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棋牌室,方賴狗的四個兒子心情有些不好,因為打牌的人都走了,不是家里來了親戚,就是肚子疼,去上個廁所就再也不回來,每個走的人,看他們兄弟幾個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今天都是怎麼了,即使方賴狗的幾個兒子發了脾氣,但是人還是很快走了個干淨。
過去,他們兄弟不下桌,誰敢先離場?真有事要離場的,也要把贏的錢放下才能走。在方家集,方賴狗吹噓自己的四個兒子是方家四龍,村民背後稱之為方家四狗,對應的就是方大狗、方二狗、方三狗、方四狗。
好在四狗正好湊了一桌麻將,打了一陣子。贏自己人的錢總是不對味,日到中午,方大狗摸摸肚子,站了起來,“餓了,回家吃飯吧。”
方二狗扔掉手中的牌,說道︰“去俺家吃吧,孩子他娘從娘家拿了塊腌肉過來,讓她炒了,咱們喝一盅。”
方三狗道,“行,再去俺家拿兩個鵝蛋來。”
哥哥都決定了,小兒子自然無可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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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四狗在村中間的路上晃蕩著,佔滿了整條路。
方四狗奇怪道,“今天真是日怪了,一幫人牌都不打了,你們看看,現在看著咱們都躲了起來。”
方大狗也說道︰“是啊,還拿著不少東西,難道咱們還能搶了他們的東西不成?”
偶爾有村民拎著東西躲著他們走,因為他們確實會搶東西,但是今天踫到的太多了,一路上他們已經踫到好幾撥村民,肩扛手提,見到他們就立刻下了大路,拐進了村間小路,寧肯繞路。
“那個娘們扛著的被子,怎麼像俺蓋的?”方小狗揉揉眼楮,指著一個拐進小路的婦人說道。
“那個,是方金東的婆娘吧?她女兒要出嫁了,八成是新套的被子吧?”方大狗猜道。
方大狗道︰“先別吃飯了,看看爸在家嗎,今天是有些日怪。這群狗日的,躲躲閃閃的,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方二狗應和道︰“好,先問問,要是誰敢挑事,咱們就去砸下去。”
方四狗道︰“听說周紅蘭的弟弟回來了,今天上午祭祖。不會是他要惹事吧?”
方大狗哈哈大笑,“惹事?听說他在城里長大的,細皮嫩肉的,敢惹事,咱們哥四個就砸爬下他!他二姐就是榜樣!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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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四狗剛走到路口,再走兩三百米就到方賴狗霸佔的宅子了,他們踫到了丁驛一行人。
丁驛對這個村子沒什麼印象,周紅蘭要帶著他四處看看。
不用介紹,彼此都認出了對方,周杜蘭故意大聲道,“他們就是方賴狗家的四條野狗!”
方賴狗的小兒子怒了,就要撲上來打人,被方大狗攔住了。
方大狗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老周家的兒子是吧?很風光啊!你們上午祭祖,踩壞了村民的青苗,要賠償,城里也要講道理。”
經過方賴狗的耳提面命,看了半本《三國演義》,方大狗已經不屑于用拳頭解決問題。他現在是方家集的治安組組長,對這個小小的權力,他運用地很好,不听話的村民總能被他扣個罪名整治一番,村民對他既畏懼又恨之入骨。
方家四狗,打架的時候拳頭多,但是村長位子只有一個,村里的老先生私下說過村長家有“多嫡”之爭,雖然听起來很可笑,可現實中四狗已經開始了爭奪。現在看方賴狗讓大兒子接任村長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是方賴狗的老婆偏心小兒子,所以四狗誰接任村長還不好說,大兒子只能努力積攢自己的力量。
周紅蘭怒斥道︰“你放屁!我們走的都是路,墳地也在荒坡上,壓根就沒進地。”
丁驛拉了拉她的衣袖,“大姐,讓我來處理。”
周紅蘭也覺得自己滿口粗話,在未來的弟媳面前有些丟份子,紅著臉沒再說話。
方大狗笑道︰“你們踩壞了青苗,破壞生產,就算村民不說,鄉里也不願意啊,到時候警察支所來人處理就不好辦了。”
這是他嚇唬村民的常用手段,並且每次都很奏效。開始也有不信邪的村民,結果真的等來了警察。其實只是輔警,是方四狗媳婦的娘家舅。對于村民來說,輔警已經是吃公家飯的人了,沒有村民願意跟著他去支所,擔心進去之後花的錢會更多。
周天海上前道︰“踩壞了青苗,那是該賠償。”
方大狗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四弟,四弟到底年輕,就知道動拳頭,滿腦子肌肉,看看,大哥三言兩語對方就服帖了。他早已經不是當年沒見過世面的山溝里的土包子,去鄉里、縣城開過會,開會之余,深入一線“挽救”過失足婦女。知識、文憑、城里人,已經不是神秘而高大了,權力和金錢才是他心中的兩尊至高無上的神,也是僅有的兩尊神。
周天海繼續微笑著問道︰“你說吧,該賠多少?”
“賠三百,不,要賠三千。”大兒子道。
“賠你娘的錢,臭不要臉,你還真敢要!”周杜蘭罵道。
雲橙挽著她的胳膊,輕聲勸道︰“二姐,別生氣,讓他們男人去處理吧。”
丁驛看了看雲橙,笑了,她的這句話真是因地制宜。在農村重男輕女,這樣的事情讓男人出頭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雲橙的話很容易讓二姐接受。二姐雖然有些不甘,但是沒有再說話。
“好好,賠你三千。”周天海一揮手,“拿錢來!”
很快有人遞給他一疊嶄新的鈔票,他拿在手里晃地唰唰響。方大狗看了眼熱,那厚厚的一疊,足足有一萬元,他後悔要少了,急忙伸手去拿,卻被周天海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方大狗想掙脫,卻沒有掙動,周天海的手像鉗子一樣抓住了他。
“哎,你要干什麼?”周天海問道。
“拿錢啊,你賠俺們的青苗錢。”方大狗理直氣壯地說道,他根本不害怕對方能打,多少能打的村民一開始和他硬氣,最後還不是匍匐在他的權勢之下。
其他三狗看到大哥被抓住了手腕,吆喝著圍了上來對周天海推推搡搡,離未竟然沒有阻攔,任由他們圍了上去。方家四狗都沒有注意到,有人拿著攝像機正在錄像。
周天海依然保持著微笑,“那你收了錢,轉臉說我沒給你,怎麼辦?”
“俺說話,能不算話嗎?你問問老少爺們,俺干過這種事嗎?”方大狗梗著脖子叫道。
村民一片沉默,他當然干過,還沒少干,方大狗還負責收電費,一筆電費他能收三次,第一次丟了,第二次被人偷了,第三次收在手里也一直拖著不繳。
方二狗叫道︰“快給錢!他娘的廢話還不少!”
他伸手要去搶錢,卻被周天海的人給推開了,兩人推搡了幾下,二狗沒佔上風,先退讓了。
方大狗掙脫不了,只好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立個收據給我。”
“寫收據是吧?那就要漲錢了。”大兒子狡猾道。
“漲多少?”
“五千!”
“寫吧。”
“五千?”大兒子反問道。
“五千!”周天海晃動著手的鈔票,點頭應下。
“不,現在又漲了,八千,不,一萬!”
周天海冷冷地看著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一萬!”
周杜蘭看到周天海竟然要給方賴狗的兒子一萬元,一萬元啊,村里的一個壯漢累死累活也存不下一萬元。她氣得喘著粗氣,要不是雲橙抱著她的胳膊,周紅蘭又拍了她一巴掌,她早就掄起拐杖砸過去了。
有人遞上紙和筆,周天海終于松了手,方大狗看看手腕上清晰的手印,拿起筆,狗爬地劃拉幾個字,“今手青苗陪常款一萬塊。”
拿著充滿錯別字的收條,將錢塞進了方大狗的手里,周天海迅速將收條揣進兜里,唯恐被搶走了似的。方大狗當場給三個弟弟一人分了一千,方家四狗很高興,這麼輕松就詐了一萬元,看來老周家的兒子不僅有錢,還是肥羊,人傻錢多,以後要多“親近”了。
看到負責錄像的人關了機,丁驛和周天海相視大笑。
周圍的村民看到方家四狗輕松地敲到了一萬元,都有些疑惑不解,老周家的人是錢太多了嗎,和方賴狗家不是血海深仇嗎?怎麼這麼爽快地給錢呢?
莫非是老周家的人害怕了?應該不會吧?想想自己剛才拆了方賴狗的房子,村民的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老周家今天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村民想找老周家的親戚問問,在方家集,周紅蘭還有一個二叔,但是這次周紅蘭帶著弟弟回來祭祖,沒有通知她二叔。自從她父母去世,兩家就沒再來往過。周紅蘭姐妹痛恨二叔涼薄,二叔則看不起沒落的大哥家。村民四處看看,彼此低聲打听,都說周家二叔沒有露面,二嬸倒是出來晃蕩了一下,也很快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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