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霧中，繚繞而出的，全是黑色的發絲一般的觸手，在眾人身後貪婪的飄蕩，似乎在選擇哪一個更美味。
黑霧之中，似乎有一雙眼楮，正與她靜默對視，她幾乎可以听見耳邊有一個女子嘶啞的聲音在低語，“不要出聲，不出聲，就放過你。”
于是殷無雙便真的緊緊地閉上了剛要張開的嘴。
如果用眼前所有人的命能換來自己的平安，她倒是完全不介意。
僵持之下，忽然顧北鳶手中的彎刀一顫，緊接著江墨染唰地收了扇子，似是等得不耐煩了一般，隨意開口道︰“顧師姐，你也听見了？”
顧北鳶的臉上極為尷尬地有了一絲抽搐，低聲嗯了一下。
楚雲深涼涼一笑，也收了雙劍，“果不其然！”
其余弟子似乎也同時之間收了武器，誰都沒有再看殷無雙一眼，隨著江墨染轉身離去，原本在她們身後如一張巨網般張開的黑霧居然奇跡般地讓開了一條路。
走在最後的顧北鳶還有些遲疑，便听見前面的楚雲深高聲道︰“別忘了，你答應她了！”
殷無雙頓時慌了，伸手要去抓顧北鳶，“師姐，你們听見什麼了？你們答應什麼了？你們要拋下我？你們被那魔物蠱惑了！你們不要信她！”
顧北鳶猛地甩開她的手，“死不悔改！”
之後頭也不回地從黑霧讓開的那條路穿了過去。
殷無雙撕心裂肺地喊著，“不要拋下我啊！”想要追過去，卻驟然被黑霧迎頭一撲，陷入其中，再也無聲無息了。
江墨染三人帶著剩下的女弟子穿過亂石陣，楚雲深兩只手的雙劍在手中隨便耍著玩，“剛才在你耳邊說話的是誰？”
江墨染回頭看著比自己略高的楚雲深，“那在你耳邊說話的又是誰？”
兩人旋即相視一笑。
她沒死，不但沒死，而且還在某個地方等著她們！
顧北鳶臉色極為難看，一言不發。
身後有小師妹小聲議論，“剛才是不是也有人在你耳邊講話？”
“是啊。”
“那你怎麼知道那聲音說的是真的？”
“笨啊，用自己的劍反光去看啊！”
“沒想到殷無雙真的肯用咱們所有人的性命去換她自己平安。”
“那聲音說我們若是棄了她就可以順利通過，原來也是真的！”
顧北鳶回身一聲厲喝，“夠了！”那兩個小丫頭立刻禁了聲。
“真正的魔，正是人心，顧北鳶，你不信嗎？本尊指給你看。”
那個低沉婉轉的聲音，猶在耳邊回蕩。
……
殷無雙被耳邊一陣尖銳的笑聲喚醒，睜開眼，正對上小棠長滿尖牙的嘴和顧盼生輝的眼楮，那張臉後面，是巨大的蜘蛛屁股。
她倉惶向後退去，身後卻撞到一個人。
“阿九？”
殷無雙回頭仰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殷九璃正立在她身後，面無表情，垂著眼簾看著她，而在殷九璃身後，正是那一團黑霧，如一件漆黑的大氅，伏在她的背後。
“阿九！原來你跟這里的魔物勾結！”殷無雙立刻要跳起來，卻被小棠的蜘蛛腿在膝蓋上一掃，立刻跪了下來。
“阿九是你叫的？卑賤族類，在主上面前，當稱陛下！”小棠尖厲的聲音道。
殷無雙雙膝受傷，雖然跪下，卻口中仍不服軟，“裝神弄鬼！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怕你？”
“本尊向來不需旁人懼怕，在本尊面前，只有臣服或者死。”殷九璃依然面無表情，冷冷地俯視著她。
“你想讓我俯首稱臣，沒門！有種你現在就殺了我！”殷無雙雖然嘴上強硬，可已經渾身發抖，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這樣完美地與黑暗融為一體，又如此高高在上，令人不敢直視。
“不錯，本尊沒想讓你俯首稱臣，也沒想要殺了你，因為，你是個例外。”殷九璃回手輕輕撫摸肩上的黑霧，在她身邊踱步，稍作徘徊，“無雙，到了該還債的時候了。”她聲音漸輕，竟然有了一絲溫柔，反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她身披黑霧，走到高處的一處石台上，緩緩落座，便似要等著看戲。
小棠尖細地嘻嘻一笑，兩只前足著地，後面六只巨大的蛛腿立刻當空揚起。
每一只蛛腿的尖部，都如一把鋒利的黑刃，整個巨大的圓形身影，六只揮舞的足，將殷無雙籠罩起來。
“殷無雙，你可要挺住啊！主上說了，你不能死，也不能暈，如果暈了，弄醒了重新來！”
殷無雙瘋了一般的滿地爬，想要躲開頭頂上的巨大蜘蛛，可小棠用兩只蛛腿卻比八條腿走得還快，緊追不舍，如影隨形，還笑嘻嘻道︰“以前怎麼不知道嚇唬人這麼好玩呢，你快別跑，我要開始了啊！”
說話間，四條蛛腳唰唰唰唰，閃電般地落下，殷無雙雙臂和腹部便出了四個不大不小，不深不淺的血窟窿。
僅僅才剛剛開始，殷無雙便慘叫著爬向殷九璃的方向，“阿九，我錯了，你放過我啊！或者你給我個痛快也行啊！我是你親姐姐，你不要這樣對我！”
只是求饒的功夫，後背又是唰唰唰唰四個血窟窿。
“小棠，你若是喜歡追逐的快樂，就讓她多爬一會兒，畢竟狩獵的感覺更有趣。”殷九璃並不理會殷無雙，反手將身後的黑霧輕輕抓過來，攏在懷中，輕輕撫摸，那黑霧竟然漸漸化形，成了一個一身黑衣的總角小童。
那小童甜膩地趴在殷九璃身上，在她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奶聲奶氣地喚了聲︰“主上。”
下面，殷無雙淒厲地嚎叫著，滿地瘋狂的翻滾，躲避，小棠則高高揚著六只蜘蛛腿，只用兩條腿行走，滿地狂笑著追逐，追上了，便捅上幾刀，之後再由著她爬開，如此反復，一邊笑著一邊尖叫。
殷九璃懷中的小孩兒貪婪的看著殷無雙痛苦的臉，似是十分享受，不知不覺間，竟然長大了幾分。
等到九九八十一刀捅完，那人仍然還活著，卻已經瘋了，最後被蜘蛛腿挑起，扔在牆上，如一只破布娃娃般掛在牆上的一塊凸起的岩石上。
原本殷九璃懷中的孩子已經長成了十三四歲的模樣，一張小臉十分俊美，竟然有殷九璃七八分的模樣，一身黑霧般的衣袍閃閃發亮，從她懷中跳下來，回身向她伸出一只手，“主上，你對我真好，以後你就留在這里，我來照顧你，我們永遠都不再分開了，可好？”
殷九璃抬眼看他，沉靜了半晌，嘴唇微動，一個好字，就在嘴邊，卻遲遲沒有吐出來。
耳邊，有一個聲音，遠遠地，雖然听不見，卻由不得她不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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