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靈仔細看過, 確認那紅印已經不見,而皇帝身上的熱度也消了下來。
這是已經解了麼?
想到這,她突然記起一件事,剛剛只有皇帝出來,那侯府千金呢?
這時,十六端著藥走上前來,說︰“娘娘,藥好了,現在就給皇上喝嗎?”
舒靈回了回神,點點頭接過藥碗,待嘗了一口確認無誤,才給皇帝喂了下去。
這一番折騰下來, 天色已經隱隱透亮,外頭傳來消息說, 大火已經控制,但養心殿損毀嚴重, 等于是毀了。
舒靈讓人看著皇帝, 自己準備去偏殿休息一會。
只是還沒等她入眠,十六就匆匆跑來叫她, 說是皇帝醒了, 讓她趕快過去。
舒靈頭疼不已,只能用冷水洗了洗,讓自己恢復了一點精力,這才隨十六去了正殿。
剛到門口, 就見宮人們都圍在那兒,不時朝屋里探頭,等看到舒靈來了,才松了口氣說︰“皇上不讓奴婢們伺候,娘娘您看——”
舒靈擺擺手,讓他們各自去忙,隨後對十六說︰“你去讓人準備一點清淡的吃食,等下送過來。”
十六應聲離去,舒靈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提起腳步走了進去。
而屋里頭皇帝早已坐起了身,似乎正等著她,听到動靜,他目光朝門口看來,神情中余怒未消。
舒靈暗暗吐了口氣,快步上前道︰“皇上快躺下,御醫可是吩咐了,您不能亂動。”
黎 狠狠瞪了她一眼,口氣冰冷地說︰“少給我來這一套,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了!”說著他咳了兩聲,隨即臉色顯出一絲痛楚,似乎是牽動了傷口。
舒靈撇了撇嘴,不動聲色地給他墊了個靠枕,卻是什麼話都沒有反駁。
黎 見狀,更是多了幾分火氣,他捂著胸口喘了喘,說︰“怎麼不說話,是被我說中了?我還真是——”
舒靈見他胸口透出血絲來,連忙開口道︰“好了,你說的都是對的,毒是我下的,人也是我找的,這總行了,回頭你隨便發落,這會別把傷口迸裂了。”
黎 听了非但沒有平靜,反而氣得臉都紅了︰“你,真是該死——”
舒靈咬了咬牙,強行把他送回了被窩,這才彎起嘴角開口道︰“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回頭就讓人把我賜死好了,白綾還是鴆酒,您隨意。”
黎 怒視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舒靈揉了揉太陽穴,拿出了哄病人的十二分耐心,柔聲細語地說︰“皇上先消氣,御醫說了,傷在心口上,務必不能動氣。這事是我疏忽,但御醫說只有那個法子,我也沒辦法啊,總不能眼睜睜看你出事。”說到這她嘆了口氣,臉上現出些許無奈。
黎 听了終于平息了幾分怒氣,不久竟是閉上眼楮睡著了。
舒靈哭笑不得,敢情叫她來就是為了發一通脾氣麼?她幫他掖了掖被子,就要起身離開。誰知剛剛站起,手就被人一把抓住,只听得黎 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不許走!”
舒靈愣了愣,見他根本沒醒,就要拉開他,可是對方握得死緊,除非她用蠻力,無奈之下,她只能坐在床邊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間,她做了一個噩夢,等她驚醒過來,就見黎 正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皇上要吃點東西嗎?”她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腰,想到某人的杰作,不由惱怒了幾分。
黎 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半天沒有說話。直到宮人端來早膳,舒靈洗漱過後自己吃了起來,他才咬牙開口道︰“朕的呢?”
舒靈瞟了他一眼,放下筷子,將一碗清粥端給了他︰“御醫說了,傷口沒有結痂以前,皇上只能用些清淡的。”
黎 瞥了眼各色的小吃和點心,惱怒地說︰“那你就陪著朕喝清粥。”
舒靈無所謂地撇了撇嘴,當即就讓人把東西全部撤下。
見她如此爽快,黎 反倒沒了話說。
舒靈盯著他把粥喝了,這才說起正事︰“皇上為何會受傷,難不成還有刺客?”
听到這話,黎 頓了頓,卻是根本沒理會。
舒靈見他這樣,也就不再追問,她拿出了那顆珠子,將昨夜發現的線索和他說了。
這時御醫過來看診,她就借機退了出去。
沒多久,十六神色匆匆地回來,一見舒靈就說︰“娘娘,奴婢有事稟報。”
舒靈讓其他人都退下,隨後就听十六小聲道︰“奴婢剛剛從廢宮那邊回來,一早巡視的宮人發現了那名宮女的尸體,剛剛有人認了出來,說是……說是太後那邊的人。”
“太後?你確認過了?”舒靈第一反應就是不信,以太後的心性,還不至于想出那麼復雜的局來。
十六點了點頭︰“奴婢打探過,那宮女確實是太後那里的,但她平日里很少在外走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她。”
“那太後知道嗎?”
十六想了想說︰“奴婢尚未打听到,但太後平日里只用親近的幾個人,其他宮人很少近前。”
舒靈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珠子,總覺得哪里不對。
…………
御醫再次確認後,認為皇帝只要保證傷口恢復,就不會有大礙。
鑒于養心殿已經半廢,皇帝暫時也不便上朝,就將舒靈的昭陽宮就變成了他日常辦公及養傷之所,而舒靈這個正主則搬去了偏殿。
對皇帝來說,誰讓他不痛快,他就能讓誰不好過,舒靈首當其沖,皇帝記恨她當日袖手旁觀,一直沒給她好臉色,只不過當太皇太後派人來詢問之時,他又輕飄飄一句話給擋了回去。
不僅如此,就在皇帝醒來的第二日,一道聖旨下到了太皇太後處,聖旨上命太皇太後即刻交出掌管後宮的鳳印,理由就是她掌管不利以致于後宮混進了刺客。
太皇太後當然不服,可皇帝豈是和人講理的,更別說黎 那樣的性子,傳旨的公公還帶著一隊侍衛,看著氣勢洶洶,大有不給就搶的架勢。
為免顏面盡失,太皇太後只得悻悻地交出了鳳印,只是傳旨的公公前腳剛走,她後腳就讓人閉了宮門,說是病了。
然而皇帝壓根沒理會,還是舒靈覺得不妥,派人通知了御醫,讓每日過去問診。
而皇帝收了太皇太後的權,轉手就把它丟到了舒靈手上,還說這是她應盡的職責。
“皇上就不怕我趁機下毒麼?”
“你敢嗎?”黎 瞟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說,“你有膽子大可以試一試。”
舒靈沒接話,她拿著鳳印把玩了一會,有些不解地說︰“這東西就那麼好麼?”
“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那樣蠢?”黎 放下手里的折子,舊事重提道,“要不是你當初拒絕,這事壓根不會發生!”
舒靈沒法反駁這一點,可如果不是這樣,她又如何知道宮里頭藏了一只大老虎呢?或許等知道的時候,就真的什麼都晚了。
“福禍相依,皇上別把事情說的太絕對了,何況這次的事情你也沒吃虧啊,有什麼好耿耿于懷的。”舒靈越說越不甘,明明不是她的錯,這人卻非要給她冠一頂大帽子,仿佛都是她害得一樣。
黎 被她理所當然的語氣給氣到了,捂著胸口說不出話來。
舒靈見狀嚇了一跳,擔心真給氣出給好歹來,忙緩了語氣說︰“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錯了還不行?”
“哼!”黎 冷哼了一聲,閉上眼楮放下狠話說,“你給我等著!”
舒靈只覺得他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和一個病人較真,只得覷著空走了出去。
…………
不久,皇帝頒布了旨意,讓舒靈全權負責打理後宮。
這事自然有人不服,但太皇太後的例子擺在前頭,誰也不敢出言反對,只等著看舒靈的笑話。
舒靈可不會給她們機會,有了上次的教訓,她第一件事就是清查後宮中所有的宮人。借著皇帝“遇刺”之事,她也算師出有名,凡是來歷可疑又確實無法說清的,就直接交給皇帝的人去審問,而其余的人也重新造了名冊,務必使得他們各司其職,不會亂了章法。
其中自然會牽扯到一些人的利益,比如各方的釘子,以及一些見不得光的暗樁,但皇帝的旗號不是白打的,舒靈只負責清,至于查以及後面的處置,她都丟給了皇帝,反正那些事情對他來說不過是駕輕就熟。
最開始自然是怨聲載道,但皇帝發話,誰嚷得最凶,就先查誰,這下子立刻鴉雀無聲。
沒多久,舒靈就把後宮清了一遍,同時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結果。
與此同時,一些蛀蟲和害群之馬被清理後,宮人中的風氣也清明了許多,雖說不能完全避免欺壓,但再沒人敢明目張膽那麼做,而舒靈還特意設了有獎舉報,但凡查出屬實的,不僅可以替其主持公道,還可以得到賞錢,當然誣陷的後果也很嚴重。
如此一來,不說這風氣能維持多久,至少短時間內舒靈再不用大動干戈了。
其實這種事情做起來並不容易,要不是沒有後顧之憂,誰敢挑這個頭呢,到時候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就連黎 都覺得她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卻又不得不讓人暗中查探以免有疏漏之處。
等舒靈做完這些,再有其他吩咐時就順當了許多,很多事情也就是一個輕車熟路,而那些等著看她笑話的人,只能是大失所望。
事實上,舒靈做這些不僅是為了給自己掃清道路,更是想要解開心中的疑惑。
就在先前清查宮人時,她順帶讓人詳細查了那名宮女的來歷,卻發現記錄上根本不是這個人,不僅如此,也有些人是有名無實,壓根找不著人了。
原本她是想解惑,這下子反倒多了疑惑,舒靈知道這後宮水深,但有些事情卻讓她抓心撓肺地想要弄明白,不得已,她只能帶著疑問去找皇帝。
而黎 的反應大大出乎了舒靈的意料,他看著那份名單,很快陷入了沉思。
舒靈等得不耐煩,剛想離開透透氣,就被黎 一把拉了回去︰“等等。”
“怎麼了?”舒靈見他回神,以為他想到了什麼。
黎 卻把手里的單子隨意一塞,開口就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舒靈愣了愣,腦中轉了一圈,可壓根不記得今天有什麼特殊。
黎 嘴角一掀,指了指胸口說︰“四十九天。”
“呃?”舒靈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完全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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