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看到還剩下六個紅點，距離郁湛已經特別近了……而郁湛也很久沒移動。
她即便不懂，也知道，這麼近距離下，郁湛如果被六人發現圍住，那就是必死無疑，他現在只是在利用密林的地勢隱藏著自己而已。
而那六人的包圍，分明已經距離他越來越近。
甦暖沒敢太靠近，尋了棵粗壯的樹隱藏住自己的身形，屏息凝神……看著那幾個紅點距離郁湛越來越近，然後，忽然伸出手去，扣動扳機。
幾乎沒有任何聲響，她就看到一個紅點停了下來，她瞬間躲回樹後邊胸口劇烈起伏。
感謝觀音菩薩感謝各路神佛感謝三八的百發百中外掛，她竟然真的打中了。
那幾個紅點也停了下來，分明沒想到背後會遇到襲擊。
他們迅速找了樹木隱藏住身形，隨即便是一動不動，沒有再朝郁湛靠近，也沒有退回來，甦暖知道，他們是在等她自己露出馬腳。
她更不敢動了。
即便是什麼都不懂，即便是在密林里面，她也知道，這些殺手一定很敏銳。
他們能根據郁湛開槍的方位將郁湛鎖定，自然也同樣能把她圍起來。
兩方就這麼對峙著……片刻後，那幾個紅點又動了。
很是迅速，一閃便從一棵樹躲到另一棵樹後邊，甦暖甚至沒有開槍的機會。
眼看著那幾個紅點又要一邊隱蔽者一邊朝郁湛靠過去，甦暖心里一急，喊了聲三八，下一瞬便是忽然沖出去迅速躲到另一顆樹後邊，幾乎是于此同時，她听到噗得一聲響。
一顆子彈恰好打在她藏身的這棵樹上。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反應應該是腿腳發軟，然而，竟然沒有，甚至還有絲絲興奮的感覺。
就好像這樣的情形，生死一線，開槍，扣動扳機，她以前曾經很熟悉。
然而沒有多余的時間讓她分神，待看到那幾個紅點又被郁湛撂倒了一個，她連忙探出手，再度開槍。
又是噗得一聲，對方只剩下四人，而下一瞬，她就發現，那四個紅點迅速朝她這邊交錯掩護著靠了過來。
甦暖扭頭，強忍住想要逃走的沖動，自己牢牢躲在樹後邊……果然，下一瞬，那四個紅點又停下來一個，而這時候，她也發現，郁湛已經離開了原本藏身的地方，從右邊朝她這邊繞過來。
她心里一定，強行穩住沒有再輕舉妄動。
那三個殺手越來越近，她一旦再暴露，絕對死路一條。
就在這時，左方林中忽然傳來一聲響……那三個紅點頓時停了下來，她呼吸一滯，就看到郁湛從右邊朝自己迅速移動過來。
他的速度很快，對方卻分明沒有發現，甦暖屏息凝神，就看到一道暗影閃電般飛快靠過來，猛地貼上她一起躲在樹後邊。
正是郁湛。
他有些氣喘，靠近過來帶著滿滿的灼熱氣息，甦暖看到他的眼楮在黑暗中異常明亮。
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他忽然伸手捏住下巴。
“我告訴過你，別靠近我……”郁湛忽然啞聲開口。
甦暖一愣，接著就是氣極反笑甚至有些想罵娘。
有毛病吧，他大晚上把她拽到這個鬼地方來，還遇到殺手，她雖說是看在任務的份兒上，卻也真的是在幫他……現在這種境況，又冷不防冒出這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
不等她咬牙罵出口，就听到郁湛再度靠近，在她耳邊說道︰“這是第三次了……”
他讓她呆著別動，她卻自己要救他，這不是主動靠近又是什麼！
甦暖氣極反笑，看了眼那已經緩緩靠過來的三個殺手，冷笑一聲︰“要是活著回去，我保證絕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話音落下，就听到郁湛低笑一聲︰“晚了。”
她微怔，抬頭便直直撞進一雙晦暗幽深極了的眼楮，那雙眼，在夜色下閃著攝人的光芒。
看到她怔忪的神情，郁湛仿佛心情很好，緊貼著她一起躲在樹後邊，故意埋頭在她肩膀上深呼吸一口。
淡淡的香味，他很喜歡。
剛剛在知道她竟然不知死活追上來救他的時候，那一瞬，他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這些年以來，他就像是一個活在別人陰影下的可憐又可怕的影子，哪怕是在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他而戰栗恐懼，哪怕因為他的存在，郁氏集團成為財閥一般的存在，明里暗里只手遮天……卻依舊改變不了，他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影子一般的存在。
就在剛剛，看到她追過來救他的那一刻，他生平第一次生出奇妙的感覺，就好像，他也是真正的，活生生的一個個體，再不是那個隱藏在暗中的影子。
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在乎他，甚至會為他，不顧自己的安危。
這種奇妙的感覺，比以往那些鮮血和刺激更讓他有種興奮的戰栗感，就好像從靈魂深處深深呼吸到最美最清新的東西。
就在這時，被驅逐的感覺再次傳來。
第一次，他竟是生出一種想要掙一掙，不願退讓出去的念頭，可也只是一瞬，因為……他沒辦法抵抗。
甦暖正因為這廝有些病態感的靠近而頭皮發麻，忽然間，就發現他站直身體遠離開來，不等她回過神，就看到郁湛黑洞洞的槍口忽然指過來，直直對著她。
“出去……”
他的聲音淡淡的，甚至還有些溫和的意味，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極為冷血。
他要讓她離開藏身的大樹，出去吸引那三個殺手的視線。
甦暖猛的愣住，卻只能看到，黑暗中，剛剛還深邃明亮極了的眼楮，此時，滿滿都是淡漠的冷光。
不等她反應過來，郁湛手中的槍便抵到了她眉心，再度冷冷開口︰“出去。”
甦暖分明看到他食指微動，就要扣動扳機。
她猛地一驚，咬牙，下一瞬，便是後退一步……離開了樹身遮擋的範圍。
一步邁出，腳下沙沙聲響起，瞬間，那三個殺手就朝這邊靠過來。
甦暖咬牙，正準備問三八有沒有什麼刀槍不入外掛，眼前卻是猛地一黑，整個人毫無預兆被郁湛猛地撲倒在地，幾乎是與此同時，她听到他發出一聲悶哼。
她被郁湛壓在身下，只感覺到他忽然支起身回頭舉槍……噗噗噗三聲槍響，那三個原本正在靠近的紅點停了下來。
甦暖心里猛地一松，收回視線，冷冷看向眼前。
郁湛一雙眼，幽深陰暗到有些猙獰……就那麼直直看著她，嘴唇動了動，卻始終沒有開口。
直升機的聲音迅速靠近，片刻後，就有全副武裝像是佣兵模樣的保鏢迅速圍了過來，為首的就是甦暖見過幾次的阿寬。
阿寬原本面無血色，在看到郁湛的時候，像是自己死里逃生一般松了口氣。
“老板你沒事吧？”
阿寬連忙跑過來，下一瞬便是低呼一聲︰“老板你受傷了……”
甦暖這才看到，郁湛左肩上，一片暗色。
郁湛被阿寬扶起來，她也緩緩起身，看著郁湛幽深陰暗滿是暴虐氣息的眼楮，最終，緩緩後退兩步……因為這遠離的動作，她分明看到。郁湛眼底寒光閃現。
郁湛的保鏢就位了，這邊不會再有安全問題，甦暖被直升機送出去，然後被送回酒店。
她之前打了招呼，雖然回去的很晚，幸好也沒引起什麼亂子。
回到自己房間，洗了澡後躺回床上，她眼前出現郁湛那兩種截然不同的視線。
一個平日里暴虐易怒，卻會在黑暗中滿眼光亮看著他，另一個，平日里淡漠溫和，卻……用槍指著她逼她吸引殺手視線。
她眉頭緊蹙，終于忍不住召喚三八。
“三八，你說郁湛這樣的人格分裂……要完成攻陷的話，是需要攻陷雙重人格呢，還是其中一個就可以？”
片刻後，三八的聲音響起，雖然冷冰冰的很是官方，但是好在沒有什麼嘲諷的話︰“按照規定，如果雙重人格是對等獨立的話，那就需要同時攻陷，如果一重是主人格，另一個是副人格的話，那就只需要攻陷主人格就可以。”
甦暖有些傻眼……這情況怎麼這麼復雜呢！
“那……他是什麼情況？”
三八有些無語︰“我怎麼知道！”
甦暖近乎有些絕望了︰“那你告訴我，現在郁湛的好感度！”
三八頓了頓，像是有些無奈︰“反派好感度實時查詢︰0。”
甦暖頓時傻眼……
已經後半夜了，她有些欲哭無淚，一把用被子蒙住頭索性先睡覺再說。
旁邊，調成靜音的手機上好幾個未接來電，她沒有听到，也沒去看。
顧錦城掛了恩斷了電話眉頭緊鎖著，有些煩躁，心里卻又有些難以名狀的不安。
甦暖在國外這三天，一個電話都沒給他打過。
連同出國前那幾天，他發現，她竟然近乎半個月沒有聯系過他了……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知道他們節目組明天回國，他想要問她航班去接她，可是沒想到，她連電話都不接。
顧錦城有些煩躁的坐在辦公桌前，眉頭緊鎖著……對面電腦上的畫面，是她在街角與白人老太太合奏的畫面。
想了想，他將電話撥給了陸小染。
陸小染听到顧錦城問甦暖時，眼底閃過一抹暗色，語調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听到他說甦暖沒接電話有些擔心，陸小染便是笑著安慰︰“她可能睡著了……剛剛我出去買水恰好看到她回來，可能回來太晚太累，睡著了沒听到電話，你不用擔心，我確定她在房間。”
不等她說完，顧錦城的聲音便有些低沉下去︰“回來太晚……她和誰一起？”
陸小染很自然道︰“我不太清楚，我們都在看播出的節目，她自己一個人出去的！”
話筒里面，顧錦城的聲音越沉了︰“我知道了，你早點睡，我明天去接你們。”
掛了電話，陸小染的眼中閃過冷意。
接她們？就這麼毫不避嫌不在乎她的感受……況且，到底他是想接誰！
就在甦暖累極睡過去的時候，那邊，郁湛已經乘私人飛機回國了。
機艙里只剩下他一個人……沉沉坐在那里，身上穿的是浴袍，紗布包裹著半邊肩膀，透出隱隱的血跡。
他的眼底滿滿都是沉郁陰騭的神色。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他冷聲開口，字字陰寒。
下一瞬，那道溫和的聲音響起，淡淡的，卻第一次有些冰冷的意味︰“你在怪我？”
接著就是輕笑一聲︰“是你不听我的，沖動行事，讓她陷入險境，你該怪自己。”
暴躁的聲音頓時響起︰“我能處理好！”
那雙溫和的眼中透出冷意來，似笑非笑︰“冒著生命危險？”
不等黑暗郁湛再開口，那溫和的聲音似乎有所退讓，緩緩解釋︰“……那種情況下，我只是選擇了一種最安全的方式。”
暴躁的聲音不屑冷笑︰“最安全的方式……利用一個女人？”
“一個你不應該靠近卻偏要靠近的女人！”溫和的聲音補充道。
黑暗郁湛冷笑一聲︰“不應該？如果我偏要靠近呢？”
另一道聲音頓了頓，然後便是緩緩道︰“那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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