?”
“防身。”她說著,眼神有意無意地飄出了店鋪,落到對街的煙雨樓上。
“只要你答應我不做傻事,我就買給你。”夏侯鳶倒不是怕她自盡,只是擔心她會去找煙雨樓的人報復。
“怎麼會呢,自己的命最重要。”她笑笑,撫摸著手里的匕首,“人心險惡,總得防著,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匕首才值得相信。”
也許,她只是感覺不安全吧。
“這麼說,你也要防著我,是不相信我咯。”夏侯鳶也笑了,掏出幾個碎銀子,付了匕首的錢,“我可沒害過你。”
“不必相信,也不必不相信,很難說清楚……你是個好人。”青青把匕首揣進懷里,沖她一笑,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謝謝,鳶姐姐。”
“還想去哪兒?”兩人走出店鋪,夏侯鳶看了看黃昏金色的夕陽,“真美啊……”日初和日落比起來,她更喜歡日落一點。
總感覺,日落給人一種安靜的感覺。
“回去吧,有點冷。”青青說完,走上了回客棧的路。
回到客棧,尹雲安已經備好飯菜,在夏侯鳶的房間等著兩人回來。青青喝過粥了,但還是跟著吃了點兒。
“明天我們啟程回嶺南,青青你是跟著我們一起走,還是留下來。”大致的情況夏侯鳶已經跟尹雲安說了,就看青青怎麼辦了。
雖然才認識半天,但她一個人在這兒,沒什麼依靠,夏侯鳶還是希望她能跟著一起回去。多帶一個人而已,沒什麼不妥。
“你們要回滄州是吧。”
“嗯,可以先送你回靈州。”
“那,多謝兩位了。”她臉上的笑始終是淡淡的,很客氣。
這一晚,夏侯鳶知道了青青的故事。雖然是殘酷的回憶,但是她還是主動說了。述說整個故事的時候,她沒有憤恨,也沒有流淚,就像從她嘴里講出來的是別人的故事一樣。
或許,經歷過最深沉的痛楚之後,所有的悲傷都會顯得渺小吧。
青青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有一切她想要的東西。就連她現在身上穿的夏侯鳶的衣服,尹雲安叫人用心裁剪縫制的這件,對她來說也不過爾爾。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家道中落,親人亡故,一個家支離破碎。因她長得甚美,便被人牙子盯上綁了去。因為怕在靈州鬧出事,幾經轉手將她賣到了這里。
從大家閨秀跌入青樓,受人百般□□,猶如從雲端跌至深淵。即便咬牙承受著非人的折磨鞭打,她還是沒能守住自己的貞潔。
逃出來的那一天,她剛剛挨過打,老鴇子以為她沒有力氣跑了,便疏忽了。她帶著滿身的傷,委屈地鑽了狗洞。再然後,她在海邊的礁石縫里躲了兩天,如果不是夏侯鳶看到,也許,就死在那兒了。
青青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有一切她想要的東西。就連她現在身上穿的夏侯鳶的衣服,尹雲安叫人用心裁剪縫制的這件,對她來說也不過爾爾。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家道中落,親人亡故,一個家支離破碎。因她長得甚美,便被人牙子盯上綁了去。因為怕在靈州鬧出事,幾經轉手將她賣到了這里。
從大家閨秀跌入青樓,受人百般□□,猶如從雲端跌至深淵。即便咬牙承受著非人的折磨鞭打,她還是沒能守住自己的貞潔。
逃出來的那一天,她剛剛挨過打,老鴇子以為她沒有力氣跑了,便疏忽了。她帶著滿身的傷,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