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看戲的人自己成了一出戲。
小寧氏掩著嘴角訕笑道︰“方才看到幾只老鼠跑了進來, 我們擔心你被嚇到,呵呵……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威遠侯老夫人往屋里掃了一眼,重復了一遍“沒事就好”,然後就帶著人走了。
興師動眾而來,卻是兩手空空而回,這叫人情何以堪?
威遠侯老夫人氣得直接把丫鬟端上來的茶盞掃到了地上,茶水四濺,偏巧濺了小寧氏一手。
“哎喲,疼死我了!”小寧氏抱著手哀叫,一旁的丫鬟連忙端了冷水來給她浸泡。
威遠侯老夫人冷眼瞥了瞥,余怒未消地說︰“一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何用!”
“姑母——”小寧氏立刻紅了眼圈, 隨後替自己辯解道,“姑母息怒, 這事、這事委實蹊蹺,那石二一向牢靠, 怎會……”
“二夫人。”門口一道聲音傳來, 是小寧氏的丫鬟喜兒,她快步走上前來, 對著小寧氏低聲說了幾句, 然後又匆匆下去了。
小寧氏眉頭緊蹙,想了想對著老夫人說︰“剛剛喜兒來報,石二不見了,問了一圈都說沒看見, 這會不會?”
老夫人豎起眉頭橫了她一眼,說︰“一個病秧子還能將人藏起來不成,你看她毫發無損的樣子,那石二像是得逞的?也不知找的什麼人,盡是些沒用的。”
“姑母不能這麼說,上次不是……”小寧氏說了一半,立刻乖覺地閉了嘴。
而威遠侯老夫人眼楮一眯,似乎想到了什麼。她往椅背上一靠,微微松了眉頭說︰“那丫鬟都說了?”
“是。”小寧氏連忙走上了幾步,低聲道,“不過糊弄了幾句就全說了。”
威遠侯老夫人示意她快說,同時接過丫鬟遞上的茶盞,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
小寧氏往旁邊凳子上一坐,開口就說︰“據說這錢氏手里寬裕得很,平日里吃穿用度無一不精,連那燕窩都當了點心日日不離,說起來姑母還沒這等享福過呢!”
老夫人眯著眼楮覷了她一眼,小寧氏這才笑著說了下去,“丫鬟說,她這身子是真弱,原先在錢家時就病得不輕,好容易緩過來,一直都沒見個好,要說最好的法子,不若就讓她病得起不來床,又偏偏吊著一口氣,這樣有她沒她都一樣,錢家人也沒話可說。”
說完這話,小寧氏沾沾自喜地等著老夫人夸她,不料對方直接拿茶水潑了她一臉,萬幸水已經不燙。
老夫人喝道︰“什麼鬼主意,你讓侯爺的名聲往哪里擺?”
小寧氏苦著臉說不出話來,只得用帕子抹去臉上的水珠。
老夫人吐了一口濁氣,說︰“了空大師的話一點沒錯,這女人命里帶煞,對我兒不利,左右不過一個擺設,讓侯爺少去那里,免得沾了晦氣。”
“是,奴婢記得了。”旁邊的棋兒連忙應道,臉上帶了幾分喜色。
老夫人撇了撇嘴只當沒看到,又對小寧氏說︰“回頭就讓人把風聲傳出去,命里克夫的人,到時候只當她把自己克死了。”
“姑母英明。”小寧氏 著臉賠笑道,“了空大師聲名遠播,別人的話可以不信,他的話沒人會懷疑。”
“懷疑什麼?那就是她的命!”老夫人想到這個就來氣,自己兒子克妻,哪想到娶個媳婦是克夫的,這算哪門子事,偏偏當初合八字的時候都說好。
…………
看著姍姍來遲的丫鬟,舒靈好不容易才壓住了心中的火氣。
“你們兩個去哪了?”
若芷上前一步回道︰“奴婢被老夫人叫去抄經文,沒想到害夫人受驚,還請夫人責罰。”說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舒靈笑出了聲︰“懲罰你?好教別人知道,我這做兒媳的,連讓丫鬟給老夫人抄個經文都不許?”
“不,奴婢不是這個意思!”若芷頓時慌了手腳,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舒靈冷哼了一聲,轉而看向了青葉︰“那你呢,又是去做什麼了?”
青葉頭一低,誠惶誠恐地說︰“奴婢是給夫人摘桂花去了,這外面林子里好些桂花樹,奴婢知道夫人喜歡桂花做的糕點,就摘了一大袋子回來,沒想到……”
“哦,是這樣麼?”舒靈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說,“既然如此,就去摘幾枝來擺在屋里。”
青葉連忙應聲要走,舒靈喊住她,對著若芷說︰“你去,記得給老夫人她們也送幾枝去,要挑好的。”
“奴婢這就去。”若芷連忙爬起來,快步走了出去。
舒靈回過頭來看向青葉︰“是你先離開,還是若芷先走?”
青葉看起來有些為難,她猶豫了一會才說︰“是奴婢先走的,還和若芷姐姐打了招呼,至于若芷姐姐何時離開,奴婢就不清楚了。”
舒靈听了沒有再說話,就那樣看著門口仿佛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若芷拿著一捧桂花走了進來︰“奴婢剛去老夫人那里,下人說老夫人她們已經有了,奴婢就拿回來了。”
舒靈瞥了眼,擺擺手說︰“插著。”
不過片刻,屋子里就彌漫開一股濃濃的桂花香……
…………
從開明寺回來,舒靈不意外地又“大病”了一場,侯府的人早已經習以為常,連大夫都只是搖頭嘆氣,然後例行公事般開個方子就完事。
沒多久,威遠侯夫人命格帶煞的傳言就在坊間流傳開來。與此同時,另一種說法在侯府下人間被口口相傳,說侯夫人動不動就生病,或許就是被她自己給煞到,因為克不過侯爺,然後被反噬了。
舒靈听到這話的時候,還躺在床上“養病”,她看著忿忿不平的若秋,笑了笑說︰“你上次不是撿到些好東西嗎?回頭就讓它們物歸原主好了。”
若秋眼楮一亮,欣喜道︰“夫人終于想通了,要給她們點顏色了嗎?”
“什麼顏色?”舒靈睨了她一眼,糾正道,“不過是投桃報李,禮尚往來罷了。”
“是,夫人說的對。”若秋笑嘻嘻地領命下去,恰好遇上剛剛進屋的若芷,把人給唬了一跳。
若芷一臉莫名地走近屋里,看到舒靈就說︰“若秋這丫頭太跳脫了,夫人別太縱著她。”說著遞過了手里的燕窩。
舒靈伸手接過,不以為然地彎了彎嘴角︰“這樣不是挺好,該笑笑,該哭哭,喜怒形于色,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若芷微微搖頭嘆了口氣,隨後壓低了聲音道︰“夫人,奴婢有件事不知當不當講。”
“什麼事,說。”舒靈漫不經心地舀了一口燕窩,誰知才剛入口就又吐了出來。
“這是怎麼了?”若芷連忙拿過杯子給舒靈漱口,“夫人感覺怎麼樣,要不要請大夫?”
舒靈接連漱了幾口才停下,她目光凌厲地看向若芷︰“燕窩是你炖的?”
“是、是啊。”若芷一臉茫然,她看看舒靈又看看那碗燕窩,突然間神色大變,“夫人,奴婢沒有,奴婢一直守著爐火,半步都未曾離開啊!”
“你確定?”
“奴婢十二分的確定,奴婢取了燕窩後就沒有經過他人的手,當時屋里也沒有別人,奴婢很肯定。”
舒靈忽地笑了,只是眼里卻沒有半分笑意︰“既然這麼說,那下毒的就是你了?”
若芷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的話無疑是將她自己陷于絕境,她慌忙跪下,連連搖頭說︰“奴婢不曾,便是借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啊,還請夫人明鑒!”
“這還不是你自己說的?從頭到尾經手的只有你一個,你說除了你還會是誰?”舒靈沒想到自己還是看錯了人,上次在寺里她以為是老夫人故弄玄虛,現在看來是她多想了。
若芷急得滿頭大汗,她不停回想著先前發生的事,可就和她說的一樣,踫過燕窩的人只有她,除了她還會有誰呢?
“這樣,為了不冤枉你,你去把剩下的燕窩拿來,咱們看看到底是誰冤枉了誰?”舒靈之所以這麼說,其實還是有些懷疑,她不相信自己的眼光會那麼差。
若芷急匆匆跑到旁邊的小庫房取來了燕窩,那是整一包,剛剛才開了封,就是舒靈今天吃的這一碗。
舒靈看了看,讓若芷打開,這一打開兩人都驚到了——本該潔白無瑕的燕窩中,居然透出了一絲絲紅色,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這、這怎麼可能!”若芷又氣又急,她忙跑回庫房又去取了幾包來,這回一打開,卻是正常完好的。
“夫人,這根本不是咱們的燕窩!”
若芷的話讓舒靈吃了一驚,隨後就見若芷指出了其中的差異,除了顏色,帶紅絲的品相要差一些,而另外幾包打開來也是如此,和帶紅絲的根本不是一個品類。
這下毫無疑問,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就算今天若芷沒有用到這一包,總有一日也會吃到,以舒靈這里的用量,也就一個月的事情。
如此不動聲色地置人于死地,背後的人還真是好算計,要不是舒靈嘴巴養刁了,又懂一點藥理,恐怕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說不定就是一個克死或者反噬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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