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口坐拖拉機到公路上的車站，等了一個多小時，一輛公共汽車終于搖搖晃晃駛來……車上雞鴨人都處在一個空間，味道奇怪，一向適應力強的甦暖，終于抵抗不住，華麗麗的暈車了。
下車後吐了半天，她才被滿眼驚恐的甦棠扶到了學校。
縣里到底比村里熱鬧的多，在這年代也勉強算得上繁華，甦棠和甦暖之前在一所學校，甦暖輟學了，再去學校找老師後，就被告知需要參加這次高一的期末考試，然後再根據情況看還是不是接受她返校。
報了參加考試的名，她打發甦棠回宿舍，自己一個人準備出去逛逛，甦棠卻堅持要送她到學校外邊。
學校里的學生都穿的比村子里時尚一些，她和甦棠一起朝外走，偶爾遇到甦棠的同學，到了校門口的時候，還遇到了她以前班里的同學。
其中認識她的同學有些意外和她打招呼，問她不是休學了嘛。
甦暖客氣又不失禮貌的說打算回來重新上學，那個同學就說等到她回來時說一聲，她笑著說好。
和那幾個同學擦肩而過，她听到其中有人問那個認識的人她叫什麼。
“甦暖，白水村的。”
“你小子對人家那麼熱情，說，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誒別說，姑娘長得怪好看的，旁邊是她哥還是她弟吧，長得挺像的。”
有個女生冷哧︰“什麼好看，那衣服土成那樣了，也好意思穿到學校來……”
甦暖听到了權當沒听到，甦棠卻分明上心了。回頭看了眼說她土的女生，然後又是轉身朝她低聲說︰“姐，我自己偷偷攢了點錢，要不給你買衣服吧，你回頭上學來穿……”
話沒說完就被甦暖一巴掌呼到頭上。
“閑的啊你？先說說，你哪兒攢的錢，是不是沒好好吃飯，伙食費剩下來的？”
甦棠連忙搖頭︰“沒沒，上次不是大哥給了我點肉票讓我在餐廳吃頓肉，肉票被同學求著買走了……”
看到甦暖瞪他，甦棠連忙舉手發誓︰“真的，咱家時不時也能吃上肉，沒那麼稀罕，我那同學有錢沒票，我就賣給他了。”
甦暖按了把甦棠的腦袋︰“不要亂省錢，衣服土不土沒什麼大不了，你正長身體，好好吃飯才是正經。”
甦棠笑嘻嘻點頭︰“我知道了！”
從學校出來後，她到學校對面的書店里面看了看，選了兩本參考書。
裴邵現在只能靠自學，沒有參考書，光靠看書效率比較低。
買完書後，又找到五金店，斥“巨資”買了個手電筒和更換的電池，只一個手電筒和電池，就花掉了她大部分積蓄，最後又給李秀雲稱了半斤紅糖。
李秀雲總是痛經，卻不舍得給自己買紅糖，還好她手里有半斤糖票，就先買了半斤。
買完東西後她早早到了車站，又是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到到白水村的汽車，一路暈車暈的翻江倒海，等到村口公路上下車的時候，腳都有點軟。
好在要做的事情都做了。
她把紅糖拿到廚房給李秀雲的時候，李秀雲都愣住了，然後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你個死丫頭，一天淨亂花錢……”嘴里指責著，眼底卻滿是笑意。
她家閨女終于懂事了，不光主動做家務，還知道孝敬她了……雖然這錢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可羊高興啊！
白天暈車，到了晚上，頭暈眼花，她沒力氣再去找小結巴，吃了晚飯後直接爬上床又是一覺到天亮。
第二天，得知依舊是裴邵看瓜棚後，她就有些奇怪，怎麼不見別的知青守夜看瓜。
然後才從三八那里知道，原來是因為裴邵腿受傷了，別的活沒法兒干，那些知青分到的口糧都是共享的，所以，為了公平起見不佔別人便宜，裴邵主動提出看瓜。
而那些知青因為最近別的活很輕松，白天時間很多可以用來學習準備參加高考，看瓜的話晚上休息不好，他們又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補覺上，索性就將看西瓜的活完全交給裴邵負責。
這對她來說也倒方便了，不用時不時往知青站躥。
天黑後裴邵才會去瓜田，她也只能等到天黑。
知道今天小結巴沒餓肚子，她就沒帶吃的，只帶了參考書和手電筒前去，等到了瓜田時，果然就看到小結巴正坐在瓜棚門口點著蠟燭在看書。
短短的蠟燭很快就燒完了，他只好放下書，坐在那里抬頭看月亮。
這個年代還沒有什麼空氣污染，沒有城市的霓虹燈，墨藍的天空上繁星如洗，月光皎潔，瓜田里面一片黑咚咚也不知道是西瓜還是影子。
村里犬吠傳來，不遠處的池塘里蛙聲一片，涼風徐徐間，漂亮的少年坐在那里抬頭靜靜看著天上的月亮……甦暖咂咂嘴。
真漂亮啊這小結巴！
腦中忽然想起什麼閏土啊，什麼瓜啊 啊之類的，她神經兮兮的想到，那 興許不是來偷瓜，而是想要來偷這漂亮少年的。
畫面有點美，她索性也不著急過去，遠遠縮在暗影里跟怪蜀黍一樣看著，半晌，裴邵起身，回到瓜棚里面看樣子是要睡了。
黑咚咚的瓜田瓜棚，甦暖看著看著，忽然冒出一個惡趣味的念頭來。
裴邵沒了蠟燭看不見書，一時又睡不著，越躺就覺得四周越發安靜了，除了蛙鳴蟲叫，天地間仿佛就只剩他一個，窩在這黑漆漆的瓜棚中。
就在這時，他忽然听到一個聲音。
“嗚……”
像是哭，又像笑，在瓜田對面的池塘那邊。
他猛地一愣，猝不及防就想起白天剛好听到其他幾個知青說的一些山村鬼事，可是……不都是假的嘛！
他敢來看瓜，就不是什麼膽小的人。
可就在這時，又是一聲。
“嗚嗚……嗚嗚嗚……”哀怨的，輕飄飄的嗚咽聲。
裴邵吞了口口水，輕手輕腳翻了個身，緩緩探出頭，試探性朝瓜棚外邊看去，可一看之下，頭皮翁的就麻了。
他看到，聲音傳來的方向，瓜田對面隔了條路的池塘邊樹上，一個影子……掛在樹上，長發披散，搖搖晃晃。
是的，掛在樹上！
一瞬間，所有知道的妖魔鬼怪盡數朝腦中涌進來……裴邵刷的縮回腦袋靜靜躺在破床上，眼楮瞪得滾圓，屏息凝神豎起耳朵听外邊的動靜。
女鬼？
他……他沒做過虧心事，他……他現在跑的話來得及嗎，他的腿還沒完全好速度可能不夠快。
也許沒發現他呢！
他安安靜靜躺著，一動也不敢動……就在這時，又是嗚嗚聲響起，而這一次，那聲音，竟是到了瓜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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