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羅玄荒忽然幽幽地笑了起來，在白湛身前不遠處，顯出了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形，聲音又恢復了之前的妖里妖氣，“我的好哥哥，你以為母神真的只是個蠢女人，用了一千年的時間只給我用殘骸斷肢做了一副假身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在一千年前就破除了血脈壓制？我要的就是你的疏忽大意，因為有一樣東西，母神悄悄給了我，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你。”
白湛驟然感受到周身法力在急劇的衰竭，而對面的叱羅玄荒的身形卻越來越清晰，“與天借壽！”
“哈哈哈哈！好哥哥，現在知道是不是太遲了？你我血脈相連，就以母神的翎羽為橋，將你的生命借給我吧。從現在開始，我要你生，你就生，我要你死，你就死，你說好不好？開不開心？驚不驚喜？是不是很意外啊？”
“意外你媽個頭！”天外一聲脆生生怒吼，一道紅光隨著撼天動地的龍吟之聲撕裂長空，九璃橫空劍舞逆風而來，直取叱羅玄荒。
“你這條死龍！”叱羅玄荒身形尚未完全化作實體，倉皇應對，可因為借的是白湛的法力，幾個回合下來，非但不弱，反而愈戰愈勇。
白湛此時已虛弱地單膝跪地，勉力對九璃吼道︰“你來干什麼！回你的深淵去！”
九璃一身妖艷的猩紅，如魔界的彼岸花盛放，“白湛，你也有要我來救的時候啊！”
“你給我滾回去！”
“你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還敢跟我凶！”
“我再說一次，馬上給我滾回深淵去！”
“你曾問我，是否有朝一日會將那殺神的大招用在你身上，我今天告訴你，我想用這一招已經很久了，可惜你那麼好看，我始終舍不得下手，今天有個丑八怪偷了你的法力，那我正好用他試試劍！”
九璃說著，周身猩紅魔氣泛著黑光，已至極盛，“萬！神！誅！殺！滅！”
劍芒落盡，紅衣飛揚，叱羅玄荒果然如當年的杜若神君一樣，被她釘在地上，擺成一個大字。
白湛用劍撐著身子，“胡鬧！你制不住他多久！還不趁現在滾開！”
叱羅玄荒一面掙扎一面狂笑，“你這招數，殺個神君尚可，可我現在滿身的修為來自你那情郎，你能奈我何！”
九璃也不理地上哇哇怪叫的人，雙膝一軟，跪在白湛面前，雙手捧了他的臉，“湛郎，你不是一直說我不學無術，專修邪術嗎？我今日就要讓你知道邪術的好處。”
“小龍，你要干什麼，你……你不要亂來。”
“湛郎，禽鳥鐘情，一生眷侶唯一，可你是這天地間的至尊，後宮三千，你想納多少納多少，我以後都不會再生氣，只要你高興。湛郎，我只要你高興，你應了我，好嗎？”
白湛已是力竭，將她撥開，“混賬，給我滾回深淵去，以後都不準再出來！”
可九璃卻偏偏死死將他抱住，“遲了，走不掉了……”
說著，便是深深一吻，該是傾盡了一生般的用力和綿長。
兩人之前，叱羅玄荒已經掙脫了一只臂膀，“白湛！枉你稱帝九天十地萬萬年，到最後終究還要靠女人來救你！”
白湛透過九璃的身體，有種充滿魔性的力量洶涌而來，滔天如海，洪水猛獸一般無法遏止。
他用盡全力想要推開她，阻止她，可她卻仿佛已經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樣，緊緊地抱著她，將自己全部的生機都渡給了他。
叱羅玄荒已經只剩下一只腳還固定在地上，氣急敗壞地尖叫，“向天還壽！你這條死龍！你竟然會這個！”
他掙脫萬神誅殺滅最後的束縛，雙手中化出兩只利爪，直撲白湛。
這時緊緊抱著白湛的九璃已入鴻毛般輕飄飄倒下，手腕上，龍鐲滑落，被一只白玉般的手接住。
白湛周身銀光暴起，洞光玄月劍化作滔天，與龍鐲招出的橫空合二為一，周身綻出純白如翎羽的光暈，迎向叱羅玄荒！
一場浩劫般的對決。
七日七夜，九天十地，一片焦土。
當最後白湛收了雙劍，翩然落下，已是眉眼交瘁，全沒了往日風采。
叱羅玄荒被釘在蒼狼山上，剃翎、剝皮、萬劍凌遲卻依然怪笑，“白湛，你是不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殺我了？你是不是在恨自己連心愛的女人都護不住，在最後關頭，還要她舍命相救？你要替她報仇，卻不知如何下手？因為害死她的不是我，是你！”
“白湛，你醒醒吧，這世間除了我，從來就沒有人能與你共赴白頭，你就算將滿頭青絲化作銀發一萬次，也改變不了這個現實！不管你愛上誰，九璃也好，旁的什麼女子也罷，最後你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香消玉殞，在你懷中死去！”
“白湛！只有我，這世間只有我，與你同為九色神尊所出的我，才能與你一樣有無限綿長的生命，陪你到地老天荒！可是你卻要殺了我！你殺我啊！殺了我，你就永生永世要一個人孤寂，直到這個世界的盡頭……”
白湛不想再听，回身飛出橫空，整把劍直沒入咽喉，那山上血肉模糊的尸體才最後逐漸化作煙塵，消失無蹤。
他蹣跚回到九璃身邊，將她小心抱在懷中，那身子輕的幾乎沒有重量。
“桃花為媒，九天十地為聘，本君白湛，今日立殷九璃為後，代本君掌天地璽印，從此形影相隨，共享無盡江山，不離不棄，至死不休……”
龍鐲落，紅顏歿，萬載光陰劫破。
幾萬年來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不管他記不記得她，其實都不要緊，無論她變成誰，生成什麼模樣，他只要看上一眼，就會愛上她。
白湛抱著已是冰涼的九璃，眼中滑落殷紅血淚。
溫蓮縱然有起死回生之能，卻無法將一個將壽數傾盡的人復活。
九璃的尸身漸漸消散，化作虛無的一條小龍，在他周身蜿蜒縈繞一周後，終于依依不舍地消散于無形。
白湛一聲淒厲長嘯，化作萬里真身，遮天蔽日地盤旋于雲淵上空，日夜哀啼，泣血不止，那綿延萬里的羽翼漸漸化作血紅之色，口中漸漸蘊滿了南明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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