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分外刺眼。
終于出了井的冬子,緊閉著眼楮,在空中晃悠了兩下後,一個控制不穩,就摔下了地。他躺在井旁的草地上,呼吸著山風吹來的新鮮空氣,不知為何,有種新生的感覺。
良久,才終于能勉強看清遠處的山巒。蒼翠依舊。
他伸手抓過掉在一旁的紅袖,剛準備起身,忽然一只全身紅毛的猴子從不遠處的樹林里沖了出來,朝著冬子撲了過來。
冬子一見,連忙就地一滾,躲開了那猴子。站起身後,看著還準備撲上來的猴子,皺起眉頭,喊道︰“大紅,今天沒空陪你打架,你趕緊自己玩去!”
大紅沒再往前,卻朝著冬子赫赫地叫了起來,兩只手也不斷地舞動著,似乎要告訴冬子什麼事。
冬子與他們相處三年,彼此早已熟悉,雖然復雜的事情溝通不了,但簡單的,還是能溝通的。他一看,這眉頭就皺得更緊。
“你說,有人在等我?”冬子看著他,疑惑地問。
大紅點頭。
冬子想,會是誰?
而且,那人怎麼會知道,他什麼時候出來?
冬子早就想趕緊回去看看了,此刻听到有人在等他,當即不再耽擱,立馬踩上紅袖,往回飛去。
冬子還記得,不是各峰峰主,不能在各峰間御劍飛行。所以,冬子只敢在樹林里穿梭,不敢飛高。
大紅跟在身後,在樹木間飛快騰挪,竟然絲毫不落下。
來時,與老頭走了將近兩個時辰的路,回去,只不過用了一炷香多點的時間。他剛落地,大紅在他身後,也落了地,然後立即往黃老住的那個石洞跑過去了。
冬子也立馬跟了過去。
他想,自己可得好好跟老頭說道說道這次這個事情!
可沒想,洞里並沒有黃老,只有一個不陌生的人,徐景陽。
冬子已經很久沒見過徐景陽了,自從他被留在這里之後。此刻看到他,冬子的心情有些復雜。他本該是他的師傅,最後,卻放棄了他。
雖然冬子心里也清楚,有些事,他也是無可奈何。可,心里對他總歸是沒以前的那種心情了。
冬子站在洞口,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
而徐景陽,此刻的心情也是復雜的。
冬子突破凝元境,到了劍心境的事,剛才第一眼,他就看出來了。他是既欣喜,又復雜。三年時間,就能修煉到劍心境,即便是上陽峰的太一也沒這個成績。這樣的天才,本該是他徐景陽的徒弟,卻因為那人的攪和,如今卻成了他的師弟。
洞口,陽光從冬子的背後透進來,徐景陽看著他,神情復雜。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會兒,徐景陽才率先打破了這種尷尬局面。
“你到這來坐,有些事,我要跟你說一下。”徐景陽指了指他身前的那個石凳子。冬子點了下頭,邁步走了進來。
坐下後,徐景陽打量著他,卻沒立即開口。
冬子被他看得有些難受,就問︰“您想跟我說什麼事?”
冬子的聲音,讓徐景陽回了神。他收回目光,伸手從袖子里摸出了一個錦囊,然後放到了冬子面前。
“這是你師父讓我交給你的。”徐景陽說。
冬子一愣,看了一眼那錦囊後,沒動,抬頭問徐景陽︰“老頭呢?他怎麼自己不給我?”
徐景陽眼底有一抹哀痛之色飛快掠過。“他出遠門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冬子皺起了眉頭,他在這里住了三年,多少也從那三個老頭嘴里听到過一些事情。听到這話,心中立即起了疑惑,馬上追問道︰“他去了哪里?”
“朝陽城!”徐景陽回答。他說得十分自然,也十分肯定,不像是假話。冬子雖然心有疑惑,卻也不得不信了。
他低頭往那個錦囊看去,有些傷心,也有些不悅地嘟囔道︰“這死老頭,怎麼不等我出來再走!”
“你不看看這里面是什麼東西嗎?”徐景陽忽然問道。
冬子伸手拿了過來,打開將里面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塊有些年頭的玉牌,上面有些類似血色一般的紋路,不過這些紋路,有些已經磨損,看不清了。
冬子翻看了一下後,問徐景陽︰“這是什麼?”
徐景陽回答︰“這是斷劍峰的峰碑。以後,你就是斷劍峰的主人了!”
冬子震驚地抬頭看著徐景陽,不由愣神。
這死老頭唱的是哪一出?
略略回神後,冬子想起剛才徐景陽說老頭出遠門了,頓時有些心沉。再看看手里這塊玉牌,他吞了吞口水,有些艱澀地問︰“老頭是不是不打算回來了?”
徐景陽猶豫了一下,點頭︰“是的。不過,等你以後有實力了,可以去朝陽城看他!”
冬子哼了一聲,道︰“誰要去看他!就一個糟老頭,有什麼好看的!”
對于冬子故作的倔強,徐景陽心里有些難受。
他內心並不想對冬子撒謊,只是,有些事,他沒辦法解釋。上陽峰與斷劍峰之間的恩恩怨怨,不應該再讓冬子來承受!這也是師叔他所希望的。
他看著冬子,故作風輕雲淡,道︰“你要是覺得一個人待在這里無聊,可以去景陽峰,隨我一起生活。如果你想去青雲峰,也是可以,我會去跟你青雲師兄說!”
冬子沒做聲,目光停留在那個玉牌上。片刻後,冬子忽然抬頭看向徐景陽,目光鋒利︰“老頭去朝陽城,是不是上陽峰那混蛋的意思!”
徐景陽自然清楚冬子說的上陽峰混蛋是誰,其實,他內心里何嘗不想這樣罵一罵,可是他的身份不允許。而今後,冬子的身份也將會不允許他這麼罵!徐景陽肅起神色,無比鄭重地告誡冬子︰“記住,以後無論是人前還是背後,都要尊稱他為掌門師兄,不可逞一時口舌之快!明白了嗎?”
冬子倔強地抿著嘴,寒著臉,不做聲。
徐景陽嘆了一聲,又道︰“他是自己提出去的朝陽城。你在這里生活了三年,既然能猜到這事跟上陽峰有關,那想必應該也多少知道一些,既然如此,那你心里應該明白,他在那里,比在這里好。起碼自由,不是嗎?”
冬子不得不承認徐景陽沒說錯。
但他內心里一下子還是沒辦法接受老頭離開一事。最重要的是,他剛才想到了當初老頭將他踹下井的事,明顯當時老頭就應該已經打算好了要離開的事情,所以才故意將他弄到了那個井里。當然,讓他突破,拿到歸一劍,也是他的目的,不過是一舉兩得。
徐景陽看著他沉默,又嘆了一聲,然後道︰“我還有事,你在這里慢慢考慮一下。如果想來景陽峰或者想去青雲峰,就跟猴子說,猴子會來告訴我,到時候我來接你。你三年未離開過斷劍峰,這里的許多人都不認識你,你不要自己隨意走動,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冬子還是沒理他。徐景陽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離開了。
冬子在黃老的石洞里呆坐了很久,從白天坐到黑夜,又從黑夜坐到了白天。直到小黑從外面飛來,將一個果核砸到了他的腦袋上,他才如夢初醒,抬眼掃了一眼這空蕩蕩的石室,起身走了出去。
沒多久後,他手里拎著兩個水桶下山去了。
一炷香後,他拎著裝滿了水的水桶回來了。
又大約半個時辰後,他端著一碗粥和一個小菜,進了老頭的石洞。將粥和小菜在石桌上放好後,冬子看著那張空著的床,喊了一句︰“老頭,起來吃早飯了!”語氣里,一如既往地嫌棄。可是,仔細听,卻又有些不一樣。
床上再也沒人懶洋洋地爬起,然後嘟囔著嫌棄冬子這早飯做得太早,他還沒睡醒。
冬子看著那個床,有些痴。
昨天徐景陽說,等他以後有實力了,可以去朝陽城看他。可他心里清楚,這一別,多半是永別了。
他只是有些怪老頭,為什麼不親自跟他說?哪怕說了再把他踹下去,也是好的。為什麼要瞞著他?哪怕走之前到那井里扔個紙條下去讓他知道一下也是好的。
他有許多為什麼,可是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很久,冬子將那碗粥和菜又端走了,然後他拿著歸一劍,下了山。
他沒照徐景陽說的,叫猴子去通知他來接。更確切的說,當時徐景陽說這話的時候,他根本沒仔細听。
那會兒,他滿腦子都在怪老頭,為什麼不辭而別!
三年來,第一次下斷劍峰。
冬子一路走,一路將滿腔的不舍慢慢地放到腦後。
有猴子半路看到了他,紛紛跳出來,想與他如往常一般,鬧著玩耍一通,都被他趕走了。他心情不好這事,沒多久就傳遍了斷劍峰上的整個猴群。
小黑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在冬子的身後懶洋洋地飛著。跟了一段後,他索性就落了下來,停在了冬子的腦袋頂上。
冬子伸手將他抱下來放到了肩膀上。小黑歪了歪腦袋,小黑眼珠打量了一下冬子的神色,而後將腦袋往翅膀底下一塞,開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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