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說，可以。
張興從無地自容的局面清醒過來，怒吼，“不可以！我是他親爹，他敢不認我？”
小樹看了眼小姐姐，小姐姐笑著沖他點點頭。
男孩子鼻青臉腫的從徐老身邊站出來，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站在眾人面前。
他看著張興，看著這個名義上的親爹，悲從中來。
“我出生不久，娘親病重，你在哪兒？”
“幾天後我成了沒娘的孩子，沒奶水喝，你在哪兒？”
“家丁欺負我，丫鬟嘲笑我，說我有娘生沒爹管，你在哪兒？”
“三年前我被嫡母趕出家門差點餓死街頭時你在哪兒？”
“碧雲齋的伙計打我，逼我同母異父的姐姐去做舞女時你在哪兒？”
“大冬天我差點凍死街頭無依無靠的時候你在哪兒？”
“我餓肚子的時候你在哪兒？我被人毒打的時候你在哪兒？”
“我跪在張家門口求你看我一眼的時候你在哪兒？我被人指指點點說這孩子年紀輕輕怎麼當賊的時候你在哪兒？”
小時候不是沒記性的，他受過的苦藏在心里，只等有一日能光明正大的吐露出。
字字泣血，說不上多麼激動，甚至語氣平靜的讓人听了難受。
這樣的話，從小孩子的嘴里說出來，張家眾人的臉都紅了。
張老太爺怒目而視，恨不得一棍子打死張興這個小畜生。張家家大業大，就容不下一個孩子？
堂上那些嫡系少爺輕蔑的望著張興，也有人看不慣他作為，目光冷冷的直視他。
張興哪見過這等陣勢，很想上前捂住小樹的嘴讓他別說了，但徐老死死盯著他，憤怒的目光像尖銳的釘子將他釘在原地不能動彈。
男孩子心里藏了數不盡的委屈，終于可以無所顧忌的說出來，每說一句他眸光就暗淡一分，多年來嘗過的酸楚，被人遺棄的痛苦，讓他呼吸都覺得疼。
可他要說，他還要說，他要讓人知道，十一歲的男孩子也是有自尊的！你對他不好，他也會受傷的！
“…我跪在門口求你見我，你冤枉我偷盜府里東西，讓隨從趕我，那時候你可曾想過，我是你的兒子？你是我的親爹？”
“…我餓的頭暈眼花從人家里討吃食的時候，你可曾問過我一句，會不會怕？”
“…我出生的時候你給了塊玉佩，在每個撐不下的夜晚我握著玉佩懷著少爺夢的時候你會不會記起你還有個兒子？”
“…大年三十我靠著玉佩從人家里坑蒙拐騙吃食，躲在四面漏風的破茅屋時，你有想過我嗎？”
“…你擔心過我嗎？現在你說是我爹，恨只恨我不能重新投胎。你說是我爹，是就是吧，但我憑什麼認你？你有什麼資格說你是我爹？”
“你管過我嗎！”男孩子一聲怒吼，小小的身板似是要倒下去。
大堂之上，落針可聞。
徐老顫抖著手把小徒弟攬到懷里，“孩子，不怕，不怕哈。”
封賢冷眼看著張家衣著光鮮的老爺少爺們，唇畔微揚，“張少爺，這孩子你還認嗎？還敢認嗎？”
強行認了，憑男孩子一肚子的委屈，張家說不得就會養虎為患。
張興見她質問，忍不住朝後踉蹌兩步。
張老太爺這會兒可沒那麼好的脾氣，張口怒罵，“畜生！”
檀香木的拐杖狠狠砸在張興脊梁，愣是砸的張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骨頭斷折的響動听得一群少爺們臉色都白了。
這…老太爺是使了多大的勁兒哈。
張老太爺恨不得把這毀了他復興大計的畜生打死！
張興喉嚨里嘔出一口血，卻不敢吐出來髒了張家大堂。
再是光鮮的張家旁支，地位連庶子都比不過，在一群正兒八經的嫡系少爺面前，不過就是卑微的一條狗。
有什麼資格瞧不起別人呢？
小樹沉默的看著，不發一言。
封賢從懷里掏出一紙契約，“張少爺，若是覺得沒問題，就簽字吧。”
簽字？簽字做什麼？
張老太爺嘴唇微動，就見張家嫡少爺邁出兩步，越過張興接過封賢手上的契約。
這本來就是給張家看的。
封賢神色不動，背脊挺直的站在那。
徐老訝異的看了她一眼，想來她早就謀算此事了，早早的寫下契約，就等合適的機會拿出來。
不用說，那契約上寫的，定是斷絕父子關系雲雲。
讀書人，天地君親師，此事處理不好，等小樹成年考科舉時，就會成為一道污點。
若是做了官，就會成為政敵攻擊的把柄。
小神醫想的周到啊。
“斷絕關系？你想讓這孩子和他爹斷絕關系？”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嫡少爺真想問問這姑娘，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張興再怎麼畜生，那也是孩子親爹，血濃于水，豈是說斷就斷的？
但眼下，不斷絕關系就得把孩子領進門，憑這孩子氣性，他敢進門，張家敢認嗎？
誰想費盡辛苦養頭老虎出來反噬？
嫡少爺看著自家老太爺，一臉為難。
張老太爺接過契約書，嘴角狠狠一抽，這要求…也太狠了！
“你說的贍養費，老夫答應了。”
封賢看向他，“其他的呢？”
“其他的…你得保證，這孩子長大後不會和張家為敵，老夫就保證張興絕不會再去打擾這孩子，更不會以親爹的名義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你要是答應，從今天起，這孩子便不姓張了。”
封賢簡單的和小樹說明白，小樹點點頭，“我听小姐姐的。”
徐老見徒弟沒意見，臉上這才有了如釋重負的笑意。
“那好，今日徐老見證，張少爺，請簽字吧。”封賢客氣的沖著張老太爺一笑，“就勞煩張老太爺也簽一下吧。”
“老夫也要簽？”
封賢抿唇，冷漠道，“不然呢？”
好家伙，哪里來的猖狂丫頭？
張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只道人是跟著徐老來的，八成是徐家小輩。
等人簽了字，封賢接過契約書促狹的往上一點，“恩，還行，就是字兒丑了點。”
丑？是說張興字丑還是張老太爺？
徐老笑呵呵的看了眼，“嗯，是丑了點。”
“……”
這特麼的哪里來的挑事的？拿了契約書趕緊滾！
可憐張興作為孩子的親生父親，還沒看清契約上的內容就七葷八素的被人按著簽了字。
失去後才知後悔，可惜，來不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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