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歐婷婷送走了之後,蔣競軒把車開到了海濱公園。
我們相互沉默了很久,他忽然把他的大衣脫下來給我說︰“穿上吧,我們去走走。”
我卻固執地坐在車上說︰“我累了,我明天要上班,我要回去睡覺。”
蔣競軒卻比我更固執地說︰“下車,我們要去走走。”
我穿著他的大衣,想著他曾經穿著這一件衣服被別的女人擁抱,感情潔癖讓我覺得就算給了我全世界的火爐,我還是覺得天寒地凍。
大概走了十幾分鐘之後,他忽然說︰“我都不知道拿你怎麼辦才好了。”
但是蔣競軒,你知道嗎?我也不知道我應該怎麼辦才好了。
這一段感情開始得有點奇怪,還有就是我們在一起還不到一個月,我卻感覺像一生那麼漫長,有甜蜜,有痛苦,有挫折,每一次的峰回路轉跌宕起伏,我都患得患失我是不是要失去你。
我出生在一個苦兮兮的家庭里面,我遇到的溫暖不多,我以為你會溫暖我,可是給我的冰冷也是那麼多。
我不過是一個普通平凡的女孩子,我也看瓊瑤,我也看韓劇,我期待甜蜜的驚天動地驚心動魄的愛情,可是我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只有平淡踏實才是我們能繼續前行的法寶。
想想被你媽媽這樣的勸告,想想被李凡凡這樣的起底和侮辱,想想你像迷一樣接近我,想想我們之間對彼此家庭的避諱,我知道如果我們要走下去,我們必須要坦誠相待。
所以我終于開口,我終于說︰“蔣競軒,其實我是逃婚來湛江的。”
蔣競軒愣了一下之後,忽然俯身過來抱著我說︰“別說了,我都知道。”
沒錯,他說的是,他都知道。
我以為我會尷尬,會難堪,無無地自容,可是沒有。
反而像是卸去了重擔一樣,覺得一下子神清氣爽,很輕松。
蔣競軒卻似乎是在喃呢地說︰“我會對你好,真的。”
他的情緒忽然那麼低落,對于他不久之前和別的女人這樣親密接觸的惱怒一下子散去大半,我沒有反手抱著他,也沒有掙脫,任由他抱著我。
他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娶你的,真的會娶你。我說過就算數,我昨晚不想回答你這個問題,是因為我覺得我需要思考我能不能做到。我想了一晚,我認為我可以,我答應你,我娶你。”
這樣似乎是經過深思熟慮得出來的結論,我挺震驚,也很感動,剛才那件不愉快的事情,似乎被我一下子丟在了遺忘的角落。
但是蔣競軒卻要舊事重提,他說︰“你要相信我,我今天會出現在楊建華那個派對上面,我和那個女人真的沒有關系,她剛剛坐下來,你們就進來了,完全是巧合。”
他的語氣真誠,眼神閃亮,我一下子就信了。
回程的時候,他一邊開車,一邊說他的事。
說他的家庭成員,說陳敏和歐婷婷她們為什麼喊他蔣哥。
原來他和楊建華一樣,都是夜場的老板。
回到我的家里,我們兩個差點被海風凍壞的人並排躲在被子,他伸手摟住我,說要听我說我以前的事,我側著臉說我的童年,說以前最快樂的事,也說難過的事,蔣競軒听著听著,忽然來了一句︰“其實這些,我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你大多都說過了。”
我嚇了一跳。
蔣競軒卻無所謂地聳聳肩,再一次摟緊我,慢騰騰地說︰“你喝多了,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你不斷地說,說到最後放聲大哭,害得那個司機大哥以為我怎麼你了,我當時挺尷尬的。”
我哦了一聲,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忽然,蔣競軒一個翻身過來,笑著說︰“周夏冰,那時候開始我就知道你喜歡佔我便宜了,我扶著你開門的時候,你就撲上來親我,害我差點城池失守。”
我的臉瞬間紅了。
可是蔣競軒這個神經病,又哈哈大笑說︰“哈哈,逗你的啊,你看看你,你的臉又可以煎荷包蛋了。”
我差點就想把他踹下去了。
但是我還沒把他踹下去,他的電話就響了。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下,遲疑了一下之後對我說︰“周夏冰,我得走了,你早點睡。”
第一次見他如此惶然地拿著手機就走出去,甚至忘了幫我帶上門,剛才兩個人嘻嘻哈哈的相互交心的談話似乎還繚繞在空氣里面,轉眼就只剩下孤寂。
迷迷糊糊醒來,已經是陽光萬丈。
我坐公交去南站的時候,把頭側在車窗上,放眼望去可以看到這一座城生活氣息濃厚,菜市場來來往往拎著菜籃子的女人,還有那些送小朋友上學的家長,我忽然覺得這個城市也並非落寞。
或者是因為我以為我遇見了愛情。哪怕它時常讓我覺得孤寂。
可是我迎接不暇,車很快停下,那些過目的風景全部定住,我下車,往大發制衣廠走去。
我在辦公室里面呆不到兩個小時,李姐就直接把她兒子小李帶過來丟給我,讓他開車帶我出去銀行給深圳那邊一個賣紐扣的供應商過賬。
小李大概就18歲,濃眉大眼,挺愛笑的,一路上給我講了很多湛江本土的笑話。
我卻只能潦草地笑了笑,因為抱著那些為數不多的錢,卻感覺沉甸甸的。
之前在東亮制衣廠呆了好幾個月,剛開始黃春蓮表面看起來很和善,也挺信任我的,但是從來不讓我染指公司的事,除了帶我出去喝酒應酬就是出去應酬喝酒。
而李姐呢,我們第一次見面,她就讓我覺得脾氣挺沖的,讓我委屈了,卻沒有想到決定錄用我了,就那麼信任我。
這堅定了我要好好幫她干活的決心。
去到農村信用社的時候,沒有停車場,小李只得把車停在路邊,我擔心被抄牌罰款,就對小李說︰“小李,我去里面辦過賬,你在這里等一下,有交警來就喊我一下。”
小李拿著手機玩游戲,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誰知道,我在那里取了號等著,還沒站多久,小李那個二貨就急急忙忙沖進來說︰“冰姐,這事先不干了,警/察來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有保安沖上來,扣住我的手,把我按在了地上。
慌亂中,那個裝著錢的布袋被踢到了一邊,我沖小李說︰“把那個袋子撿回來!”
小李听我這樣說,愣了一下,趕緊彎腰下去撿起了那個袋子。
這時,信用社里面的職員按響了報警鈴。
我這才明白過來,尼瑪啊,他們把我和小李當成來打劫銀行的了!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我和小李瞬間就被嚇傻了,反應過來之後解釋了老半天,還把袋子里面的錢拿出來說是要過過賬的,但是最後那個保安大哥還有我和小李都直接被弄到派出所去了。
去到的時候,大廳那里一堆人鬧哄哄的,有喝醉了的人不合作,在哪里大呼小叫。
給我們做筆錄和指紋采集的那個民警叔叔還算客氣,做完了之後讓我們打個電話回去找個人來領人。
小李可能是擔心李姐知道了這事要罵他,遲疑了很久之後,他說︰“冰姐,你這邊有朋友有空嗎?要不你找一個來領人好不好?我媽最近心情不好呢。”
實在沒辦法了,我搜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本來想打給蔣競軒,又擔心他到時候說我第一天上班就鬧出這麼大的事,到時候又不讓我到這邊上班了。
最後,我把電話打給了吳慧慧。
沒有想到來的人,不是吳慧慧,而是陳天明。
很多天不見,他瘦了點,表情冷靜,和那些人寒暄了一會兒,就直接把我們領出來了。
出到門外,那個信用社的保安大哥特別不好意思地說︰“美女,不好意思啊,我以為你們是來搶錢的。”
但是大哥,你沒看電視嗎?電視上面打劫銀行的不都往里面臉上套絲襪什麼的麼?還有打劫銀行我沒事大白天等那麼多人的時候去,我到底是想去送死呢還是不想活了呢?
我心里面不斷地吐槽,卻轉而對陳天明說︰“謝謝。”
陳天明卻無所謂般地聳聳肩,慢騰騰地說︰“本來慧慧要來的,但是她約了客戶過去看廠,沒辦法,才找我幫忙。”
我覺得這樣的見面場合挺狼狽的,站在那里,風有點大,頭發吹得有點亂,最後我張了張嘴,還是客客氣氣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和小李並肩走的時候,陳天明忽然在後面喊了一句︰“周夏冰,還是做回朋友唄?”
我卻沒有站住,理智告訴我,我不能和他再有任何瓜葛,不能再接受他的好意,不能讓他在我的身上浪費更多的光陰。
我選擇了蔣競軒,我就沒有資格再以友情之名接受其他男人的好意。
尤其是陳天明的,沒有我,或者他能更快樂。
然後,陳天明卻快步走上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似乎是乞求地問︰“周夏冰,你是不是還在怪我上一次陷害你的事?我錯了,真的錯了,我就想和你做朋友而已,我無聊的時候,都找不到人說話。”
小李這娃挺上道的,他一把撥開陳天明,慢騰騰地說︰“陳哥,謝了你剛才幫忙,但是我們要先去銀行過賬給供應商。”
前面有個小下坡,我走著走著,忽然眼眶有點紅。
和陳天明最好的時候,我沒有猜到我們之間的結局是這個樣子。
那時候我天真,我幼稚,我心安理得享受著他以友情之名對我的好,而現在我終于知道,情商低下,真的是我生命里面的硬傷。
傷了他人,傷了自己。
我終于回頭說︰“別傻了,你還是會嫌棄我。”
卻不料一語成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