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米亞咬著牙,艱難的搖搖頭。
已經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米亞可以說是自己沒有準備好。
可是如今第二次,她對于這種病毒,依舊是無可奈何。
言笙身體一軟,要不是厲梟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她此時已經如同一灘軟泥倒在了地上。
“怎麼會這樣……厲梟……怎麼會這樣?天意……”言笙只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疼的變形了,她張著嘴唇,在喃喃說著什麼,眼眶紅的仿佛要滴下血來了一樣,可是她的眼中卻半點淚水都沒有。
“會有辦法的……放心,會有辦法的……”厲梟頭一次這麼沒有主意了,他能做的,竟然也只有將言笙緊緊抱在懷中而已。
這是厲梟跟言笙認識以來,最沒有底的一次。
厲梟在中東的時候恢復了記憶。
他在最初失去記憶的地方找到了記憶。
他以為自己跟言笙經歷了那麼多,終于能夠幸福的廝守在一起了。
他也終于能夠全心全意的去寵自己的女兒和兒子了。
可是到頭來,老天卻跟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為什麼要奪走天意的命?天意從生下來,就沒過過什麼好日子啊。
為什麼要奪走……
就在言笙痛苦的說不出來話的時候。
那個躺在床上,瘦骨嶙嶙的天意卻緩緩睜開了眼楮,然後對她輕輕一笑︰“媽媽……”
“天意……”言笙幾乎是撲過去的,一把抓住天意的手,淚水應聲落下,“天意,媽媽在這……你怎麼樣?身體痛不痛?難不難受?”
“媽媽……我不難受……”天意抬手,動作遲緩的將言笙臉上的淚水擦掉,“我的身體,也一點都不痛……”
可是他心疼啊……
好不容易能夠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了。
可是又要經歷這樣的事情,他的心里怎麼能不痛?
“天意,你會沒事的。我們會救你!”厲梟握住天意的手,像一個父親那樣,保證一邊的對他說。
厲梟知道天意是在美國的時候被葉嘉靈注射的病毒。
可是那時候,如果他恢復記憶了,那麼他就不會對天意那麼粗心大意了吧。
天意也就不會被綁架了,不會被注射病毒,如果他此時沒有躺在病床上,那麼他們一家人,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想著想著,厲梟的眼楮竟然也濕潤了起來。
“外公……外婆,舅舅……”天意眼眶泛紅,正要對厲梟說什麼的時候,卻看見葉明澤,許貞以及甦尚軒推門進來。
天意的臉上綻放出一抹微笑來。
真好呢。
能夠在死前看到這麼多親人。
“天意……”許貞一句話都沒說的出口,便哽咽著,埋在葉明澤懷里哭了。
甦尚軒沒有說什麼,可是他的表情卻是那樣的哀傷。
甦尚軒不善于表達什麼。
可是他的心里是真的喜愛這個外甥的。
“媽媽……南部海灘漂亮嗎?”天意的小手在言笙滿是淚痕的臉上擦著,可是他擦不干淨,因為言笙的淚水一直都沒有停過。
“漂亮……”言笙失控的大哭,連話都說不完整。
“你喜歡就好了……”天意揚了揚嘴角,“那里雖然漂亮,可是我卻沒機會看到您的笑臉了……”
“有機會的……”言笙連忙在自己臉上胡亂的擦著,然後強迫自己對著天意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來,她努力的咧著嘴角,露出一抹標準的微笑,“你看,好看嗎?你以前不是說,最喜歡看到我笑了嗎……”
“恩……好看啊。”天意笑著笑著,眼眶里蓄滿的淚水突然涌了出來,“爸爸,你以後要照顧好媽媽……”
說著說著,天意突然低聲咳嗽了兩聲。
隨著他的咳嗽,有些夾雜著猩紅的血沫從他的嘴角滑了下來。
“米亞!米亞!”言笙瞳孔猛然一縮,大聲尖叫著米亞的名字。
“讓我看看!”米亞急忙回過神來,連眼淚都沒來的及擦便跑過來檢查著天意的身體。
天意的脈搏越來越微弱了,連心跳都已經快要听不見了。
可是現在距離天意病發也不過才一天的時間。
怎麼會這麼快?
上一次葉揚天雖然也沒挺過來多長的時間,不過卻沒有天意的時間這麼短啊。
難道是因為天意人小,抵抗力差嗎?
米亞越檢查心越涼。
“怎麼樣了?”見米亞很久都不說話,許貞忍不住問了一句。
房中所有人都仿佛屏住了呼吸一樣。
十分安靜。
而天意的眼楮,也開始一搭一搭的,好像隨時都要合上了一樣。
言笙握著天意的手頓時加大了力氣︰“天意!你不要睡過去,你看看我啊,天意!”
或許是言笙的哭喊起了作用吧。
天意竟然真的睜了睜眼楮,然後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將視線落在了言笙的身上。
“媽媽……”
天意的語氣很虛弱,這一次的開口,比起剛才,已經減弱了很多,就好像馬上要去了一樣。
“你說,媽媽在听著呢!”言笙意識到天意是有話要說。
她將耳朵湊近了天意的嘴邊,然後隱隱約約听見他說︰“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名字都叫小曦好不好?”
曦。
晨曦的曦。
言笙的名字最後一個字。
晨曦代表著積極向上,充滿勃勃生機。
諧音希。
代表希望。
天意希望她或他,能夠永遠,都心存希望。
這個世上,不會沒了誰不行的。
就像是言笙。
她沒了任何人都能活下去。
所以啊……他也想告訴她,就算沒了天意,沒了他,她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以後的以後,就讓這個沒出生的,一母同胞親人,代替他守在大家的身邊吧。
天意笑著,而後閉上了眼楮。
這一次,是真的閉上了。
“天意!”
“天意!”
房間里,頓時響起幾道夾雜著悲傷,痛苦的聲音。
因為言笙挺著大肚子的原因。
所以慕安曉特意將自己跟凌川的婚禮延期到了明年。
明年夏天,才正式舉行婚禮,不過她已經跟凌川領了結婚證了。
這一次,她再也不必擔心凌川會再去哪里了。
因為不管凌川去了哪,最後都會回到她的身邊。
這一切本該是十分圓滿的結局了。
如果天意沒有離開的話,那麼真的就算是個頂好的結局了。
天意下葬的時候慕安曉去了。
直到天意離開過後好幾天,慕安曉才恍然回過神來。
以前那個總是冷酷著一張稚嫩臉龐的小屁孩,親切的叫她安曉阿姨的小屁孩,還有那個在電話里安慰她,一定會得到幸福的小屁孩,真的已經離開了。
以前慕安曉帶著他們去看病的時候,仿佛就發生在昨天,還歷歷在目。
慕安曉的心里鈍痛的難受。
她不知道言笙是怎麼挨過那段艱難的時光的。
天意不是她親生的孩子,她已經難受成那樣了。
換成葉家的人,該是有多麼痛苦啊。
很長一段時間里慕安曉都不敢去葉家。
因為害怕看到言笙的表情。
害怕在她臉上,再一次看到那時候,厲梟失蹤時看到的表情。
慕安曉自詡性格開朗活潑。
可是她自己才明白,她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她刻意逃避了那些讓她痛苦的事情。
而眼前,天意的事是不會那麼輕易過去的。
慕安曉再一次見到言笙,是在言笙生了孩子以後的時候。
那時候,距離天意離開,已經過去了快半年的時間了。
她跟凌川在病房外面踫到了正要出門的厲梟。
凌川走上前去,跟厲梟說著什麼。
厲梟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的身上不再有以前的冷漠,現在他多了一抹溫柔,甚至是溫暖。
慕安曉只是看了兩眼以後,便推門進了病房。
言笙躺在床上,手里捧著書,听到開門聲,她的目光從書里抬起來,跟慕安曉的視線撞到一起的時候,她輕輕笑了笑︰“你來了。”
言笙就是臉色蒼白了一點,稍微瘦了一點,其他的看著都還好。
“身體怎麼樣?”慕安曉走過去,將椅子拉過來坐下,“我听我媽說,女人生孩子就相當于一只腳踏進了鬼門關。”
“鬼門關……”言笙握著書的手垂了下來,嘴角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了,“要是真踏進去了,還就好了,那樣我就能見到天意了……”
天意這個名字,從言笙的口中輕輕吐出來。
卻讓慕安曉渾身一怔,然後沉默了一會兒。
“听說是個女孩,取名字了嗎?”慕安曉還沒去嬰兒病房看,不過听許貞說了。
“小曦。”言笙眨了眨眼楮,說。
“這名字真好听。”慕安曉笑道。 =半^浮##生-/;
“是啊……”
這里是坐落在太平洋中心的小島上,沒有經緯度,甚至從衛星上查不到具體地位。
島上唯一一棟大樓頂層房間。
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雙手插在褲子口袋中,在五步一崗的走廊緩緩抬腳走著,一會兒,他在走廊頂端的房間門前停了下來,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去了。
在那房門正對著的玻璃窗前,站著一個身影,背脊挺直,渾身散發著一股冷漠的氣場。
“大人,該走了。”男人對著那道身影,緩緩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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