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個本來見了殷九璃就兩腿發軟的傅娉婷,又差點被她的馬踩死,早就丟了魂,眼巴巴地望著慕容長浪,“慕容公子,你娘子好身手!”
慕容長浪慌亂間迎上殷九璃的目光,“內個,殷姑娘你不要誤會,那日情急,長浪只得對傅姑娘謊稱自家丟了娘子……”
殷九璃︰“哦……”
傅娉婷︰“哦……”
殷九璃手中馬鞭一收,“你慌慌張張地滿街跑什麼?也不看路?”
傅娉婷看了看她之前沖出來的那個巷子,“那些人還是不肯放過我,不過又不敢光天化日下捉我,只怕現在還躲在暗處。”
“說的也是,你這麼特別,又知道那麼多,他們如何會放過你呢。”
傅娉婷一听,立刻撲通一聲跪下來,抓得卻是慕容長浪的衣袍,“慕容公子,我求你,你帶我走吧!上次我當殷姑娘是你娘子,不敢妄想求你憐惜,可如今她既然不是,娉婷便厚著臉皮求您,我一個弱女子,若是繼續留在永都,早晚會被捉去做試藥的活尸,求你行行好,大發慈悲,帶我走吧!”
殷九璃在一旁撐著腮笑道︰“你這樣求不行,英雄救美,美人通常都要以身相許的,你只要他帶你走,卻沒說如何報答,豈不是欠了他兩份恩情,你卻什麼都沒付出?”
傅娉婷慌忙道︰“娉婷哪里敢!娉婷只求跟在公子身邊,為奴為婢,求公子庇護,為公子效犬馬之勞!”
慕容長浪被她驟然跪在腳前這樣求,卻頓時沒了辦法,又看殷九璃根本沒有幫忙的意思,反而在一旁看熱鬧,還添油加醋,于是便有了些許怒意,將傅娉婷手中的袍子一扯,“我此行要去師門潛心修行,身邊帶著個女子多有不便,傅姑娘,我還有朋友在前面碼頭候著,他家大業大,想必尋個遠處安置個女子不是難事,不如你跟我們去問問他吧。”
傅娉婷手中一空,頓時極為失望,又看向殷九璃。
殷九璃隨手將她一拉,“起來吧,你上我的馬,我們帶你過去!它剛才差點踩死你,如今你騎它,算是補償你的,如何?”
傅娉婷看了看慕容長浪,“那……,殷姑娘你怎麼辦?”
“我啊,”殷九璃回頭瞧了一眼依舊面容沉靜的慕容長浪,又看了看傅娉婷,“我自然是……,與你共騎!難道我在後面跑?”
于是她不由分說,直接抬手將人從地上扯起來,扔上風之騅,自己再飛身上馬,對著慕容長浪喊道︰“長浪君,我馬術太差,你先走吧,我們倆在後面慢慢走,反正這罰酒千杯我是跑不了了!”
慕容長浪見她終究還是把那個傅娉婷給從自己腳邊拎走了,也算是大恩一件,于是點頭相謝,飛身上了赤星子,眨眼便消失在長街盡頭。
殷九璃坐在傅娉婷身後,拉著韁繩,由著風之騅慢慢走,也不說話。
傅娉婷便一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不知身後這殺人放火不眨眼的女子在打什麼主意。
一條街的路,走得極為漫長,傅娉婷剛要開口,就听身後殷九璃沉聲道︰“我不是很會騎馬,你不要亂動,若是掉下來被踩死了,與人無尤。”
于是那張剛剛張開的嘴就又閉上了。
又過了一會兒,傅娉婷已如坐針氈,背後那一雙近在咫尺的絕艷雙眼中,有一種可以將她的魂魄剖開吞噬的光。
殷九璃終于再次開口︰“慕容長浪,為人至純至正,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君子,他既然當日護了本尊一時,本尊就必護他一世,不管你為什麼要接近他,若是膽敢對他有了半分不該有的心思,下場如何,當心中有數。”
她的聲音近在耳畔,悠揚婉轉猶如魔音,“本尊那日如何殺生,你也是見過的!”
傅娉婷連忙擠了極為難看的笑,“殷姑娘,你想太多了,我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哎呀!”
她腰間被殷九璃狠狠的掐了一把,“別跟我裝模作樣,本尊坑人害人的時候,你的祖宗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風之騅馱著兩個女子,慢悠悠地到了大御碼頭,江墨染黑袍黑馬奔了過來,“小九,醉飲千觴,說的就是你!”
殷九璃翻身下馬,也不理還坐在馬上的傅娉婷,“好!來者不拒!”
傅娉婷在馬上坐著也不是,下又下不來,等到那倆人親昵夠了,小心翼翼問︰“請問,我可以下來嗎?”
殷九璃回頭,恍然才想起來這個人,“哎?你怎麼還騎著我的風兒?不知道它脾氣不好嗎?”
傅娉婷一听,一個 轆半跳半摔地下了馬。
江墨染一早听慕容長浪說殷九璃半路撿了個女子,見她嬌氣,心中不喜,也不理她,只顧牽了殷九璃,指向不遠處碼頭上的一艘金燦燦的巨大商船,“來,看看大財主都是怎麼出門的!”
“東陵羨的?”
“嗯,咱們跟我表哥都可以搭他的順風船,到了燦江再分道揚鑣,各奔師門,一天一夜的路程,正好開懷暢飲!”
殷九璃那一身的饞勁兒就起來了,“好啊!有肉沒?”
“有啊!整整三只燻豬頭!”
“……,東陵羨!好品味!”
這一夜,金燦燦的大船出了帝都碼頭,順著江流徐徐而下,明月當空,映得船上燈火流光溢彩。
大船最上層,被精心布置一番,江風吹過,輕紗慢搖,絲竹亂耳,殷九璃便已在東陵羨和江墨染的吶喊聲中喝了不知多少壇,兩頰緋紅,連說話都已經顛三倒四。
慕容長浪看不下去,隨手搶過她手中的酒壇,“今日若不是長浪的緣故,殷姑娘不會落在最後,剩下的酒,我來替她喝。”于是也不等江墨染和東陵羨同意,便直接將那一壇酒干了。
江墨染驚呆了,“表哥,你酒量那麼差,居然還敢替別人喝!”
慕容長浪坐得筆直,“如今大家各入師門,都得償所願,本該慶祝!”
江墨染卻不高興了,“得償所願的是你們,我的心願倒是剛剛冒頭就被掐地死死地。”
東陵羨慌忙插過來打哈哈,“哎呀,你那願望我就不說什麼了,你那心願是全天下女人的心願,太俗氣了,下次換個有品味的!”說著抬手將已經坐著睡著的殷九璃推倒,又給慕容長浪遞了一壇,“來,已經倒下一個,咱們三個,接著喝!”
于是三人也再也不管倒在一旁呼呼大睡的人,自顧自開懷暢飲去了。
殷九璃恍惚之間入夢,便眼見漫天桃花飛舞,她穿著一襲大紅盛裝,立在南燻殿前那株桃花老樹下。
抬頭看去,霎時間便呆住了!
那日整整一刀灑金箋,被她折成的小白鳥,都被人以細線掛在樹枝上,微風吹過,便在漫天飛舞的桃花中飄飄搖搖,煞是好看。
樹下的桌上,還擺著一張畫。
那張她用了一整天時間畫的畫。
“郎艷呵?”白湛的聲音在夢中響起。
“……”,殷九璃頓時不知自己的臉該往哪兒放,當時只想著不知此生能否再與他相依相偎,便專心地畫了一幅他在床上的姿態,只是情景換在了桃花樹下,最後有題了“郎艷”兩個字,她明明把畫給藏起來了,怎麼就被他翻出來了呢。
“小龍,可有想念本君?”
“玩得歡呢,不想!”
于是那一樹的花瓣便唰啦一下,落下來許多,盡數在她頭頂上散開,似是懲罰她說謊,“既然不想,為何還要入夢而來?”
“有人許了我許多桃樹,我來看看你這小神君可有將我的桃花都看顧得好!”
“那既然來了,本君就讓這桃花伴你起舞可好?”
說著,一陣清風卷了滿地的落花,無數燦爛花瓣飛旋而起,縈繞在她周身,似是有一雙手帶著她翩然舞動。
她便笑盈盈地迎風起舞,大紅的衣裙在桃花雪中絢爛翻飛,飛旋成一朵紅雲。
周遭是被她掀動的漫天飛舞的粉紅花瓣,漸漸迷了雙眼,那空氣中除了桃花的馨香,還有白湛身上甘苦凜冽的草木香氣縈繞在周圍,恍惚之間,便覺得此情此景在哪里曾經見過。
……
“本君的雲音大陣,亙古至今無人能破,你這樣一條小小的蒼龍,還想往哪兒逃?”
……
“不如就乖乖地留在這陣中,陪著本君好了。”
……
“這樣就生氣了?你既然情願為了這滿山桃花為本君所囚,那本君就讓這桃花伴你起舞可好?”
……
“白帝——!”殷九璃慘烈地尖叫一聲,猛地從夢中醒來!
她周身霎時間已被冷汗浸透,夢中記起的那幾句話那樣真切,一樣的桃花樹下,一樣的聲音,一樣看不見那人,一樣的飛花起舞!
有些記憶,仿佛從來就不曾忘記,只是藏在腦海深處,一旦被翻出來,便觸目驚心!
她幾乎不敢去仔細翻閱那腦海中剛剛浮現出來的記憶,驚惶向四下望去,見東陵羨和江墨染已睡得東倒西歪,卻獨不見慕容長浪。
殷九璃跌跌撞撞起身,下了頂樓,回自己的船艙去。
可經過慕容長浪的艙房時,驟然听見里面異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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