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杰烤了幾根串,又放了幾根在烤架上,才說道︰“我老舅為人很仗義,年輕的時候是在道上混的,後來犯了事被抓了。他不願意出賣兄弟,就硬扛著,結果他那幫狐朋狗友賣了他,什麼事情都朝他身上推,他就被重判了。我高一那年他才出來,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青年和壯年就在里面磨掉了。”
丁驛道︰“也是條漢子!”
王仁杰和他踫了一下酒瓶,喝了一大口,又接著說道︰“他出來後,不願意再打打殺殺的,可是正經行當又干不了,後來我爸托人,去山里看護林場去了。”
兩人喝著冰涼的啤酒,吃著香噴噴的烤串,王仁杰開始講他老舅的光輝過去,無非就是古惑仔一般快意恩仇。
丁驛是一個優秀的听眾,听的認真,還不時問一些細節。
最後王仁杰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他年輕的時候一次打架傷了腎,一輩子沒結婚,也沒有個後人。”
“可以收養一個吧?”
“他出來之後,也不願意再結婚,就一個人去了林場。深山老林,沒法養孩子啊。他性子悶,不愛說話,不愛喝酒,就愛抽旱煙。這一輩子他就這性格了。那個林場我去玩過,過去是伐木的林場,後來皇上號召環保,很多過去的林場都封山育林了,這個林場也轉型了,改種樹了。
“我去林場玩過,老舅自己開了一個菜園,養了幾條土狗。夜里能听到狼嚎,有一次白天去采木耳,竟然踫到熊了,要不是我爬樹爬的快,就被熊拍了。
“山里一場雨過後,蘑菇、木耳采都采不完,都是純天然無污染的好東西啊。山雞肉炖蘑菇,怎麼吃都不夠,現在想起來都是口水。”
說著,王仁杰狠狠地咬了一口串。
丁驛笑道︰“說得我都饞了。”
王仁杰繼續說道︰“我老舅每年會曬很多山貨,入冬的時候就大袋大袋朝下背,也不去集上賣掉,全給親戚朋友分了。”
丁驛道︰“是個好人!”
王仁杰笑道︰“用我媽的話說,就是爛好人,結果把自己耽擱了。”
喝了一口啤酒,王仁杰繼續道︰“有一年冬天,刮著白毛風,這種天氣一般人都不敢出門,大風吹起積雪,四處都是白茫茫的雪,看不到路。潑出去的水在半空中就結冰了。傍晚的時候竟然有人敲我家門。我爸打開門一看,一個大雪球站在門口,竟然是我老舅來了。我老舅是個瘦高個,你想當時他得穿多少?
“把他迎進屋,上了炕,我媽就罵他是‘賤皮子’,因為剛下第一場雪的時候,讓他下山過冬,他死活不願意。這凍死人的天氣他卻回來了,我老舅嘿嘿傻笑,也不辯解。在我們家住一夜,第二天他說出去一趟。
“我媽就說我老舅這趟回來肯定是有事瞞著大家,昨天要不是鞋子濕了也許他都不會上門。我媽就讓我跟著,我看我老舅進了藥店,買了一堆藥,然後給我家打了一個電話就出城了。
“回家和我媽說,她嘆了一口氣,‘不管了,由他去吧。’第二年夏天我們才知道,是他當年的一個老兄弟的孩子,惹了不該惹的人,躲林場去了,結果水土不服,生病了。高燒一直不退,他下來給買藥呢。”
兩人聊了一個多小時,王仁杰的故事講完了,串吃光了,留下一堆啤酒瓶和簽子。
王仁杰有了一些醉意,他站起身,掏出一張紙,“這是我老舅的林場地址,去了提我的名字,絕對沒問題。”
丁驛沒有接,有些猶豫,“仁杰,這,我不想把你也……”
“拿我當兄弟就收著。”王仁杰將紙塞進了丁驛的上衣口袋了,“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點睡吧,別熬夜了。”
說完,王仁杰轉身出去了。
丁驛拿出紙看了看,將地址記在心里,然後將紙放在烤架上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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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的一節課是黃岩老師的《經濟學原理》,在經濟學院大樓一層的階梯教室。課剛上到一半,丁驛就看到安保處的秦處長站在門外,將黃老師叫了出去。
丁驛心里咯 一下,急忙側耳凝听,他听到秦處長說道︰“刀海的保釋被取消了,現在警察要把他帶回去接受調查。”
丁驛立刻看向刀海,刀海坐在窗戶邊,也正在看向門口。刀海現在是保釋在外,所以對警察和保衛處的人比較敏感。
“好像是來抓刀海的。”丁驛轉頭對身側的同學說道。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在安靜的教室里卻格外刺耳。
刀海听了,沒有說什麼,只是推開了南面的窗戶,打量了一下外面。
這時,兩個警察跟著秦處長走了進來。
秦處長站在前面掃視了一眼,“刀海在嗎?”
大家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刀海,卻發現他的位置已經空了。警察發覺不對,急忙沖到窗戶邊查看,卻發現刀海已經跑了十幾米遠,再拐一個彎,就會其他樓宇擋住身影了。
警察急忙跳過窗戶,跟著追了出去。
秦處長臉色很那看,急忙拿起對講機,讓校門口的保安都注意攔住刀海。可是保安事先沒有接到通知,根本就不認識刀海,如何攔截他。秦處長這麼做,不過是想表現一下,證明自己已經盡力了。
他拍了拍講台,“刀海是誰保釋出來的?”
丁驛翻開書,沒有理睬。
秦處長臉漲紅了,叫道︰“丁驛!裝聾作啞干什麼?站起來!”
丁驛抬起頭,並沒有站起來,只是冷冷地說道︰“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嗎?”
秦處長指著丁驛,呵斥道︰“刀海跑了,你是保釋人,你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丁驛道︰“我的法律責任就是保釋金沒了。”
秦處長揮手招進來幾個膀大腰圓的保安,向丁驛圍了過來,“走,跟我去保衛處把事情交代清楚!”
丁驛盯著他,“我沒有什麼好說的,我也沒有義務跟你去保衛處。”
秦處長獰笑道︰“你是自己走著去,還是被我們‘請’過去?!”
一個“請”字被他咬的很重。
武平站了起來,說道︰“秦處長,按照學校的規定,需要學生去保衛處回答問題的,首先需要輔導員簽字同意。”
秦處長不屑道︰“你是誰?”
“我是這個班的班長,武平。”
秦處長說道︰“我會找你們輔導員解釋的。”
武平說道︰“不符合學校規定,我們就不會讓你帶走任何一位同學。”
王仁杰也站了起來,“對!不許帶走我們的同學!”
舟帆站了起來,李志帆站了起來,金融專業06級的學生都站了起來,大家都靜靜地看著保衛處的幾個人。
黃岩站在講台前,敲敲桌子,“安靜,安靜下來,咱們繼續上課。無關人員請出去!”
秦南安看眾怒難犯,怒道︰“好,好,你們竟然這樣對待領導,包庇犯罪分子。走,我們去找他們院里的領導,這個班的學生都有問題。”
秦南安帶著保安走了,同學們陸續做了下來。
丁驛站起身,向大家鞠了一躬︰“謝謝大家的幫助!”
黃岩拿起教鞭,“咱們繼續上課,剛才講到了‘不確定性下的選擇’,下面咱們接著講……”(m.101novel.com)