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忽然一僵,她連陸予彬的話都忘記了,只是趕緊捶著他的背說︰“快點,放我下來!”
“為什麼?”陸予彬停住。
“快點啊,再不下來就來不及了。”夏蟬心急如焚地拍著他,是啊再不下來冷婧就要看到他們了。
她才為陸予彬打掉了孩子,如果被她看到陸予彬背著自己深夜歸來,那情景簡直太虐心了。她夏蟬一大好女青年,可不要當什麼邪惡三俗女配!
可是陸予彬卻不為所動,甚至還邁開腳,又往前走了兩步,夏蟬一急,使出了殺手 ︰“再不放我下來我就要吐你一身了。”
這招果然奏效。
陸予彬的身子似乎震了震,然後很快,他便將她放回了地上。
轉過身,還不等他說些什麼,夏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移到了一棵大樹後面,還悄悄遞給他一個眼色︰“喂,你別一直看我,冷婧馬上就要來了!”
陸予彬皺眉︰“為什麼她來了,我就不能看你?”
身後,已響起一記清婉的聲音︰“予彬,我等了你一個晚上。你去了哪里,怎麼電話也是關機?”
夏蟬再不敢說一句話,只死命地給陸予彬遞眼色希望他能回頭望一眼。誰知姓陸的今天情商特別低,非但沒能領會她眼中的深意,反而還背其道而行,一步步地朝她走了過來。
夏蟬心里頓時一懵,俗話說的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她怎麼著也不能拆了陸予彬和冷婧的好姻緣。于是轉了身就想開溜。
卻終究是晚了一步,陸予彬已經按住了她的肩。
“怎麼?夏小姐也在。”身後,又是冷婧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一絲驚訝,還有一絲失落。
夏蟬身子一僵,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了想還是一咬牙,硬著頭皮轉身︰“冷婧你別誤會,我跟陸總其實只是踫巧——”
然而話還沒說完,陸予彬已經打斷了她︰“她胃病犯了,我帶她去醫院看看。”
夏蟬心想,壞了壞了,他這麼說冷姑娘準定吃醋。
果然。
月光蒼白,冷婧的臉色也更蒼白,她咬了咬唇,尷尬地笑︰“陸總對員工真是體恤有加。”
夏蟬靈機一動,趕忙打圓場︰“是啊,我也覺得有這麼好的老板是我的福氣,其實不只是我這麼想,我們全公司的人都這麼想。誰要是有個小病小災的,陸總都會親自送他們去醫院的。他老人家簡直是雷鋒再世,焦裕祿的翻——”
可今天的陸予彬似乎特別不識好歹,竟然脫口就說︰“沒那麼好,我也就送送你。”
這位兄弟,你又在唱哪出?
“……”夏蟬無語,只能在他身後,拼命地掐著他的手指,沖他使眼色。
誰知這麼一掐,反倒被他制住了她的手,又態度強硬地握著挪到了身前,甚至還說︰“別鬧了。就算是我害你發燒,你也不能這麼任性。醫生說了你要多休息,現在就跟我回家吧。”
“……”
夏蟬頓時睜大了眼楮,這位仁兄其實你是從小言準男主大學畢業的吧,居然當著女主的面說出這麼虐心的話。
可是他實在太缺德,自己跟冷婧鬧別扭,卻硬讓她背黑鍋。還死拽著她的手,讓她無論如何都掙脫不出。
夏蟬抑郁,本以為一向柔弱的冷婧會傷心到哭。
“予……”誰知她既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眼光微閃地望了他們片刻,然後又叫他,“陸先生。”
像是這才記起了冷婧的存在,陸予彬回頭︰“你來做什麼?”
冷婧望了一眼夏蟬,然後咬唇,好像顧忌著什麼,猶豫了下才說︰“我是想告訴你,姑姑剛才打電話給我,她說她忽然想起來,你向我打听的那個人,也有可能就是他。因為,他的生母就是咱們清城的,雖然很多年前就過世了,但是,三年前他要是來清城祭奠,倒也不稀奇。”
陸予彬點點頭︰“你明天再告訴我就好,何必來跑一趟?”
冷婧彎起唇角,微微一笑,笑容柔弱︰“你難得讓我幫一次忙,我當然想盡快幫你做好它。”
這樣卑微的討好的語氣,連夏蟬都听得有些心疼了,可是陸予彬卻依舊不為所動,只是冷冷淡淡地回︰“多謝。”
冷婧抿了抿唇,站了半晌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又是半晌,似是終于忍不住般,她還是開口去問︰“可是,下午我們還在醫院向姑姑打听那個人,之後你說不回公司了,怎麼……還會遇到夏小姐呢?”
“我們是巧遇。”夏蟬自告奮勇地解釋。
解釋完,又覺得好像哪里不對的樣子。
她皺眉,忽然眼里閃過一道光︰“你剛才說……下午你們去醫院的婦產科只是為了打听一個人?”
“嗯,姑姑是婦產科的醫生。”冷婧點頭,細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在雨光中愈發楚楚。
原來不是為了做人流?
夏蟬一呆,怔在了那里。難道是她想多了嗎?
近在咫尺的身側,是陸予彬磁性的聲音︰“時間不早了,既然消息你已經帶到了,早點回去吧。”
冷婧點點頭,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一雙秀眸似是而非地望著夏蟬,直望得她頭皮發麻,仿佛是在說,既然時間不早了,為什麼你還賴在這里不走。
夏蟬有點尷尬地輕輕咳了一聲︰“是啊,時間不早了,我看,我也該早點回去。”
她說著便要轉身,可她剛邁開一步,一只寬大的手就驀地握住了她的手。
雨絲依舊在落,空氣中散發著種淡淡的青草似的氣息。
雨中,他握著她的動作很溫和,溫和的突然,一如他突然而來的溫和話語︰“還有,夏蟬胃不好,正好你姑姑是醫生,有什麼合適的藥,幫我問問她。”
驀然間抬眸,夏蟬看著他,雨絲傾斜,一滴滴落在她的頰上,很涼。
可是她的臉,卻分明是燙的,幸而是夜晚,想來他什麼都沒有看見。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她正在怔忡,那邊冷婧已經輕輕念了一個“好”字。
“多謝。”陸予彬朝她致意,然後竟再沒有多說一句,握著夏蟬的手便轉身走向前面的小區。
夏蟬徹底怔住了。
這姓陸的……當著心上人的面來這麼一出,究竟是在打什麼盤算,夏蟬想不通,腦袋一時攪成了一罐子糨糊。
不過她雖然迷糊,還是弄清白了一件事。
陸予彬和冷婧並沒有鬧到去做人/流的地步,那麼,他們到底是為什麼不能相愛呢?
她想不明白,而且越想越不明白,琢磨著,藥勁兒上來了,腦袋便沉甸甸的有點發漲。她這人也比較笨,是經不得幾根線的問題同時推敲的,一推敲腦子就會糊涂,一糊涂就會犯困。所以眼皮子不知不覺就沉了下來,只知道前一秒陸予彬還說要給她倒杯水,後一秒就雲里霧繞了。
等她再醒來,已經是深夜。
身下很暖,也很軟,像是真的躺在一團雲霧里,夏蟬迷迷糊糊地,發現被子里不知被誰塞進了一個熱水袋。
再看,又發現這竟然都不是自己的被子?
那會是誰的?
忽然坐起身,夏蟬一不由得一呆。
床邊,陸予彬正趴在那兒,握著她的手。
于是心在那一瞬變得有些懵,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不明白出現在這里的他,為什麼會握著她的手。
這樣安靜、溫和、又似有似無般地握著她的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