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大門被人推開,門外兩人西裝革履,道貌岸然,王思危首當其先,身後伴著一位戴眼鏡老者。
眾人皆不防備,王思危出現已叫人起疑,他身後這人身份讓人感到好奇。
王居安知道這老頭並非接手魏董股份股東,心下加疑惑,只覺得他似曾相識,越想回憶越發想不起來,等人走近,見到他微抬眼鏡儒雅姿勢以及鏡片後銳利眼神,腦子里靈光閃現,忽然認出這人,似乎是父親生前一位舊識,與他父親不常踫面,但又好像一直有聯系。
幾年前王居安和他打過一回照面,隱約听說這人從事法律行業。他頓時有不詳預感,不動聲色,轉眼打量那位許久不曾踫面兄弟。
這會兒王思危一瞧見他姑就憋不住換做一臉笑模樣,被王亞男瞧了眼,才收了些笑有模有式地同各位董事點頭打招呼。
王亞男和藹笑道︰“相信這位姓甚名誰不必我多做介紹了,嫡親王家人,我佷兒,我兄長愛子,也是崇文置業老總,現安盛控股第一大股東。”
王居安听見崇文置業幾個字,心里一沉,腦袋里立馬轉過彎來,先前只當王思危和魏董一同出現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所以一心叫老趙等人防著宋家親戚,誰想正好著了這老狐狸道。
他心底焦慮,卻不忙說話,早有人問出來︰“這位小王先生只是接手了魏董股份轉讓,按所持份額估算,還夠不上第一大股東吧。”
王亞男眼風掃過去︰“加上我兄長遺產,他父親留下來股份,你說夠不夠得上。”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竊竊私語。
林董素與王居安交好,忿忿不平︰“亞男,你現是副董,早先居安上任時候,你和他簽署過協議,托管股權全部交給他打理,怎麼現又換了人呢,公司情況才有好轉,都是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
王亞男道︰“老林,我也是沒辦法,我原是愛惜人才所以簽了那樣協議,但是這段時間來天天心里難安,我們中國人講究死者為大,親哥遺願,我就是再有能耐,也不敢違背。”
林董听得一知半解,攤手道︰“這、這是唱哪一出,你到底是怎麼個意思啊?你找他來……”他指指王思危,又連連擺手,“這位,我真不好說,也不敢說。”
王思危抹不開面子,冷笑︰“林老,您有什麼說什麼,我听著就是了,我這人能接受別人意見……”話音未落,又見王亞男正瞪他自己,不得已閉嘴。
底下又是一片嘈雜,又都或明或暗打量首位那人。
王居安一直沒說話,這會兒只一合上跟前筆記本,四下里立時靜下來。
他神色冷清,直接道︰“鑒于王亞男副董現任董事長,既本人履行職權期間未經本人允許擅自發出臨時會議通知,通知形式違反公司章程,所以本次會議任何決議任何提案將全部作為無效處理。”他似乎仍如以往那樣隨意,“今天就這樣,散會。”
王亞男卻笑︰“還想為自己爭取時間?倒也算沉得住氣。你這人就是太自負,不把人放眼里,我實沒必要這里要什麼決議,連投票環節都可以免了,”她環顧其與眾人,“我今天請了陳律師過來,陳老是老王董舊識,現需要解決一點我老王家私事,希望幾位老董事能留下來做個見證,其余各位請暫時回避。”
一席話越發勾起大家好奇心,室內為安靜,所有人目光全部投向和王思危一同進來老者,沒人願意再這個時候離開。
王思危笑起來︰“姑姑,這里不是老熟人就是你得力干將,您就別吊人胃口了。”
王亞男白他一眼︰“好歹做了幾十年兄弟,還是給人留點面子吧。”
王居安冷哼︰“我自從進安盛工作以來,從沒存過私心謀過私利,我自問無事不可對人言,各位董事時間就是利益,不如痛點。”
陳律師看了王亞男一眼。
王亞男似乎無可奈何,點一點頭。
陳律師這才從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摞材料,展開了,開始追憶往昔年華,又表示為認識老王董這樣好友深感榮幸。
王思危一早听得不耐煩,催促︰“您就別繞彎子了,我爸走了這麼些年,早就重投胎了,听不到了,趕緊,有事說事。”
王亞男笑道︰“知道你這些年受委屈了,陳律師認識你父親多年,友誼深厚,有些話不說他也心里難安。”
陳律師被人擠兌,不以為意,清清嗓子,一字一頓句句清晰地開口︰“作為老王董遺產律師,我這里鄭重宣布,根據已故摯友遺囑,其名下絕大部分動產不動產將由其子王思危先生繼承,又因念及數十年來養育之情,臨海路7號別墅一幢將贈與養子王居安先生,留作紀念。”
會議室里頓時炸開鍋,無人不驚愕。
王思危靠回椅背上,津津有味地逐一打量眾人,心說都傻了吧,媽可憋死我了。
王居安哪能防備,腦袋里轟一聲,終是變了臉色,猛然抬頭,望向王亞男,艱難開口︰“你這是什麼意思?”
甦沫只感到驚心動魄,周圍亂哄哄一片,恍惚中卻仍能听清他言語,心里加不是滋味,像是有一口氣卡嗓子眼呼不出來,手指尖也跟著一陣發麻。
王亞男沒搭話,只對其他人道︰“我這里有遺囑公證,大概情況各位都已了解,實際上,王居安和我們王家沒有半點血緣關系,手上也並無多少股份,如何能保證他不存私心?何況他為人剛愎自用,狂妄自負,多次與各位老董事產生爭執,工作上加毫無建樹,這樣一個人,又如何能代表大股東們利益,即使能安盛留任,充其量也只能作為普通職業經理人,勉強保留總裁一職。”
她又道︰“這原是王家私事,為了安盛前途,兩害相較取其輕,我不得不自曝家丑,但是,為避免不必要麻煩,這里我懇請大家能給我王亞男兩分薄面,對外守口如瓶……”
林董沒再說話。
另有老董事道︰“你們王家事,我們這些外人不好干涉,先解決內務,再解決外事,還是希望以大事為重,”又搖頭連嘆,“禍起蕭牆,敗象也。”
旁邊周遠山也忍不住小聲罵一句︰“狸貓換太子,真他媽狗血。”
甦沫置若罔聞,只是難以抑制地,目不轉楮瞧著前面那人。
周遠山輕踫她胳膊︰“走了。”
甦沫方回神,才瞧見其余董事魚貫而出,忙跟著走出去。
王亞男也吩咐她佷兒︰“你去外面等。”
橢圓形紅木會議桌旁只余兩人。
王居安半天沒說話,過一會兒開口,恨聲道︰“人都死了,死無對證,我憑什麼信你。”
王亞男嘆一口氣,壓低聲音︰“我哥嫂是死了,還有一個人卻活得好好,你回去問問就知道了。”
王居安瞪著她。
“老張。”
王居安一臉難以置信。
王亞男搖一搖頭︰“當初我嫂子不能生,我哥就花了些錢,讓老張去領了一個回來,”她看著他,“孽債,你覺得呢?”
王居安沒說話。
王亞男又道︰“你小時候不是常抱怨,你爸對天保比對你還要好嗎?還有,自從思危被接回家里,你爸就只顧著他了吧?”
王居安頓一頓,才道︰“我原以為……他比我小,他媽又不跟前,所以我爸疼他多些。”
王亞男沒理會︰“我嫂子這個人,到死都容不下王思危,只要我哥對王思危好點,她就賭氣對你好,我哥不跟前了,她也沒心思搭理你,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
“還有,你都三十多了,但是我哥去世前卻把股權交到我手里,你滿腹牢騷。他哪里是怕你敗家,只是那會子,他親兒子王思危還沒那個能力,我哥意思,希望你能輔佐他,又擔心你和他爭家產……”
王居安打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不要說了!”
王亞男嘆息︰“好他們幫你把王翦一手帶大,你也該知足了。”
王居安沉默,胡亂摸出一根煙來,打火機卻怎麼也打不著,干脆煙也不抽了,直接揉成一團扔桌上。
王亞男道︰“以前是沒說開呢,何況就算找個再好職業經理人也比不得你這樣心力,現你都知道了,這為他人作嫁事還有滋味麼?”
王居安抬眼盯住她,額角青筋隱隱跳動,過一會,他忽然笑起來,說︰“您一直就想翻盤來著,有意等我用手頭所有資產幫您抵了債,讓我一無所有。您是玩弄權術和資本大鱷,要不是這一場鬧劇,我會輸得心服口服。”
王亞男也笑︰“小子,怎樣,我沒比你白活這麼些年吧?”她輕描淡寫,“還有,你那些資產和人脈,哪一樣不是站我們王家肩膀上得來,我收回自家東西,也不算勝之不武。”
“我沒覺得你贏了。”
王亞男不再多說,起身出去,走前拍拍他肩膀︰“我惜才,可惜你不是我兒子,這樣,我給你留點面子,下個月股東大會,你自動請辭。”
周遠山把車開過來,搖下車窗看了她一會,才問︰“你不走?”
甦沫坐自己車里,看上去有些茫然︰“我還有事。”
周遠山直接道︰“你等了半小時了。”
甦沫低頭,不去看他,只說︰“你先走,我再等等。”
周遠山搖一搖頭,沒再多說,車子開出去,油門卻轟得大了些。
甦沫一直等到下班,又等到天黑,停車場里漸漸空曠,直到臨近午夜,大樓即將封樓,才看見王居安身影,他低垂著頭顱,手里夾著半截香煙,似乎連步伐也顯出困頓,全無往日風采。
他沒有看見她,或者說全無心思留意周遭。
甦沫輕輕按一下喇叭,他忽然側頭,看清了人,也不走近,直接道︰“你這里做什麼?”
甦沫下了車,卻听他說︰“走。”
她步子微頓,王居安臉色十分難看︰“趕緊走,我見著你就煩。” [^[半(.*)/[浮*(生]~] 更新快
甦沫不忍看他眼,卻不得以走去近旁,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瞧著她笑一笑︰“都等著看我笑話呢。”
“沒……”
“你是耳朵不好使還是听不懂人話?”他伸手按住她肩,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句︰“我跟你講,我現不想看見人就是你,我不需要就是你同情,我……”
“你怎樣,除了遷怒,你還能怎樣?”
王居安一時給氣樂了,狠狠盯住她,正要開口,又似乎猶豫,煙卷遞到嘴邊,用力吸上一口,臉上表情十分煩躁,再開口時,嗓音卻已低下去︰“特別不想……讓你看見我現這樣。”
她說不出話,只能強忍眼淚,把手里東西遞過去,“我走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