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釧兒將小丫鬟帶入梨香院,薛姨媽此刻不在,便將大致情況給薛寶釵說了。
寶姑娘坐在上位,打量著畏畏縮縮站在一旁的小丫鬟,“我已有了鶯兒,況且香菱如今也伴在身邊,再多添一人,反由不得我做主了。”
玉釧兒看了一眼小丫鬟問道︰“寶姑娘的意思是,這事還要問過薛姨媽?”
寶釵點頭卻說道︰“不過我看,如今身邊也不缺人了,她原是賴嬤嬤家的,又送了周瑞家,怕是讓做個粗使的小丫頭未免虧待了些,讓跟在身邊伺候,鶯兒與香菱也無事可干了。”
總之就是一句話,寶釵不收。
想想也對,這丫頭畢竟是犯了錯才被人打發的,更做了那些為人所不齒的的事情。
今日心疼她,收留她,難保明日不會帶累姑娘家的名聲,這事也能理解。
但是薛寶釵不收,這園子里就沒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林姑娘是寄養在賈府的,身旁服侍的丫頭們,老太太都看在眼中,斷不會讓她靠近的;迎春懦弱,身旁服侍的大丫鬟司琪又是個凌厲的姑娘,眼里不揉沙子,哪會讓她住進去;三姑娘探春本就厲害;而四姑娘惜春心冷嘴冷,因那等齷齪事避開了寧國府,豈會容得下她。
寶姑娘不收留,她如今真是沒了去處。
當即跪下來求道︰“姑娘,姑娘不收,我就真沒地方去了,若是這樣被攆出去,我真是沒臉見人了,倒不如一頭撞死。”
寶釵听了頓時臉色一變,“你這是做什麼?也真是個糊涂人。”
這種事姑娘主子們說一半就不說了,該身旁服侍的小丫頭說話了,鶯兒當即走上前質問道︰“姑娘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還敢在姑娘們說這些死呀活呀的喪氣話,我看是真不能留了。”又對玉釧兒說︰“當時我找小院里的令心姐姐,就見到這丫頭跪在地上拉拉扯扯的,看著不安分,姐姐你瞧,如今竟然敢在我們姑娘面前使威風了。”
這話一出,小丫鬟啞口無言。
玉釧兒跟在王夫人身邊服侍,哪能不知道她被攆出去的真相,如今寶姑娘不收,她也不敢強塞給人家。
當即教訓道︰“主僕一場,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你倒鬧得大家都不愉快,給我們這些做丫頭的使性子也就罷了,竟敢在寶姑娘的梨香院撒潑,我看也是不能留了。”頓時又瞪了一眼小丫鬟,“還不快出去,別在這兒礙了姑娘的眼。”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只怪當初迷了心竅。
小丫鬟重重磕了一個響頭,那雙眼楮如死灰一眼,“姑娘,我下去了。”
說完,起身,一步一頓的退了下去。
見狀,寶釵心底咯 一跳,吩咐著鶯兒跟去勸勸,反把玉釧兒留下。
“姐姐坐。”寶釵請道,又讓香菱上茶。
“寶姑娘,這怎麼使得,太太讓我帶人來,我卻給了姑娘氣受,如今怎麼敢喝姑娘的茶?”
“好姐姐,你平常跟著太太,難道還分不出這茶是誰的?”
玉釧兒揭開茶蓋,便明白了,“這是璉二奶奶送來的茶?太太那里倒也有一份,不過太太不怎麼愛喝,反倒賞給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
寶釵這才開口說道︰“哎呦,姑媽是個慈悲心,待你們真是極好的,這上好的茶葉也肯給,我都舍不得喝呢。只是那丫頭為何不自己留著?”
這才是這一番話的目的。
平日里,又不是賞賜,怎麼會隨隨便便就將人放出去?事中必然有蹊蹺。
玉釧兒也听出來了,捧著茶杯,“原先是要打發走的,太太慈悲,問她願意跟著府里的哪個姑娘,她說寶姑娘。”
這結果是她自己選的。
寶釵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一個不懂事的丫頭,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只是這事牽連到了多少人?
玉釧兒將受到牽連的人一一列出來。
原先被撥到周延房里的金釧兒被太太重新召回去,房里的令心和周瑞家的被打發了出去,周瑞平日里向來跟著老爺做事,璉二奶奶沒怎麼動他,怕這事驚動了老爺。
玉釧兒說道︰“我听說,璉二奶奶要封了小院那邊,里面的公子哥兒要離府了。”
寶釵問道︰“那位玄真觀里當過道士的?”
玉釧兒點頭,悄悄靠過去說︰“說是被罰跟著璉二爺送林姑娘去揚州。”
寶釵搖著團扇,喃喃自語,“原來如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