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無論怎麼逃,都離不開這片竹海,來時的路完全消失了!
她只用兩條腿,跌跌撞撞地漫無目的地狂奔,呼吸凌亂、不知所措,仿佛滅頂之災就在身後如影隨形!
南燻殿桃花樹下,忘情一吻時所見,那身長萬里、遮天蔽日的金翅白鳥又驟然從記憶中升騰出來!
她早就該知道他是誰!
除了白帝,誰的影子會有監察光影所及之地那麼大的能耐!
在楚宮中,見到那些折子上的璽印時,她就該知道他是誰!
江墨染的娘親只是擅離職守瞬間,便被捉回彌天宮,這天地間還有哪位神君和白帝一樣,可萬年流連人間如此逍遙自在!
這世間還有哪個神君,敢在人間妄稱君上,驅使雲淵戰象,憑法力修建漂浮于天地間的巨大宮殿而不被彌天宮問罪!
有誰可以三個月內破了她前世布下的七千處天幕障!
誰可以隨意召喚極雷將一座山瞬間夷為平地!
又有誰能抬手之間令人青春永駐、返老還童,以一身仙元便可活死人肉白骨!
她早早就該知道他是誰!可偏偏不願去想,不願去懷疑,生怕捅破了這一層紙,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可如今,她偏偏想起了許多早就被忘掉的事,那份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恐懼就再也抑制不住,火山般地噴發出來。
明明死亡都不會畏懼的人,卻無法抑制血脈中的天性。
只有逃!
必須逃!
離他越遠越好,此生此世,永不相見!
殷九璃衣衫凌亂,沒命地在竹海中狂奔,可眼前的景象無論跑到哪里都是一樣,頭頂上如有個巨大的陰影揮之不去,始終在不遠處跟著她。
“小龍……”白湛空靈浩蕩的聲音輕喚她。
殷九璃的腦海嗡地一聲炸開了般,“白湛,你要麼殺了我,要麼放過我,不要再這樣跟著我了,好不好,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她雙膝一軟,便直接跪在地上,仰望著頭頂,對著天空幾乎哀求般地哭喊。
她過去即便如何懼怕他,可卻從未跪過他。
而如今,卻是這般絕望,亂了方寸,什麼尊嚴傲骨不要了。
心之一動,萬事皆休!
用在己身,也是一樣!
她對他動了情,便寧可一心求死,天人永訣,也好過如此在恐懼中糾纏,又割舍不斷。
“小龍,你別怕,我不動你!”白湛的身影漸漸在半空中顯現出來,幾乎是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她就又逃得無影無蹤了。
“別怕,你不要逃走,我走!我離開此處,回彌天宮去,再也不會在你面前出現!”
他終究忍不住,想要向前一步,再仔細看看她,卻見她在地上瑟縮成一團,緊閉著雙眼,根本听不進去他在說什麼,只好又匆匆看了一眼,便化作一道銀光消失了。
良久,殷九璃終于確定頭頂上的人真的去了,才緩緩抬起頭來,對著他消失的地方發呆。
直到素青和尚翠帶著花燼趕來,替她披了大氅,才將渾渾噩噩的人接走。
涼月殿中,殷九璃呆呆地坐在妝台前,身後立著花燼、素青和尚翠。
她如今肉身已然痊愈,風姿尤勝從前,可是誰都高興不起來。
幾個人就這樣寂靜無聲地陪著她,外面輕輕響起敲門聲,來的人是碧落。
“他真的走了?”殷九璃示意幾個侍女全數退下,才頹然開口。
“回姑娘,是的,君上已經回九重天去了。”
“他有傷在身,不是說一時半會兒回不去嗎?”
碧落微微一笑,“姑娘還記掛著君上,碧落替君上謝謝姑娘!其實君上的傷勢早已無大礙,只是十地神尊想看到君上重傷,君上便讓他以為這傷重的很!”
“哦,原來是這樣,那便好。”殷九璃雙眼寥落,他果然是演得一手好戲啊!
“姑娘,碧落此番前來,除了替君上向姑娘辭行,還替他老人家給姑娘帶幾句話。”
殷九璃黯淡的眼楮終于重新又有了一絲光,“他說什麼?”
“君上有諭,請姑娘依舊按之前的約定赴空山宗拜師,而且務必要想盡一切辦法習得絕地心經。”
“嗯,徹底了斷也好!”殷九璃的雙眼又重新黯淡下來,學會了絕地心經,就徹底解除了奪仙,也就與他徹底斷絕了個中糾纏。
“非也!”碧落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姑娘誤會君上了。”
“不然怎樣?”
“絕地心經,乃強固人心之至上法門,替姑娘去除侵蝕身心之毒只是一方面,同時還可強化神識,甚至摒棄傳承記憶所攜帶的壓制與恐懼!”
“……!真的?”殷九璃蹭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千真萬確!君上還說,他會在彌天宮靜候佳音!”
碧落悄然離去後,殷九璃又一個人坐在涼月殿中,任由日光東升西落幾個來回,漸漸地,面上重新浮現了淡淡笑意,便喚了花燼幾人進來服侍,沐浴更衣,重新換了衣裙,挽了長發,描畫了眉眼,涂抹了朱唇。
“啟程吧,送我去明月山。”
尚翠從鏡中看她,“姑娘,君上知道姑娘會心急,已經命人將風之騅送回來。”
殷九璃左手的拇指在食指的指環上輕輕滑動,“好,就騎馬去!”
純白的天馬,大紅的衣裙,殷九璃帶著三個侍女策馬,風馳電掣,離開天風十二宮的結界大門,轉眼間消失在銀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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