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燼指揮著下人準備好了洗澡水,便十分為難地看著那只鳥,鳥卻立在鸚鵡架上閉目養神。她就只好硬著頭皮留下來,卻發現殷九璃雖然一個月沒有沐浴,卻干淨得不得了,于是嘆服地又看了一眼那只鳥。
用腳趾頭想也該知道啊,你一個神仙天天晚上抱著她睡,怎麼可能由著她臭烘烘的呢。
所以她本來挽起袖子準備大干一場,現在也免了,只替殷九璃用香花洗了頭發,便找了個借口溜了出去,留她一個人在屋子里玩水。
殷九璃等到屋里安靜下來,便重重地靠在了木盆上,輕輕一聲長嘆,絕艷的雙眼瞬間浸染滿了情緒。
“白湛……”她極為輕微的念了一聲,那一聲,滿是思念和哀傷,在鸚鵡架上的鳥听來,猶如晴天霹靂。
它猛地睜開眼,向殷九璃看去,卻見她正在看著它燦爛的笑,“白佔,來,陪我玩。”
白佔只能說服自己剛剛的確是听錯了。
它飛過去,落在她的木盆邊上,溫熱的水汽混合著她身上特殊的龍血香便籠罩了全身。
殷九璃湊近它,仔細地看它,“白佔,謝謝你在我最痛苦的日子里陪著我。”
她濕漉漉的手指輕輕將白佔從頭頂的鳳冠一直順到尾翎,“你這樣好,我干脆嫁給你算了。”
說著便湊近了它,可只是一瞬間,又退了回去,“可惜我不是一只鳥,我只是一條再也不能飛的龍,不能潛龍于淵,更不能飛龍在天,有人想要我在這人世的囚籠中了此殘生!”
殷九璃的眼楮泛起一抹猩紅,看著白佔,“可是我不會認命,我永遠都不會認命!白佔,我永遠都不會認命!白湛……!白湛……!”她輕輕的念叨著這個名字,眼光微動。
待到從水中唰的站起來時,她整個人便已煥然一新,就那樣坦然地立在水中,玲瓏的曲線在晨光中泛著晶瑩的光,花瓣稀稀落落地沾在白皙的皮膚上,漆黑的長發貼裹在周身,神般聖潔。
她伸出手,白佔便飛落在她的手臂上,靜靜地看著她。
她輕撫白佔的翎羽,輕吻了一下他的鳳冠,“謝謝你,我又活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夫君!”
……
天瀾閣,天字一號房門前,搖錢樹的穆老板已然候在門口,笑容可掬。
殷九璃滿身大紅的錦緞長裙上,纏金腰封,雖是女子卻盡是凜然的風姿。
“九小姐,好久不見,容光煥發啊!哎?換寵物了?”
殷九璃看著肩頭的白佔,“這個不是寵物,是我夫君。”
“哈?”
“哈什麼?我嫁個鳥,你有意見?”
“沒意見,哪兒能有什麼意見,九小姐干的事,現在未央國上下,誰敢有意見!”
“所以,里面那位,就算對長毛的過敏,我也要帶他進去,穆老板,你說可以嗎?”
穆老板嘴上一抽,原來在這兒等著呢啊,只好道︰“可以,但是把里面那位惹毛了,我可不管啊!”
“放心,炸毛了我負責順!”
殷九璃說完,直接伸手推了門,進了天字一號房。
屋內,東陵羨依舊是兩條腿搭在桌子上,醉歪歪地喝酒。
“這一次可有耽誤你與小茉莉的大事?”
東陵羨轉過來看她,兩眼一亮,“小茉莉是誰?我已經不記得了,不過錯過了與小海棠的佳期,實在是罪過!”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向殷九璃走來,“倒是你,許久未見,已經脫胎換骨,這一身風采,活生生讓我這堂堂男子矮了半截!”
卻沒想到殷九璃隨手在他頭頂一拍,“既然矮了半截,就坐下來說話吧。”
東陵羨位居青雲榜第二名已有七年之久,除了他爹,什麼時候這樣被人隨手拍過頭頂,可也不生氣,“大美人兒,你說吧,這次找我干什麼?說好了,沒難度,我不干。”
他說著挨著殷九璃坐下,正巧看到她肩膀上的白佔正傲然地瞪著他。
“哎?你的鳥好像不太喜歡我啊!”
“那是我夫君,你離我這麼近,他當然不高興。”
東陵羨笑得拍大腿,“我早就听說大楚第一美人這段時間一嫁再嫁,還去那天風十二宮走了一圈,那會兒我爹去求見君上,連他老人家的影兒都沒見到,听說就是一門心思陪著你玩呢,我當時還以為你攀了高枝,再也不會惦記著我們東氏的半壁江山了,這沒想到怎麼新歡又換成了鳥?”
東陵羨又看了看白佔,“不過話說回來,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干淨的鳥啊,居然不過敏!”說著還把鼻子湊近白佔,想要嗅嗅到底是不是過敏。
結果又被殷九璃一巴掌糊在臉上推開,“知道他干淨還離得這麼近,弄髒了怎麼辦?我去天風十二宮不過是給君上爺爺調香,調的好了,君上聖顏大悅,賜了些東西罷了。”
“不是吧,你可是去了好多天啊,這雲淵都傳遍了!”
殷九璃擺了酒盅,斟了酒,自顧自干了一杯,“君上爺爺講究多,我去了先學規矩,就用了好幾日。”
“君上爺爺?”東陵羨抽著嘴唇,顯得愈發欠揍。
“是的,君上爺爺。”殷九璃定定地看著他,神色坦蕩淡然。
“據我所知,君上可不是爺爺啊。”東陵羨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我見的便是個須發皆白的老爺爺。”殷九璃說著又倒了一杯。
“可是……”
“可是你到底在挖我的八卦,還是來幫我辦事?”
“哎呀,我這不是好奇嘛!說吧,這次什麼事!”
“很簡單,我要一封你爹親筆所寫的六宗大試引薦函。”
東陵羨一旦不談八卦,就開始變得滿臉嫌棄,“就憑你?哎?上次我見你,還有株透明的無色靈根小苗苗,怎麼看不見了呢?”
殷九璃絕艷一笑,“你當然是看不見,因為我的無色靈根沒了。”
“什麼!若是有無色靈根,我爹倒是可以引薦一下,奇貨可居,六宗之中總會有人願意收你為徒,可是現在你沒了靈根,只怕三場大試都過不去,豈不是自取其辱!”
“你是怕東氏引薦了我這樣的廢物,臉上無光?”
“沒有的事!”
“那是你爹寫的引薦函根本沒用?”
“怎麼可能?”
“那就辦了吧,七天後給我送來。”
東陵羨老大不樂意,“喂,你從頭到尾都對我呼來喝去的,你別以為靠那半只符信,就真的可以在我面前無所顧忌,我隨手輕輕一捏,你就砰地,沒啦!”
殷九璃笑道,“那你捏一下試試?”
東陵羨見嚇唬不聊她,覺得無趣,又道︰“你怎麼跟別的女孩兒不一樣呢,真不好玩。”
“玩?”殷九璃手中酒杯隨手往一旁一潑,東陵羨蹭地躲了開,才沒被酒潑濕了衣服。
“你還真是無所顧忌啊!”
“怎樣?”
東陵羨又賤兮兮湊過來,“喂,不如這樣,你跟我回去成親,反正我也要去參加六宗大試,到時候你以我娘子的身份做個伴讀,你想去哪一宗,我就選哪一宗,我學了什麼,就教你什麼,如何?”
“成親?”
“是啊,反正你都嫁人嫁鳥好幾次了,多我這一次無所謂啊!”
“我想要的,你給不了,不嫁。”
東陵羨就愈發的八卦了,“我給不了?那你這鳥能給?”
殷九璃面上的笑顏更加傾城嫵媚,淡淡道︰“關你鳥事!”
東陵羨哈哈大笑,起身離了天字一號房,“好你個殷九璃,等著,七日後,引薦函帶到!”
殷九璃坐在房內,繼續一杯一杯地喝酒,隨手遞了一杯到肩頭的白佔面前,歪著頭看他,柔聲道︰“我們來喝杯合衾酒可好?”
白佔淡淡地看著她,小魔障,滿肚子花花腸子!
“你不喝也沒用,我說了你是我夫君,那便是了,再無更改。”
殷九璃帶著白佔轉到天色漸黑,覺得自己有些昏昏沉沉,知道又到了奪仙發作的日子了,便匆匆忙忙回了殷府,一進房門,看到花燼慌慌張張地把手背在身後,正在她床邊站著。
“你做什麼呢?”
“啊,快天黑了,給小姐鋪床。”
“手里拿的什麼?”
“沒什麼!”
“出去把手剁了再拿進來給我看。”
“……”花燼只好將藏在身後的兩只手都伸了出來,手里拿著一本書,正是白湛那天放在枕頭下面的那本某宮畫。
花燼以為這次戳了小姐和君上的隱私,不知要怎麼死了。
誰知殷九璃只是強打著精神,從她手里抽過書,“這是我的!你想看,自己去弄!”
花燼立刻憋著笑,一溜煙兒地跑了。
殷九璃看著她關了門,就一直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靜靜地等著奪仙將自己的神志一點點侵蝕吞噬。
“其實我每夜都在期待著七日之期,白湛,我好想你。”
她開始晃晃悠悠,神不守舍,轉身之時,眼前一片純白,便被人擁入懷中。
她的臉在那輕軟如蠶絲一般的羽衣上輕輕蹭了蹭,上面繡著細密的雪白的鳳尾花,緩緩閉了眼,任由那人將她抱起,給她這世間寵愛的極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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