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不能這樣便宜了他，她索性兩眼一閉，翻了個身面對著白湛，一顆頭在他的下頜和胸口之間拱來拱去，拱夠了接著再翻個身，背對著他，扭著腰身往他懷中貼得更近一些，身後的懷抱就明顯僵滯了。
之後，只消停了幾息的時間，她又魚兒一般地滑了回來，面對著白湛繼續用頭在他心口上蹭啊蹭，最後干脆學著龍舞的樣子，將腿一抬，搭在白湛的腰間，這才果然舒坦許多，終于可以心滿意足地踏實睡了。
白湛本就無需睡眠，即使睡了，神識也是隨時保持清醒的狀態，此時殷九璃一通折騰，他整個人立時就醒透了。
可既然醒了又一動也不敢動，也不知懷中這個小魔障到底是哪兒睡得不舒服了，這樣折騰個沒完，萬一他一動，不小心把她弄醒了，睜開眼發現自己被個不認識的男人抱著，這事兒一時半會兒可就解釋不清了，到時候還不知她又會鬧出什麼亂子。
他索性只好繼續閉著眼裝睡，直到懷中的人不再拱來拱去，呼吸變得綿長均勻，真的睡沉了，才緩緩睜開眼，低頭仔細看她沉靜的容顏，奇長微曲的睫毛輕顫，兩頰薄紅，雙唇似是在夢中有些不開心一般微微嘟起來，那一身薄薄的寢衣因為剛才的一通翻來覆去，已然變得凌亂，半個雪白的肩膀掩在凌亂的黑發之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顯得愈發白皙誘人，讓人恨得牙根子癢癢，只想一口咬下去！
白湛這一顆萬萬年來只為這條小龍跳動的心再也無法安生下來！深藍的雙眸中燃滿了火，卻又不能動她，生怕弄醒了嚇到她，萬一嚇跑了再也找不回來，他這一萬年就白等了！于是就只能這樣一動不動地抱著，一時之間心煩意亂地想殺人。
好不容易熬到後半夜，白湛終于稍稍冷靜了下來，懷中的人卻又開始翻騰，這一次鬧騰地更離譜，他簡直覺得她就是故意的。
沒錯，的確是故意的，殷九璃睡了幾個時辰，養足了精神，心情大好，若是再老老實實給他抱著，豈不是便宜了他。
既然他不敢動，她就敢得寸進尺！
她先是翻了幾次身，將人撩地火冒三丈，忍不可忍之時，又擠啊擠，將白湛擠到了床沿上，只要稍稍踹上一腳，他整個人就能掉到床底下去。
這時殷九璃便戲精上身，合著眼，眉頭緊皺，兩只手漫無目的地抓啊抓，口中喃喃的輕聲喊著︰“白湛……，白湛，不要毀了我，不要……，為什麼……”
演著演著，便真的入了戲，將那日城樓上的遭遇再現得淋灕盡致。
關心則亂，白湛見她此時的模樣，一身的精明就不知哪兒去了，當她是真的陷入夢魘，如此無助，如此脆弱，于是心痛地想用懷抱將她牢牢抱住，好好安撫一番，哪知他剛將人抱了，忽然懷中的人力氣好大，直接連推帶踹，將他給從床上踹到地上去了。
白湛身形一轉，立在了床邊，一嘴的銀牙貝齒幾乎都要咬碎了，他至高無上了萬萬年的人，就為了這個丫頭，沒日沒夜地惦記她，倒貼了一切地陪著她，小心翼翼地安撫她，耐著性子地由著她！如今卻被她給從床上踹下來！
夫綱呢？夫綱在哪里？！
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將她就地正法了！他只想將她揪起來結結實實地揍一頓！
可那手還沒抬起來，床上的人卻像是從夢魘中脫離出來，心滿意足地轉了個身，撒嬌般地輕輕念了聲“王八蛋！”，之後人在被子里縮了縮，就安安穩穩地呼吸漸漸綿長。
白湛無奈地搖頭，仰天輕嘆，算了算了，都是因為本君，你才受了這麼多委屈，吃了這麼多苦，不跟你計較，只要你舒坦，怎麼都好。
可是這床，他是再也不想上去了，不是怕再被踹下來，只是那縴細柔軟的腰身在他懷中只要稍動，就是萬分難熬，總要找個人消消這一肚子的邪火才行！
他轉身化作銀光，直接從窗子沖了出去，根本就看不到躺在床上裝睡的那個人，雖然依然合著眼，可嘴角卻沒法抑制地劃過一絲狡黠的笑。
當東方的天際稍稍泛白之時，北崗山脈之中，從天而降一道綠光，如一顆隕石，直接砸在白湛身後，之後一身纏金綠袍的無極生從煙塵中走了出來。
他拍了拍袍子上的塵土，沒好氣地對白湛道︰“太粗暴了！”
他話音還沒落下，滔天劍的銀光已至，無極生只好揚起翠笛相迎。
這山脈之中沒有人煙，神祗降臨，萬千妖獸有所感，皆匍匐于巢穴中，不敢窺視一眼。
于是銀色和濃綠地兩道神光，便將整座北崗山脈掀了個天翻地覆，惹得大地隆隆作響，連未央王都中的百姓都被從睡夢中驚醒，只道是地震了，驚慌失措亂成一團。
只有殷九璃的小院里淡定如常，花燼透過邪靈根一看便知，神仙君上又跟那個綠袍神仙打架玩去了。
而殷九璃則躺在床上，和著那遠處天崩地裂般的隆隆巨響，打著迷人的小呼嚕，睡得正香。
直打到日上三竿，白湛才收了滔天，瞪著不遠處被他打得灰頭土臉的無極生。
無極生倒是脾氣極好，見君上這是解了恨、撒了氣，才重新整理了衣袍冠帶，向他行禮，“無極生，拜見君上。”
白湛見他假惺惺的模樣，嗤之以鼻，“現在知道叫君上了？之前喊本君鳥人的是誰？”
無極生訕訕一笑，“那日不是情急嘛。”
“你對她可還有什麼放不下？”
白湛鳳眸一抬，眼中便滿是威脅的意味，無極生只對上那目光一下，立刻便不想再看了。
“都說了那日不是情急嘛，我惦記她，那都一萬多年前的事了！她從你的雲音大陣中破陣而出，光華萬丈，驚艷九天十地，彌天宮上下多少神君仙王，但凡是個公的，哪個敢說沒惦記過她？就為了這點兒事，你用極雷轟死了多少人，可還數的過來？難怪小璃兒背後偷偷喊你小氣鬼，真是夠小氣的！”
白湛眯了眯眼，別的假裝沒听見，卻將那三個字听得清清楚楚，“小璃兒……！”
無極生立刻甩了一下袍袖，“哎呀，叫習慣了，說你小氣，你還上癮了！你看你們兩個，一個郎有情，一個妾有意，旁人本來就是多余的。這件事，一萬年前幫你布陣娶她時，我就看明白了，她這條龍，從頭到腳、從里到外，全都歸你了，可你到現在居然還這麼想不開！”
這一番話，雖然滿是嫌棄，可卻听著受用，白湛終于不那麼狠狠地瞪著他了，神色稍稍緩和，“因為本君的確是個小氣鬼。”
別人說他半個不字都會立刻被拍成灰，但是小龍例外，她不管罵他什麼，他都笑吟吟地認了。
無極生見他終于消了氣，自己也松了口氣，“君上這麼粗暴地把我揪下來，不會只是想先揍我一頓，然後再檢查我是不是存了挖牆腳的心思吧？”
“當然不是。”白湛隨手向身邊的空地一揮，地上便憑空出現了一只石桌，兩只石凳，桌上一副棋盤。
他坐下執了黑棋直接落子，“鏡之所為，你該是知曉了的。”
無極生也兩根手指夾了白子，在指縫間轉了幾個圈，無奈搖頭，“我被你那黑乎乎的影子困了數日，吐了好大一口血才好醒過來。”
“小龍不該受這份苦楚，是本君看顧有失。”
無極生瞄了一眼白湛，小心揣摩他的心思，“君上，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啊。”
白湛落子，抬頭看向無極生，“引魔入世，終成浩劫，你難道不想勸諫些什麼？”
無極生繼續嫌棄，“勸你？你會听？”
白湛嘴角一勾，“你與鏡，分立本君左右，一者掌死，一者掌生，都是本君最為倚重信賴之人，即便鏡犯下如此大錯，可仍然與你一樣，你們說的每一個字，本君都會認真去听。”
“是啊是啊，听歸听，听完了當做沒听見，你想干什麼還不是一樣就干什麼！”無極生忙著從棋盤上撿下剛圍死吃掉的幾顆子，正色道︰“君上，小璃兒的事，我從頭到尾可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餿主意都沒給您出過，將來出了大事，你不要把責任算到我頭上！”
白湛送了無極生幾顆子，卻佔了棋盤上大片的地盤，“來日若是真有天譴降臨，本君與她一同受了便是，與旁人無關。”
無極生暗戳戳地換到棋盤空著的一角，繼續圈地，“這麼說君上是心中有了打算了？”
白湛手下的棋子殺伐頓起，“此前只是一味由著她，護著她，只道她開心便是好的，卻忘了現在的她脆弱不堪，早已不是深淵中的女皇。”
無極生燦然一笑，“君上，這事簡單，您做她的靠山，還她一片江山，讓她重新做女皇不就完了。”
白湛落下最後一子，便向後靠去，不動聲色之間，已經全盤勝券在握，一言不發，看著無極生。
無極生這才想明白，發覺自己又被白湛套進去了，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剛才那個餿主意不是我出的！我只是把君上的心思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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